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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言而有年 ...

  •   01
      1980年7月3日,夏。
      “狗蛋,去不去水库?听说那边有好玩的。”一个十岁左右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冲着在杨树下面放羊的另一个男孩大声喊道。
      “水牛,你说啥?”名叫狗蛋的小孩只能看着小伙伴嘴里说个不停,可是离得远,风又大,听不清说的到底是啥。
      两个小孩相互喊了半天,水牛放弃了,他赤着脚,踏着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跑了过来。
      “狗蛋,去水库呀,大成哥说他们在水库比赛游泳。”
      “我家的羊还没吃饱,这才出来一会儿。”
      “那有啥,水库那边有草,你牵着羊不就行了,我跟你说,那边可热闹了。”
      “可……我还带着清言呢?”水牛的话让狗蛋很心动,他在这里放羊是挺无聊的。
      “啊,你怎么又带着傻子弟弟?”
      “我叔下地了,家里没人,而且清言也不是傻子,他只是说话慢。”
      “才不是呢!我听我娘说过,清言就是个傻子,他出生的时候都没哭,到现在六岁了还不会说话。”
      “水牛,你再胡说,我就不和你玩了。”狗蛋不喜欢别人说他弟弟是傻子。
      “哼,不玩就不玩,你陪着你的傻子弟弟吧,我要去看比赛了。”水牛很委屈,他娘就是这样说得,他才没说谎。
      水牛气哄哄地走了,狗蛋把羊换个地方继续吃草,顺便找找他弟弟。
      “清言,你睡着了吗?”隔了两棵树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跟狗蛋黝黑的皮肤不同,小男孩看起来很白。
      傻子弟弟林清言不想应声,他在思考,为什么他会从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男大学生变成一个智力低下六岁还不会说话的傻小孩?
      讲道理,穿越这件事超越了林清言的认知,在穿越小说流行的那些年,很多少年少女为了所谓的穿越跳楼自杀的消息层出不穷时,不好意思,林清言没印象,毕竟他那时也还小。
      后来随着时代迅速发展,各种网文小说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家的喜好变成沙雕爽文时,还是不好意思,林清言沉浸在题海里无法自拔。
      等上了大学,室友们热衷于恋爱打游戏时,依然不好意思,林清言在教书育人,家教事业做得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就问这么正能量的青年,为什么要让他穿越到四十年前,从这几天的观察,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像林清言从书本上了解的八十年代。
      虽然整体大环境挺像,但是这个时候竟然有手机!还是那种能打电话并且能方便携带的老式手机!这太不科学了。
      林清言清清楚楚地记得,历史书上记载的是1985年,第一台现代意义上的可以商用的移动电话诞生,但那不是手机,也不叫手机,它是将电源和天线放置在一个盒子里,而且整套重量达3公斤。
      可现在呢?听说村里只有一部手机,就在村长家。林清言严重怀疑这个世界被穿过了,那位穿越的前辈说不定还是学计算机的,否则真的无法解释,为何其他轨迹没有太大的变化,手机竟然就有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平行世界,跟林清言的上辈子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有这种变化很正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清言很苦恼,这六岁的小胳膊小腿,走路都累,他现在只想一觉睡过去,醒来还在有什么有什么的21世纪。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睡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狗蛋这个娃,在耳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林清言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清言,你醒了?”狗蛋笑起来,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满口大白牙特别闪亮。
      慢慢地点了点头,林清言坐了起来。
      “清言,我们去水库好不好?那边睡觉比这里凉快。”水库人多热闹,比这里好玩多了。
      林清言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他来的这三天,有两天都在下大暴雨,今天刚刚放晴,这个季节,雨水丰富,水库水位暴涨,去水库玩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清言,你答应了是吧,那我们这就去。”在狗蛋眼里,只要弟弟有动作,都是行的意思。
      一手牵着羊绳,狗蛋蹲下身背起林清言,飞快地往水库那边走去。
      林清言:“累了……”
      距离水库五米左右,就能听到加油助威的呐喊声,林清言趴在狗蛋背上,眼皮都不想抬,太热了,要化了。
      “清言,你乖乖陪着小羊,不要乱跑,哥哥一会儿就回来。”狗蛋找到一个有树有草的阴凉地,放下林清言,栓好羊绳,屁颠颠的往水库中心跑去。
      “大成哥,加油!”
      “刚子哥,加油。”
      河道两边围了十多个八岁至十四岁不等的男孩子,加油的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水牛,谁赢了?”狗蛋跑到了水牛身边。
      “你不是不来吗?”水牛撇了狗蛋一眼,没好气地问。
      “我把清言也带来了,就在那边。”狗蛋向后指了指清言的位置。
      “那你可要看好你弟弟,不然出了事,你叔饶不了你。”
      “放心吧,清言乖得很,不会乱跑的。”狗蛋挠头笑了笑。
      “但愿吧你。”水牛一点儿不想知道狗蛋天天陪着傻子弟弟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在游?”
      “这你就不懂了,大成哥这次比得是体力,单比游泳多没意思,谁游得时间长,谁才是最厉害的。”村里的男孩基本都会游泳,水库是孩子们玩耍的基地之一,其中大成和刚子的水性最好,这次比赛就是他俩组织的。
      两人在水里游了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他们都有点累了,可是谁也不愿意认输,只能硬撑着。
      岸边的小伙伴们的加油声成为了两人游下去的动力,如果在这个时候认输,那以后就没脸在村里混下去了!
      “大成哥,你是最厉害的,打败他!”
      五分钟后,刚子实在游不下去了,率先一步爬上了岸,跟个死狗一样躺在了地上。
      还在水里正得意洋洋的大成突然往水下沉去,一开始小伙伴们还没当回事,以为他在水里扎猛子,可是30秒后人还没上来,水面冒出了泡泡,岸边的小孩全都慌了神。
      “大成哥,你怎么了?大成哥!”孩子们都在岸边大声呼喊着大成的名字。
      “水牛,怎么办?”林清正看着眼前的一幕,焦急地问道,不会出事吧?
      “什么怎么办!谁的水性好,赶紧下去救人啊。”
      “刚子哥,你能下去吗?”有小孩往刚子身边跑去?
