《仙君难逑》岳己

12、第十二章

　　马车行驶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个驿站，于是众人决定今日先休息，明早再继续赶路。
　　君晓本不想带侍女，然而钟夫人却道她一个人没有人照应不行，如今她下车，看着跟着自己的钟夫人挑选的侍女，君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妙言。”妙言垂首乖乖的说道。
　　“妙言，名字很好听，我自在惯了，不擅使唤人，你如今同我前往京城，自在些就好了，无需守着我。”君晓一笑，她看着妙言小小的身子，瞧着比她还小，却要照顾她，于是解释道。
　　“小姐，如今妙言就是您的人了，都听您的安排。”妙言还是乖乖的回答。
　　君晓言毕，看着钟意他们走了过来，应该是已经打点好了。
　　“表妹，如今只剩两间客房，我与泽恩一间，你一人一间。我们房间挨着，都在二楼。”钟意道。
　　“好。”君晓点点头。
　　于是君晓又同他们上了二楼，到自己房间门口，她推门走了进去，瞧着妙言一人站在门口，想到这一路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其他侍从是睡在楼下隔间的。
　　于是她道：“今夜你与我在一间房间吧，我见那有一卧塌，收拾也能睡。”
　　只见妙言头更低了，她道：“不必了小姐，我守在你门口就行了。”
　　君晓不解，她瞧她恐慌的模样，终于道：“你可能抬头看我，你一个女子，也不便与侍从们待一处，我不是吃人的猛兽，不必如此怕我。若如不然，如今离城一日之行，我还你自由，放你归家可行？”
　　平日里见过的侍女都是照面，并没有更多相处，她也不知如何相处是好。
　　谁知她说完，妙言就抬头道：“小姐，妙言没有家了，除了跟着小姐，妙言无处可去。小姐待妙言这般好，妙言无以为报，只能衷心侍奉。”说罢，就行了一个大礼。
　　君晓更觉懵然，不知她为何这般激动，于是道：“不用这样，你先进来吧，对了，以后可以看着我说话，这样你我都舒服些。”她只能先拉着妙言进去，因为妙言的行为已经吸引了驿站过路的人的侧目。
　　正准备关上门，就见妙言一个大步，转身就拉上了木门道：“小姐，这些事都让我来吧。”坐完，又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只是这次她的确依言抬起了头，能看见她的面容了，瘦小的瓜子脸，还有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鼻子也小小的，十分可爱怜人。
　　君晓第一次与不熟的人共处一室，对方又如此拘谨，弄的君晓也略微不自在，她坐到了椅子上，同妙言道：“妙言，你不用这样拘谨，如果你要同我在一起，便听我的话，放松一些，自在一些，不必站那了，来坐着休息一下吧。”
　　“谢小姐，妙言习惯了，不累，小姐好好休息。”妙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同君晓问道：“天色渐暗，小姐可饿了，我去给小姐端饭菜。”
　　君晓其实没有很饿，一天都在车上，晃的人晕，也无事消磨，不过见妙言终于放松了一些，于是她点点头。
　　一个人安安静静在房间里吃饭挺好的。
　　哪知道妙言端上来了饭菜，就一直站在旁边不动了，君晓端着饭碗，忍不住看向妙言道：“你不去吃饭吗？”
　　“等小姐吃完了，我收拾好带下去再吃。”妙言笑了一下道。
　　之前没见她笑，如今她突然一笑，更是可爱。君晓于是也笑道：“无事，我吃完自己送下去就好了，你去吃饭吧。”
　　“小姐……”妙言还想再说什么。
　　君晓直接打断她，佯装生气道：“妙言可曾记得我说的，要跟着我就得听话，我吃饭不用人守着的，你快去吃饭吧。”
　　终于，妙言道：“那小姐吃完了不用收拾，我很快就吃好。”言毕就离开了房间，顺势也关上了门。
　　君晓夹起一口菜，又吃了一口饭，终于明白，她与妙言许是还得慢慢相处。妙言如此谨小慎微，细致体贴，本是好的，可她的确不习惯有人贴身侍奉。
　　刚吃完饭，就听见了敲门声，她道进来。就见妙言笑着道：“小姐，我吃好了，今日我是第一个去吃饭的，小姐要添饭吗？我给您再盛一碗。”
　　“不用了，我吃好了。”君晓回道。
　　“那我把这些撤下了，小姐您休息。”妙言说完便上前收拾碗筷，装在一个盘子里又端了出去，一手开门再关门，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就像一阵风，君晓心想。妙言虽然看着小，做事却十分利落有条理。
　　先如此吧。君晓叹道。
　　晚上沐浴前，君晓看着妙言指挥着侍从们一桶一桶的抬水上来，最终把浴桶装满，拉上帘子，妙言在一边道：“小姐，都准备好了，水温正合适，我伺候您更衣。”
　　她没有想到这般麻烦，也是大意。在外行走不似府中，自然不便。她道：“我自己来，妙言帮我守着门口就好。”
　　相处一日，妙言也了解了君晓的脾性，这位小姐性子十分好，也不折磨人，就是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于是她不再多说，只道：“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唤我，我就在门口。”就出门守在了门口。
　　瞧着妙言乖乖的出去了，君晓松一口气，她立马脱了衣服架在了帘子上，步入了浴桶。水温正如妙言所说，正正好。
　　舒服的嘘了一口气，君晓将手架在浴桶边沿，仰头靠着浴桶，感受着温暖的水波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一日的酸乏都得以缓解。
　　她今日是真的被这马车晃晕了。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但愿快一些。
　　渐渐的，感觉水温低了些，搓洗了一下，起身拿着棉布擦干身体，换上中衣，君晓叫妙言进来。
　　“小姐洗好了，那我让他们把这些撤下。小姐你坐在床上，被褥我已经换上干净的了。”妙言说罢，把君晓架上的衣服收拾好，拉着帘子挡住了君晓，出门不一会儿，方才的侍从们避开君晓这边，直接抬着木桶，就这样出去了。
　　君晓坐在床上，看着房门关上，妙言留了下来她把帘子重新放好，对床上的君晓说：“小姐，晚间可要留灯？”
　　“不用，那便睡下吧。”君晓放下了盘着的头发道。
　　妙言一盏一盏的吹灭了蜡烛，房间倏忽间暗下去。君晓听着她回到了榻上躺了上去，然后便没有了声音，自己也躺好。
　　如今有妙言在，她觉得自己要被养成一个废物了。想着原来小姐的生活是这样的日子，她忽然又明白为什么莫忧说自己做不到了。
　　在钟府，她自有天地，侍女们也乐在清闲，故而很好的按照她的想法生活着，除了出不去。而如今，有了妙言，她倒是真真体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妙言越是细致入微，她就越是无事可做。高门贵女，便是这样渐渐变成了笼中雀吧，有人侍从，安于一方天地。
　　想出去，又惧出去，最终安于一隅。
　　君晓胡思乱想着，渐渐也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君晓就这样与妙言相处着，白日赶路她在马车里面，妙言在马车外面，一旦休息，妙言就会守在她身边，到了驿站，便与她同睡一室，渐渐的，彼此都熟悉了很多。
　　比如今日她一睁眼，就见妙言已经准备好洗漱的用具，等她洗漱好换上衣服，妙言已经把早饭端了进来，吃完便回到了马车上。
　　“表妹，我瞧你赶路消瘦了许多。”钟意道，他看出来君晓不是很适应马车长途，已经放慢了步调，接着说：“还有三日便能到京城了，届时你便可在家好好休息了。”
　　还有三天，君晓心中木然，如果可以，她想飞过去，瞬移也行。
　　又行驶了一个上午，午间休息一会儿，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一行人连忙继续赶路。
　　君晓掀开窗帘，外头雨大的看不清景色，天色也十分阴沉，明明在午时，确实夜间一半，让人心生压抑。
　　之前也见过雨天，都不似今日这般可怖。君晓在仙界可没有见过这景色，仙界永远是晴日，安宁祥和。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雨神在施法了。