      刚子无力地摆了摆手,他没力气了。
      年纪小的孩子有的快要被吓哭了,就在一群人一筹莫展时,林清言拖着一条长长的竹竿走了过来。
      用尽力气把竹竿一头扔进水里,林清言朝着水面大喊了一声:“用力抓着。”
      人在生死时刻,会抓住眼前能抓到的一切,水里挣扎着的大成就是如此。
      “清言,你会说话了!”这个时候,林清言会说话惊呆了狗蛋,他连大成还在水里都忘了。
      “别说废话,赶紧过来拉竹竿。”
      “哦,哦,好。”狗蛋顾不得弟弟能开口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拉着竹竿往后退,其他的小伙伴见状都过来帮忙。
      一分钟后,大成被众人拉上了岸。
      “哥,把人扶起来,将他的肚子放在你屈膝的那条腿上,使劲拍打他的背部。”狗蛋听了林清言的话,立刻照做。
      “咳……咳……咳……”大成嘴里吐了很多水,人有些清醒了。
      “大成哥,你怎么样?”
      一群小孩把大成和狗蛋围了起来。
      “不要围着他们。”
      “还不赶紧散开,清言说不要围着。”水牛把围着的人群都拉开。
      “我……我没事,刚才在水里腿抽筋了。”溺水的一瞬间,大成以为自己会死,太可怕了。
      “没事就好,以后不这样比赛了。”刚子的心里怦怦乱跳,大成如果出了事,他肯定跑不掉。
      看到人没事,林清言甩了甩手上的水,退回了树边。
      狗蛋、水牛立刻跟了过去。
      “清言,你怎么会说话了?叔叔知道的话一定很……”狗蛋说着说着突然停了,“清言,你的手流血了!”
      林清言的手拖拽竹竿时,被上面竹签划了一条口子,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狗蛋,送你弟弟回家,让你三叔看看。”这次救人都是林清言的功劳,水牛不再喊清言是个小傻子了。
      “羊你帮我牵着,我把清言送回家。”
      “快去吧。”
      还没等林清言拒绝,狗蛋背着他跑了。
      林清言:“麻了……”
      “三叔,清言的手受伤了。”狗蛋背着林清言跑到了他家的田里,还没到跟前,就大声喊着他三叔林永安。
      听到大侄子声音的林永安放下手里的活,几步走到田间小道,立马接过狗蛋背上的林清言,抱在怀里上下检查着。
      “清正,清言怎么受伤了?还有你们的衣服怎么都是湿的?”一路走来,林清言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看起来不严重。
      林清正,也就是狗蛋的衣服湿了大半,林清言的上衣下摆都湿透了。
      “这……我带清言去水库了。”清正解释了一句。
      林永安就想开口训斥他:“清正,下次不要带清言去水库,那边太危险了,你一定要记住,听到了没?”
      看着三叔严厉的表情,林清正点了点头。
      “爸,我没事,你不要怪大哥。”
      “清言,你!”林永安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他第一次听到儿子开口说话。
      “三叔,我刚才就是想说,清言会说话了。”林清正急于要跟三叔分享这个好消息,立刻把水库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清言,你……你再叫我一声爸。”林永安的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爸。”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林清言能感受到,林永安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一辈子做个傻子,叫一声爸爸是应当的。
      林永安抱着林清言嚎啕大哭,他等这一声爸等得太久了,妻子陆晴文去世时都没听到儿子喊一声妈妈。
      “三叔……你……”林清正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了,他从来没有很看过大人哭成这样。
      不远处地里干活的林永康和他的媳妇王淑英听到林永安的哭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走了过来。
      “清正,你三叔怎么了?”三弟的样子又哭又笑,林永康先问了儿子。
      “爸,清言会说话了!”
      “真的吗?”清言这些年没说过话,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王淑英听得太多了。
      “真的,水牛他们都听见了,刚才清言喊三叔爸爸了。”
      “老三,别哭了,带孩子去卫生院看一看,我去给你借车。”林清言会说话那是天大的好事,他三弟总算熬出头了。
      林永康的话提醒了林永安,他抱着林清言回家拿钱。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林永安站在一旁双手不停地搓着。
      “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那他突然会说话了,是好了吗?”
      “有的孩子说话慢,大脑反应慢,可能是水库的事情,刺激到他了,所以就好了。”医生对于林清言这个病情解释不清,直观来看,小孩很健康,没什么毛病。
      “那以后还会再犯吗?”
      “这个不好说,你最好把孩子送到学校上学,多学知识多说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好!我知道了,都听医生的。”林永安紧紧抱着儿子,他回去要和爸妈说一说儿子上学的事。
      “清言,你想要上学吗?就是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我不知道。”条件允许的话,林清言是想去学校的。
      不过依这三天来林清言对林家的大致了解,上学这个事有点儿难说。
      果不其然,林永安到家后,刚把上学的事情提了一嘴,祝福清言终于恢复正常的贺喜声瞬间没了。
      “老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清言刚刚会说话,你把他放到学校能行吗?”开口的是林清言的奶奶胡翠萍。
      “妈,医生说了,清言去学校对他是最好的。”
      “三弟,医生说得又不一定对,你看小叔读了这么久的书,不也就那样。还是把孩子放在家里比较好,让孩子们一起玩玩,不就行了嘛。”林清言的二娘肖红玉不同意,家里的钱,都被婆婆拿过供小叔林永杰读书了,再来一个林清言的话,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红玉,你说什么呢!”胡翠萍最疼的就是小儿子,她不允许儿媳妇出言讽刺林永杰。
      “妈,红玉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林永盛扯了扯媳妇儿的衣服,让她住嘴。
      “爸,你觉得清言能去上学吗?”林清言的爷爷林栋,一言不发抽着旱烟。
      “老大,你同意老三说的吗?”林栋没回答三儿子的话,反而转向了大儿子。
      “爸,老三就清言一个孩子,就让清言去上学吧。”林清言是老三的命根子,为了儿子,老三什么都能做,林永康不会跟弟弟唱反调的。
      “大哥,你家的清正不也没上学,现在送清言去读书的话,清正怎么办?”肖红玉自从嫁到林家,还没为林永盛生一儿半女,见到老大老三家相处地那么好,心里酸得厉害。
      “爸,我不想读书。”林清正不想到学校去受罪。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边儿玩去。”王淑英拍了拍儿子的头。
      “那我带清言一起玩。”
      “清言,你跟着哥哥出去玩一会,谈完了爸爸就带你回家睡觉。”
      “好。”上学不上学总会有个结果,林清言对这个事情不是很在乎,他转头跟着林清正出去了。
      “清言,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捉知了吧。”
      捉知了的工具是一根长长的竹棍,其中一头劈成几瓣,慢慢下压形成一个半圆,再找到一些蜘蛛网,在半圆处缠个几圈,就可以黏住知了。
      村里每家每户门口都有几棵粗壮的大树,每年夏季,都是知了的栖息地,清越持久的鸣叫声,是夏季最嘹亮的乐章。
      “哥,我也一起玩。”林清正的妹妹林清诺洗完衣服后,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玩。
      “小妹,你想要会叫得还是不会叫得?”林清正一脸我就是高手,要啥给啥的模样,弄得林清言真以为他很厉害。
      结果等林永安来接林清言时,他们一只知了都没捉到。
      “清言,明天我肯定能捉到知了给你玩,你等着!”林清言都走远了,还能听到林清正的豪言壮语。
      小孩子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清言,累了吧,爸爸给你洗完澡就睡觉。”林清言第一天洗澡时,是崩溃的,意想不到,洗澡还能露天。
      黑灯瞎火的夜晚,周围都是低矮的土胚瓦房,炎热的夏天,铁盆里的洗澡水不用火烧,大太阳晒一天就热了,晚上洗澡正舒服。
      林清言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大家都是这么洗得,没人偷看,无所谓了。三天养成一个小习惯,诚不欺我。
      林永安家有三间小小的屋子,父子俩住在东边的卧室,其他两间分别是堂屋和厨房,不要问厕所在哪里?问,就是旱厕,而且是半露天的。
      洗完澡,林清言躺在竹席上,林永安拿着蒲扇给他扇风,过了一会儿,林清言就睡着了。
      凝视着儿子肉乎乎的脸,林永安想起了他的妻子陆晴文,儿子长得越来越像晴文了。
      两年前,陆晴文病逝后,村里有给林永安介绍对象的,林永安不愿意,他忘不了妻子,不想给儿子找个后妈,儿子从小就被传是个傻子,要是再接回来一个女人,虐待儿子怎么办?林永安只想守着儿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清言,看,我抓到知了了!”对于孩子而言,夏天是没有黑夜的,夜晚的星星和月亮太亮了,照得整个村庄晚上都亮乎乎的,所以孩子们一睁眼就是活力满满的一天,林清正一手一只知了,放在林清言面前,让他选一只。
      “右手。”
      “清言,你选错了,右手这只压根不会叫。”林清正捏着知了的翅膀,往林清言面前递着,“就像我这样抓着,不然知了就飞走了。”
      林清言瞥了手里的知了一眼,松开手,知了飞向了天空,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清言,你怎么把知了放跑了?”林清正不理解,辛辛苦苦抓到的,清言还没玩就放跑了。
      “它不喜欢被抓在手里。”
      “好吧,那我这一只也让它飞吧。”林清正觉得弟弟说得是对的,他自己玩没啥意思,不如让手里的这只去跟清言的那只作伴。
      “清言,你知不知道,开学后,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学了?”
      “你听谁说的?”
      “我妈说的。”林清正昨晚就被告知了这个残酷的消息,“三叔没告诉你吗?昨天他们说了老半天,最后决定让我先陪着你上一学期,如果没什么用的话,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我爸急着去干活,没来得及告诉我,大娘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其他的了,唉,上学真的好苦好累,水牛去年上了一学期,天天回来叫苦,他说上学比种地、收割、放羊还累呢!”
      这是什么天才的比喻,明明最累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劳作,没有个儿尽头。
      “我爸说了,上了学就有知识,可以找一份好工作的,不用干体力活了。”林清言希望林清正可以好好读书,至少不要抱着读书累的想法去学校,否则就白搭了。
      “那都是三叔骗你的,咱们大姑夫在城里是钢铁厂的工人,大姑说以后大姑夫退了,就让清旭接替大姑夫的班。”
      “如果读书没有用,爷爷奶奶为什么要让小叔念书?”
      “嗐,那肯定是爷爷奶奶偏心。”不想学习的人能有一千个借口。
      “你这话别在奶奶面前说。”奶奶最讨厌有人说小叔的坏话。
      “我才不会说呢,我又不傻,我带你去玩,三叔刚才给我一毛钱,让我们买点吃的。”
      一毛钱能买啥?在林清言的从前的世界里,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一毛钱可以买两包酸梅粉,可以买两袋冰袋,还可以买5块水果糖,当然最绝的是散称的瓜子,能秤一大把。
      02
      “清言,好吃不?”大热天来一个冰袋,那感觉,一个字:爽。
      林清言靠在大树下,悠闲安静地嗦着冰袋,抬眼望去,万里晴空如洗,树上蝉鸣不休,路边绿树红花,田间农户正忙,微风拂过面颊。
      瞬息之间,一种真实感油然而生,他是真真切切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如果说林清言从前的家青山镇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那林家村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接连成片的田地诉说着大地的宽广。
      “清言,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好多人在看你?”
      “我知道,他们只是好奇而已,最多两天,就不会有人讨论了,地里活那么多,哪有时间天天碎嘴子呀。”
      一个村就那么大点,有点风吹草动,那传播速度杠杠的,从昨天林永安在地头抱着孩子哭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家老三的儿子好了,会说话了,不傻了。
      今天林清言一路走来,那就是猴子耍杂技,稀奇一堆人,就没有一个不悄悄地瞄他一眼的。
      “我妈说,村里有人传三叔给你请神仙了?”
      “方向错了,神仙没有,鬼怪倒是有一个。”他这属于穿越时空,灵魂转换,比请神厉害多了!
      “清言,你说的是啥意思?”
      “没什么,小叔怎么没回来?”林清言想看看这个年代的书本,本来他是想问问水牛家有没有课本的,结果林清正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主意。水牛的课本喂羊了,就因为这个,水牛喜提他妈妈一顿鸡毛掸子外加不用去学校了。
      “小叔在镇上读初中,暑假不回来。”
      “为什么?”
      “我听奶奶说小叔要复习,有一场重要的考试。”
      林永杰读得是十年制学制,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三年。他开学后就是初二,明年参加中考,本来学习不怎么样,再不努力冲一把,明年说不到高中都念不了。
      “爷爷去给小叔送钱那天,二娘脸色特别难看。”林清正凑到林清言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虽说前两年分田到户了,可林家的经济大权一直掌握在林奶奶胡翠萍的手上,意思就是他们还没有彻底分家。
      肖红玉心有不甘,老太太拿着几家的钱去供养小儿子,她难脸难看都算轻的。
      然而她也无计可施,老大,老三一家都没说话,林永盛又是个怂包,她嫁过来没有为林家生一儿半女的,根本没底气和老太太做对,只敢背后多发发牢骚。
      林永安在几个兄弟中,算是最能挣钱的,他自己会木工,做得不错,农忙结束后,下乡四处跑跑,日积月累的,算是有个稳定的收入。
      在这个年代,只要你不是个体户开店做生意的,下乡上门干活,自然就不会被说成投机倒把。
      以前林永安下乡,陆晴文在家看孩子,后来陆晴文去世,林清言就放在林永康家里,这两年都是林清正带着林清言玩。
      两兄弟感情不错,林永安逢年过节还会偷偷给大哥家买一些东西,平时给林清言买的零食,林清正、林清诺都能分着一起吃,两家的关系保持得很和谐。
      “狗蛋,清言,你们真让我好找!”水牛跑的一身大汗。
      “水牛,你这么急干什么呀?”