　　天上渐渐有了翻滚的闷雷声，稍纵，一个惊雷劈下，带着一道闪电，君晓平生第一次品雷公电母的威力，她被吓了一跳。
　　钟意自然瞧见了君晓瑟缩了一下，于是他安抚道：“表妹，只是打雷，你坐近一点吧，大雨应当过一会儿会止住。”
　　君晓只是第一道被吓到了，见识过了以后，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不过她听钟意这么说，离他近点也好，于是挪了一大步，在快挨到他的位置坐下。
　　钟意看着几乎到身旁的君晓，只当她害怕至极，于是安慰说：“我幼时第一次听闻惊雷也很是害怕，后面听的多了，也就不怕了。”
　　君晓听到钟意带有一点哄人的话语，明白他在安抚自己，心下一暖，侧首笑道：“无事，表哥，我好多了。”
　　钟意也笑笑，二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马车上，外头电闪雷鸣下倾盆大雨，都似与之无关了。
　　过了许久，雨终于停了，渐渐的，天亮了许多，稍刻甚至出现了阳光。
　　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钟意让君晓别动，下来马车，过了一会儿同她道：“无事，前方有一辆马车陷入了泥中，我同泽恩去帮忙。”
　　君晓点点头，她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前看，正是一个拐角，她瞧见那辆陷入泥中的马车，瞧着侍从们正想着办法，一边拉一边推，马车却丝毫不动。
　　然后，她就瞧见一个女子，头戴斗笠，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很快马车就被拉了出去，在泥坑处铺了些木头，见他们似乎交流了一下，然后就走了回来。
　　君晓放下了车帘，等到钟意重新上车，脚上都有泥渍，如今天气放晴，君晓坐回了原处，她问道：“如何？”
　　“无事，只是陷入泥坑，大雨所致，铺些木头就好，马上就到今日休息的驿站了，你也可好好休息一番，我也得清洗一下。”钟意笑着说道。
　　君晓点点头。
　　没有多久，就到了钟意说的驿站，他们一一下了马车，就见之前的马车也停在了此处，走进大堂，就瞧见了那位头戴斗笠的女子，身旁除了侍女，还有侍从，君晓与之对视上，就见他瞪了眼朝自己凶道：“看着我们小姐做什么？”
　　君晓没想到他这么凶，此刻钟意他们去订房间了，只有她和妙言站在一角等着，她正想说无意冒犯，就听见妙言站到了前头道：“你凶什么，我家小姐只是随便看一眼，你怎知她看的是你家小姐？”
　　君晓没想到妙言如此勇敢，恰巧钟意他们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者。
　　“表妹，怎么了？”钟意站在她身旁问道。他也看见了斗笠女子，方才他们订房间，就碰到了那位老者，倒是十分热情的同他们说话。
　　“没事。”君晓摇摇头，她并不想小事化大，能过则过，一般安抚妙言，示意她不必多说。
　　“原是公子的妹妹，是我的侍卫过于紧张，冒犯了小姐，还不给小姐道歉。”斗笠女子忽然开口道。
　　那侍从这才为自己的态度朝君晓道歉。
　　“原是这般，竟已说开，那便无事，我们便先去休息了。”钟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准备同君晓上楼。
　　“方才听公子说要去京城，不知可否同行，我家小姐也是回京城，怕再有今日之事，若能同行，可减去老朽的担忧。”老者忽然请求道。
　　钟意看向了君晓，君晓便点点头，一个女子孤身上路，的确有伴更好，竟是顺路，也无何不可。
　　一旁的李泽恩也没有异议，于是他们便答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公子小姐了。”老朽说罢，就带着斗笠女子还有其他人离开了。
　　君晓也跟着钟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