      “大成哥说要谢谢清言,让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用了,我并没做什么事。”一条鲜活的生命,换谁来都不会视而不见的。
      “大成哥说你不去的话,他就来找你。”
      大成是村里人眼中的小混混,他来找林清言的话,道谢说不定就被传成欺负人了。
      “清言,我们去一趟吧。”
      “好吧。”
      村里孩子们的基地除了水库,另一个能聚集的是水坝站,那里有一个废旧的小屋子,既能遮风又能挡雨。
      “大成哥,清言来了。”水牛隔着几步远就开始报信。
      大成放下烤鱼,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清言,白白嫩嫩,不像是乡下娃。
      “就是你救我的?”
      “算是,不过还是靠其他人出力。”林清言属于脑力劳动。
      “我这人最讲义气,你既然救我一命,以后我就罩着你了。如果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大成,一个再带大哥风范的少年!
      “谢谢。”林清言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十分同意,人用不用得到两说,但是不得罪为好。
      “过来一起吃鱼,我刚抓得新鲜的鱼。”纯天然,无污染,几条小鲫鱼,死不瞑目。
      放了一点点儿盐,没有其他的调味料。清言以他刚吃过凉的,肠胃不好为由拒绝了,反观林清正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大成哥,你上次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叔叔可赚了不少钱。”
      “大成哥,水牛,你们说得是什么呀?”林清正听得云里雾里的。
      “当然是赚钱的路子,你小子可不会懂的。”
      从沿海地区拉一批服装或者小电器四处倒卖,改革开放第一波,应运而生的倒爷这时候出现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对个体户有很大的歧视,啥叫做生意,村里人不懂,只认为那些人都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正经人都老老实实在厂里干活呢!
      “那大成哥是不是要挣大钱了?”
      “当然,我叔叔说,下海的人可多了,还有一些端铁饭碗的人都去干这个了。”
      “哇!”这简直就是水牛梦寐以求的挣钱营生,下海两个字多吸引人啊!
      “清言,大成哥说得是真的吗?”回家的路上,林清正还在想刚才的事。
      这种事不可言喻,有的人能从一无所有到万元户,有的人只能砸锅卖铁还债。
      浪里淘沙,时代造就真英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别想了,先回去吧。”再大的浪,也和他们这些小孩子无关。
      7月7日,小暑。
      太阳炙烤着大地,热得地面都快要裂了,幸好这个时间农忙结束了,不然太阳公公一咧嘴,身上的汗水就能流三盆。
      “爸,你做木桶干什么?”
      “我看你在铁盆里洗澡不舒服,做个大一点的木桶,你直接躺在里面洗,肯定舒服多了。”
      “谢谢爸。”以前的林清言从未感受过父爱,林永安的默默付出,给了林清言十足的安全感,足以让他毫无芥蒂地喊林永安爸爸。
      “说什么谢谢,这都是爸应该做的。你喜欢什么一定要告诉爸爸,回头就给你买。”
      “好。”
      “清言,下午我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儿子清醒后从来没找过妈妈,林永安心里有点担心。
      “嗯。”
      “你……”林永安欲言又止。
      “怎么了?爸。”
      “没什么,你去找清正玩去,爸爸还要忙一会儿。”
      “好。”
      林清言顺着林荫小道,向林清正家走过去时,一辆小汽车迎面开来。
      这年头小汽车可是稀有物,轻易见不到一辆,要不是大热天的烤得人发慌,村里人都在家里摇着蒲扇,这辆车早就被全村围观了。
      土路难行,车子一颠一颠的,开得速度不快,经过林清言身边时,他不经意间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车后座有个袋子,正在一动一动的。
      走到林清正家,林清言还在想那个会动的东西是什么,他回忆了一下司机的长相,脸上有三块疤痕,一脸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清言,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
      “我看到一辆车。”
      “什么车?”
      “四个轮子的汽车。”
      “真的吗?在哪里?我们一起去瞧瞧。”林家村的车子只有一辆,在村长家,是公车,轻易不开出来。
      男孩子对车有一种天然的向往,林清正一听到有车,就吵着要去看看。
      “我不知道开哪里去了,说不定都走远了。”如果是坏人,两个小孩太没安全感了,摇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去找水牛,叫他们一起去找找看。”林清正这时候表现得非常上道。
      林清正十分钟内就集结了一群半大小子,是上次在水库的那一群人,大家听说能看到小汽车都兴奋得不行。
      “清言,车往哪里开了,我们去找找。”
      林清言指了一个方向,并告诉其他人,找到汽车不能一个人偷偷去看,要先通知其他小伙伴,车子的主人看着特别凶。
      “都听到清言说得了吗?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看汽车,不然下次就不带着他玩了。”
      林清言在水库救了大成后,孩子们都挺佩服他的,纷纷点头答应。
      “好,我们知道了,走,去找车咯。”一群人蜂拥而散。
      找了两个小时,都到中午了,车尾巴都没看见,一群孩子们垂头丧气的站在大树下,就在林清言以为这次找车行动以失败告终时,大成来了。
      “这么热的天,你们聚在一起干嘛呢?”
      “大成哥,清言今天看到一辆小汽车,我们都想看看,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
      “劝你们别去找了,那人手里有家伙。”
      “大成哥,你怎么知道?你见到车了?”
      “我兄弟说得,那辆车在供销社停留时,他看见过车主人袖子里有刀,不是个好惹的。”
      “车里面的东西,你兄弟看见过吗?”听到对方有刀,林清言怀疑那个袋子里装的东西。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没敢靠近对方。”
      越想越不对劲,林清言觉得袋子里装得可能是人,但是找不到车,就没法验证这事的真假。
      “清言,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妈妈。”
      林家村的村尾有一大片空地,那里种了很多树,大大小小的坟包像小山一样掩映在林木之间,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那是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坟地这边根阴凉,除了偶尔来上坟烧纸的人,村里很少有人来这里。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里的大人嘱咐过,不要在这边瞎跑。
      “清言,害怕吗?”
      “不怕。”鬼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反而是人,人心难测。
      “清言真勇敢,妈妈看到清言肯定非常高兴。”
      这里的坟全都没有墓碑,清言无法区分里面住在这里的都是谁。
      林永安带着林清言走到一个坟包前,“清言,你妈妈就在这里。”
      林清言望着小小的坟包,承载着一个人一生的最终只是几捧黄土。
      “晴文,对不起,好久没来看你了。”林永安把坟包周围的杂草都拔掉,断断续续的跟陆晴文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晴文,清言会说话了,医生说他好了。”林永安哽咽了,他缓了一会儿。
      “晴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抚养清言长大,等秋季开学,我就送清言去读书,以后清言肯定会成为你口中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林清言站在一边默默无言,忽然间,他感觉有一道视线在偷窥着他们。
      “清言,给你妈妈磕三个头。”林永安把黄纸点燃放在铁盆里。
      “好。”趁着低头下跪的瞬间,林清言用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那间小屋子里有人!
      “晴文,我和清言下次再来看你。”等黄纸全部燃烧完,林永安带着林清言准备离开。
      “爸爸,我腿疼,你抱着我走。”
      这是林清言第一次对林永安提出这种撒娇性的要求,林永安一颗老父亲的心要化了。
      “好,等上学了,你就要自己走了,可不能喊累,读书是很辛苦的。”林永安伸手把儿子抱在怀里。
      “爸,小屋子里有人。”抱着林永安的脖子,林清言紧挨着林永安的脸,“别回头!继续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永安不认为这是儿子的恶作剧。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没有停顿的抱着林清言出了树林,径直往家里走去。
      身后紧跟着的视线逐渐消失了,林清言松了一口气。
      “清言,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人的?”
      “刚才你和妈妈说话的时候,爸,怎么办?”
      “那里面存放的是村里老人们的木牌和骨灰盒,大门的钥匙在村长手里,村里人一般不会轻易进去的,今天有外人进村了吗?”
      小汽车,刀疤男,林清言一下子都串起来了,是那个人。
      “爸,大成哥说那人手里有刀。”林清言把上午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我去找大哥他们。”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有刀,在林家村徘徊,一听就是很危险的事。
      林永安把这事跟林永康说了一下,可林永康不以为意。
      “老三,说不定是清言看错了,那边阴气那么重,以后少带孩子过去。”
      六岁小娃的话,可信度不高,林清言也不强求别人都信他。
      “爸,走吧,我们回家。”
      大哥不信,林永安也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孩子回家了。
      “清言,爸爸相信你。”
      “我也相信自己,我没看错,车里有东西,我怀疑是人。”
      “清言,要不爸爸去报警?”
      派出所离得太远了,就仅凭毫无根据的怀疑,不会有人出警的。
      “爸,晚上我们再去一次。”
      “清言,其实坟屋里有个地窖。”坟屋以前不是坟屋,是有人住的宅基地,那个时候盖的房子,挖个地窖在屋里是常事,后来村里重新分了土地,有人搬走,有人搬来,那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坟场和坟屋。
      林清言听完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他拿出林永安的工具盒,找出需要用的工具,两人商量了半天,最终确定了计划。
      晚上九点,趁着村里人都睡了,林永安和林清言头上各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坟屋走去。
      “清言,去往坟屋还有另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后门,我们走那边。”
      “好。”
      另一条路是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有的草长得都比清言都高,林永安在前面用木棍开路,两人快要到达坟屋后门时,林清言扯了一下林永安的衣角,两人快速蹲下身,淹没在草丛中。
      “爸,你看,是那辆车。”月光下,一辆车停在坟屋的后门。
      “清言,我去看看,你别靠近。”
      “不,太危险了。”清言拿出口袋里的弹弓,摸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放在皮兜里,对准车子的方向,拉紧皮筋,石子碰到了车身,发出一声响。
      静静地等了十分钟,没人出来,林家父子才敢从草丛中起身。
      “爸,往前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要腰走着,短短几米的路程,林清言的后背汗透了。
      他太紧张了,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感觉,林清言第一次体会到。
      终于走到了车的右侧,林清言朝着车里望了一眼,前后座都没人。
      就在林清言准备往后门走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林永安迅速抱着清言躲在了一旁的一棵几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树后面。
      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
      林永安抱着清言的手徒然收紧,林清言同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我说过,我只要钱,你只要给我钱,我敢保证你弟弟不会有任何事。”刀疤男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即将要拉开车门。
      “要听你弟弟说话是吧,等着!”刀疤男友返回了屋内。
      “爸,跟上去。”果然是绑架!这种说拿了钱就不撕票的劫匪,林清言不相信,他看过很多这个年代的案例,最终那些被绑架的人都死得很惨。
      坟屋的后门是从里往外推,才能打开的那种门,借着门板的掩饰,林清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看到了被绑架的人,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哥,其他什么也别说,否则……”刀疤男捂着电话筒,对小男孩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十足的威胁语气。
      “哥。”男孩的声音此时还算镇定。
      “大少爷,你听到了你弟弟的声音,是不是可以给钱了?”
      “五十万,明天上午九点,放到我指定的地点,不要耍花招,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弟弟了。”刀疤男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林清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五十万,八十年代的五十万,足以是个天文数字。
      “你可不要怪我,不是我要抓你的,等拿了钱,我就送你上路,你看,这里就是我给你找的好去处。”刀疤男恶意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脸,又在小男孩的嘴巴贴上了胶带,把小男孩拎起来往最里面的小屋走去。
      “爸,我们进去。”坟屋有两间房,最里面那间小屋放的是骨灰盒,外间摆放的全是木牌。
      “清言,这里就是地窖入口。”林永安指了指脚下的地方,对林清言做了一个动作,表示这里就是地窖入口。
      “先躲起来。”林清言拉着林永安躲在了满是木牌的大桌子后面,那里有一道帘子,可以挡住两人的身影。
      两人刚躲好,刀疤男走了出来,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谁?”
      “出来!”
      03
      一阵风吹来,满屋的木牌对着刀疤男,寂静无声。
      刀疤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脚往窗帘走去,划拉一声,一只老鼠从眼跑过。
      “没人,不能自己吓自己。”刀疤男抹了一把脸,离开了坟屋,他要去车上睡一会儿。
      随着脚步声渐远,后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林清言没有动,十多分钟后,林清言才拉开帘子的一角,屋里实在太黑了,如果没有月光透进来,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清言在黑夜中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行动。
      “爸,你去把地窖入口挖开一半,我去里间看看那个小孩。”林清言没开口,他指了指地窖入口,做了一个挖的动作,又指了指里间,做了一个走路的动作。
      “好。”拿出随身携带的瓶子,林永安将水一点点撒在了地上,等水彻底浸湿地面后,林永安拿出工具,一点一点的挖了起来。
      小屋的门没有锁,林清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了进去,一间几平米的小屋,没有窗户,格外闷热,里面放了很多个小盒子,又显得阴气森森的,小男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
      屋里很黑,林清言摸索着小男孩的手,抓住了!他俯下身子,轻轻靠近小男孩的耳朵对他说:“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被抓住手的那一刻,年若瑾以为他遇到鬼了,这里是个鬼屋,除了绑匪,他想不到还会有谁来。
      直到温热的气息靠近,年若瑾才意识到是人,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林清言撕下小男孩嘴上的胶带,半抱着对方,能感受到小男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要害怕。”林清言扶起小男孩就要走,却被对方拉着手放在了脚上。
      年若瑾的脚同样被绑着了。
      摸索着绳结,林清言废了很大劲才把小男孩脚上的绳子解开。
      再次扶起小男孩,林清言带着人走出了里屋。
      “爸,挖好了吗?”
      “快好了,等会怎么办?”
      林清言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把男孩藏好,并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在了男孩的头上,他刚走一步,手指就被小男孩紧紧攥着了。
      “不要害怕,我一会儿就来。”回握了一下小男孩的手,林清言才走开。
      “爸,我在屋里发出动静,把人引过来,等会人掉进地窖时,你直接对着他的头打,一定要狠狠地打。”
      “清言,会不会太危险了,不然我们从前门走,好不好?”
      “爸,这种人不抓住,我不甘心,我会小心的,你一定要使劲对着他的头打。”
      等林永安找到位置藏好后,林清言故意制造出逃跑的动静,在车上惊醒的刀疤男立马下车往屋里跑去。
      打开门后,刀疤男看到了站在里屋门口小小的身影。
      “我不是说过,老老实实待着吗?看来你是挨打没挨够!”刀疤男气势汹汹的朝着男孩走去。
      这时,天空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离小孩几步远的地方,刀疤男的双脚悬空掉了下去,卡住半个身子的刀疤男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
      这时,林清言动了,他拿出口袋里的辣椒水往前走了几步,精准地泼在了刀疤男的脸上。
      “啊!我的眼睛。”眼睛的刺痛让刀疤男大叫出声。
      天空的乌云散去,柔柔的月光透过窗户重新照亮了室内。
      林永安就是在这个时刻出来的,他拿起木棍,一下子敲在了刀疤男的头上。
      鲜血顺着头滴下来,刀疤男叫了一声后晕了过去。
      “再打一次。”林清言冷静的声音,配上这阴气森森的环境,林永安有点惴惴不安。
      “清言?”
      “再打一次,如果让他醒了,我们谁都跑不掉。”林清言从来不会对坏人仁慈。
      林永安闻言又在刀疤男头上敲了一棍,血流得更多了,顺着刀疤男的脸流到了地面。
      这次刀疤男彻底昏死过去了。
      又等了几分钟,确定刀疤男没有任何动静了,林清言上前试了试刀疤男的鼻息,人没死,他在刀疤男身上摸了摸,没有手里,随后让林永安绑住了刀疤男的手,他才起身去小男孩藏身的位置。
      “爸,看着他,只要他动了,就打他的头。”
      “清言,一直打人的头,会把人打死的。”林永安以为儿子不知道这事,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打死就打死,为民除害了,林清言心里不以为意,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个渣宰。
      不过这话不能对林永安说,否则他是真的会给儿子请神仙看看的。
      “爸,看牢他。”
      林清言掀开窗帘,小男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没事了,你不要怕。”林清言把小男孩头上帽子往下拉了一点,盖住了小男孩的眼睛,才把人扶起来,往屋外走。
      整个过程,年若瑾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紧紧地靠着林清言,像个木偶一样,跟着林清言的脚步一点一点挪了出去。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林清言抬头看了看天空,夏夜的月色真美。
      带着小男孩走到了汽车的驾驶位置,“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看见小男孩点头后,林清言才放手。
      爬进车里,林清言翻翻找找,终于在车座下面找到了手机,打开手机,零点二十了。
      打开通话记录,怎么那么多号码,他记得通话时间大概是九点到十点之间。
      “你知道你哥哥的电话号码吗?”林清言爬出车子,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
      年若瑾先伸手抓住了林清言,才回答他的问题:“知道。”
      年若瑾清晰的报出了他大哥的号码,林清言拨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喂,我弟弟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准备钱了。”小瑾失踪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每次年丰接到绑匪的电话,心里都胆战心惊的。
      “哥,我没事。”
      没想到竟然是小瑾的声音,年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瑾,你怎么样?”
      “哥,我被人救了,你过来接我。”
      “你们现在在哪?”绑匪三个小时前才打过电话,小瑾就说被人救了,会不会有阴谋。
      “这里是鬼屋。”年若瑾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小瑾,什么鬼屋?哪里的鬼屋?”年丰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心疼,小瑾最怕鬼怕黑,这两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我们在……”年若瑾不知道这是哪里,林清言直接报出了具体位置。
      “你是谁?”又一个小孩的声音,年丰感到特别奇怪,难不成绑匪不只绑了小瑾一个人?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快来接你的弟弟。”
      “好,你们找个地方藏好,我会尽快赶过去的。”弟弟才是最重要的,年丰不问有的没的了。
      “嗯。”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年若瑾放松下来,一下子睡着了,再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哥哥年丰。
      “哥?”
      “小瑾,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找到小瑾时,他身上有被打的痕迹,要不是留着绑匪还有用,他真想捅那人几刀。
      “我……”年若瑾左看右看,除了年丰,没有其他人了,“好像做了一场梦。”
      “没事的,小瑾,你不要怕,现在你已经回家了。”
      “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梦里有个非常稚嫩的声音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哥,跟我在一起的人呢?”
      “什么人?”年丰赶到坟屋时,只有绑匪。
      “救我的那个人。”
      “小瑾,我赶到那里时,只有你一个人躺在车后座。”还有屋里那个满头是血的绑匪。
      “可是,我记得有人救了我的。”
      “小瑾,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了。”电话里另一个男孩是谁,年丰派人找了,结果一无所获。
      年若瑾记不清那两天发生的事情了,他只记得救他的人是个很厉害的小孩,但是大哥说没有见到人,刀疤男说可能是鬼。
      自从绑架发生后,年丰在年若瑾的身边安排了保镖,还给年若瑾找了一个武术老师,专门教年若瑾武术。
      有一天,年若瑾上完武术课一身大汗的回到房间,准备找衣服去洗澡时,发现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周姨。”拿着帽子,年若瑾连忙喊了家里的阿姨。
      “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这顶帽子是谁的?”
      “是二少爷被大少爷抱回来那天头上戴的。”当时年丰急急忙忙把年若瑾从车里抱出来,年若瑾头上的黑色帽子掉到了地上,周姨捡起来洗干净后放到了年若瑾的衣柜里。
      “二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年若瑾把帽子戴在了头上,耳边似乎传来了“你不要怕”的声音,“我没做梦,你是真的,谢谢你,我不怕了。”
      “清言,你看,这是我妈做的帆布书包,好看不?”林清正背着小书包,左站站,右站站,争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给林清言展示他的小书包。
      “你不是不想读书吗?怎么拿个书包这么高兴?”
      “我妈说,如果我在学校考试能得奖,就给我买很多好吃的。”零食诱惑,林清正抵挡不住。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林清正愿意学习的话,林清言非常乐意在他不懂时给他补习,毕竟这是林清言的老本行。
      “放心吧,清言,我一定认真学,如果你不会了,我再教你。”
      “那你加油。”小孩子喜欢说大话,这都不是事。
      “清言,明天就要开学了,还有什么东西没带吗?”林永安正在收拾儿子的书包。
      “没了,该带的都带了。”
      “清言……”林永安看了儿子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爸,你想说什么?”
      “坟屋要被推倒了。”
      那天晚上,透着车窗看到灯光后,林清言把抱在怀里睡着的年若瑾放在了车后座,他迅速跑下车拉着林永安躲在了坟场那边,等年丰带着人把车开走后,他们才返回坟屋,刀疤男和车子都被带走了,如果不是被挖开的地面和一大片血迹,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清言实在太困了,林永安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就带着儿子回家了。
      前两天,村长开了坟屋的大门,发现了里面的血迹,还以为地窖里死了人,直接把外屋的地面都拆了,最后也没发现尸体,村长松了一口气。
      最后村长请了一个神婆过来瞧了瞧,决定把坟屋推倒,村里有人持反对意见,被村长以如果想让自己家里不得安生,就继续把老人们放在坟屋为由堵了回去。
      “爸,你是勇斗匪徒的大英雄,不必把打人一事放在心里,坟屋推就推了。”
      林清言从那天回来再也没提过坟屋两个字,救人一事如烟散去,反而是林永安经常有些恍惚,心里总害怕被人知道他打了人。
      “爸爸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了。”对比他这个爸爸,儿子太勇敢了,林永安想着自己可不能这么没用,以后他还要为儿子遮风挡雨。
      9月1日,开学日,六点半,林清言就被喊醒了。
      “清言,起床了,今天我们要早点到学校报名。”
      林清言揉了揉眼睛,穿鞋下床,用井水洗了洗脸,真凉爽,瞬间精神了。
      “爸,学校会收我吗?”方圆十里内,都知道林清言以前是个小傻子的。
      “我去找过校长了,他让我先把你带过去,会先给你做个测试,再决定收不收。”
      “哦。”学前测试啊,没问题。
      “清言,不要怕,就算希望小学不收你,爸爸会把你送到其他学校,爸爸一定让你去学校读书的。”
      “我不怕,爸,您就放心吧。”学习这件事,林清言就没怕过。
      “清言,我来了!”林清正那兴奋的样子,犹如撒欢的狗子,冲到林清言家。
      “清正,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三叔,我吃过了。”
      “那你再等一会儿,清言还没吃东西。”
      “好呀,清言你慢慢吃,我不着急。”林清正嘴上不着急,腿上恨不得踩着风火轮飞到学校去。
      “清言,清正,上学的路一定要记住,我就送你们来一天,明天你们自己走过来。”
      “三叔,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地带着清言上下学的。”
      “好,清正最棒了,三叔信你。”
      林清正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林清言慢悠悠地跟着,林永安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心里安慰极了。
      入学测试顺利通过,林清言和林清正成为了希望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清言,这个字怎么读?”林清正指着本子上抄写的字,为什么他不认识啊。
      “xiao,大小的小。”林清言正在写家庭作业,闻言头没抬直接说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太难了,语文好难啊!。”林清正没有刚念书的兴奋劲了,每天的语文,是他的痛苦。
      “你上课认真一些,不要动来动去。”
      “我不想啊,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你想想大娘说得给你买吃的,有动力了吗?”
      “没有,我现在一看到字就脑子疼。”
      “你如果不好好学习,大娘会让你屁股疼。”王淑英打孩子时,可不会心慈手软。
      “清言,为什么你能学得那么好!?”林清言在班里,年龄最小,却聪明又乖巧,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
      “多读,多写,多背,回头我把学过的内容整理好,你就按照我整理的背,考试不成问题。”
      “真的吗?”
      “当然。”
      “回头我给你买冰袋吃。”
      “少吃凉的,对身体不好。”
      “你这话好耳熟呀,哦……我记得了,我妈经常对我说这话。”
      瞅了一眼林清正,林清言决定多给他写点资料。
      林清言认为学习很有意思,每个年代的课本所独属的文化特色,每一道数学题目都能窥见历史。
      三年的时间在林清言执起的铅笔中悄悄地溜走了。
      “清言,家里出大事了。”林清正从家里急急忙忙跑来学校。
      “什么事?”九岁的林清言正在看初中的课本,这是校长给林清言的书,这三年,林清言考试名列前茅,成绩稳定,年年第一,毫无波动。
      校长私底下还问过林清言要不要参加跳级考试,直接进入五年级,林清言拒绝了。
      听到林清言不想跳级,校长不想耽误林清言的学业,就找了一套初中课本,让林清言自学。
      “小叔说他要娶媳妇了!”
      “什么?”林清言把书一盖,有些震惊,“小叔不是读高二的吗?他明年不参加高考了?”
      “我不是很清楚,我妈正在家里哭着呢。”听说林永杰娶媳妇是要花很多钱的。
      “我回去看看。”
      林永杰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要结婚了。
      “永杰,你跟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胡翠萍气得不轻,最疼爱的小儿子突然说不读书了,这怎么能行!
      “妈,您别生气,我……我实在读不下去了。”林永杰成绩平平,能考上高中,是他付出的最大努力了。
      “可你不是读得好好的吗?”
      “高考我肯定考不上去,我不想读了。”
      “儿子,你是不是说气话呢?要不你回来休息几天,再去读书好吗?”
      “妈,我想结婚了。”
      04
      “结婚要有个对象,你哪里来的对象?”总是一言不发的林栋,对小儿子,难得严厉一次。
      “我……我交了一个女朋友。”
      “你!你在读书怎么交的女朋友?是你学校的同学吗?”胡翠萍要被小儿子气死了,指着林永杰的手一抖一抖的。
      “妈,你别生气,你听我说,小敏是城里人,我们是去年暑假认识的,已经谈了一年了。”林永杰去年暑假,跟着同学进城,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王敏,十七八岁的年龄,春心萌动的少年少女背着家人,谈起了恋爱。
      “小叔,你谈恋爱就谈恋爱,不必非要结婚吧。”二娘肖红玉永远是吃瓜在线第一人。
      “可……小敏怀孕了。”
      “什么!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林永杰把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今天非要打死你。”林栋拿着竹竿就要往林永杰身上打。
      “妈,救我。”林永杰连忙躲在胡翠萍身后。
      嘴上骂得狠,心里疼儿子的胡翠萍不愿意看到儿子挨打,“老头子,你别打了,打坏了儿子怎么办?”
      “打死他正好,你看他做得都是什么事!”林栋把竹竿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响。
      “清言,我们还进去吗?”林清言、林清正、林清诺,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了,我们去了也没用。”这事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孩子插手,“你们俩的作业有不会做的吗?如果有的话,我给你们讲讲。”
      “清言,我有两道应用题,你给我讲讲吧。”林清言读书好有奖金拿,王淑英看着很是羡慕,就听了清言的话,把女儿清诺也送学校了。
      林清诺脑子聪明,读书很用功,再加上林清言整理的学习资料,她的成绩不错,能排上年级前三。
      “那你们俩学习,我要去找水牛玩。”林清正依然是家里最不爱学习的那个。
      林清言给林清诺讲完题目,给她留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才回家。
      这时林永安正坐在堂屋的台阶上抽烟,看到儿子回来,他就把烟掐了。
      “清言,累不累?爸爸去做饭。”
      “爸,我不累,小叔的事,有结论了吗?”
      “你小叔谈得对象是城里人,据说家里还开了一间面粉厂,结婚的话,要四大件。”八十年代四大件:冰箱,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
      “爷爷奶奶同意了?”这些家用电器不便宜,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们没说,你奶奶在家里哭着呢。”
      “爸,你怎么想的?”
      “我想留着钱给你读书,可是家里这情况……”
      “爸,再等等,总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林清言本以为沉不住气的是二娘,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林永康一家,当胡翠萍把儿子们齐聚一堂,说同意给林永杰娶媳妇时,林永康爆发了,他直接要求分家。
      “老大,你说什么?你要分家!”胡翠萍不敢相信一向老实本分的大儿子会提出分家,“是不是你媳妇撺掇你的?”
      “妈,这些年,我们为小弟付出的够多了,我有自己的一家人要养活,你能体谅我吗?”
      “老二,老三,老大说得分家,你们同意吗?”林栋把嘴里抽着的旱烟往椅子上一磕,出声询问。
      “爸,我……”林永盛不怎么想分家,他家里没孩子,就他跟媳妇两个人,分了家他就没借口问他妈要东西了。
      “爸,永盛同意大哥的话”肖红玉掐了一把林永盛后腰的肉,直接替他回答了,她是受不了婆婆了,天天刁难她不说,还特别偏心,分家多好。
      “老三,你呢?你想分吗?”三个儿子里,胡翠萍最不想分出去的就是林永安。
      “妈,清言的成绩很好,以后读书肯定会花不少钱,你和爸愿意供养清言读书吗?”
      “我……”林清言只是孙子,又不是儿子,胡翠萍肯定不愿意供他读书的。
      胡翠萍支支吾吾的的态度表明了一切,林永安本想着如果爸妈能支持清言上学,他就不分家了,没想到,两位老人一点儿不想着孙子。
      “爸,我同意大哥的话,分家。”
      三个儿子都要分家,胡翠萍气得病了一场,林永杰知道这件事后,没两天就从学校赶回来了。
      “妈,我跟小敏讨论过了,四大件只买电视机和冰箱就行了。”
      “真的吗?”
      “对,妈,小敏特别善解人意,以后我们肯定为你们养老的。”
      “可是你哥哥们要分家。”
      “分家这事还是你和爸说了算,你好好想想怎么分才能分得好。以后我跟小敏结婚了,就把你们两老接到城里去享福。”
      “好,好,好。”林永杰回来一次,胡翠萍的病好了,也同意了分家。
      一个月后,临近暑假,林家分家一事尘埃落定。
      林栋请村长到家里写了分家协议书,每人签名后又按了手印,林家正式分家了。
      分家后,林永杰辍学,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和王敏办了婚礼,短暂的待了一天,新娘子要回城里,胡翠萍不敢对儿媳妇怎么样,她还指望着儿媳妇给儿子找个好工作,留不敢留,拿了一些钱,就让林永杰跟着老婆进城了。
      这些事和林清言无关,他放暑假了,期末还拿了奖学金,
      “爸,给,这是学校发的奖金。”林清言把钱交给了林永安。
      “清言,这些你留着自己花,爸爸能挣钱。”
      上次分家,虽然掏空了林永安大部分的积蓄,但他心情不错,以后挣得钱就可以全都给儿子花了。
      “爸,我用不到钱,你拿着吧。”林清言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需要的东西,林永安都准备好了。
      “好,那我就先给你保存着。”拗不过儿子,林永安就把钱收下了。
      “爸,我在报纸上投了稿子,被选中的话,刊登后会有稿费的,你不要为了我读书的钱操心。”
      “我儿子真厉害。”从未想到儿子的文章会落榜,在林永安心中,儿子最棒。
      1985年,南市,金源路,别墅区。
      “小瑾,你又在看这个专栏,这个作者写得很好吗?”年丰端着咖啡从年若瑾身后路过时,发现弟弟在看报纸。
      “我很喜欢。”轻语专栏,文学风格很新颖,写人叙事写景都有,两年前,年若瑾无意间发现的,他很喜欢作者的文风,算是轻语的忠实粉丝了。
      “那你可以写信给作者,说不定你们可以成为笔友。”
      “不了。”
      “小瑾,你为什么不交朋友?”五年前的绑架案,是年丰的商业对手做的,他买通了家里的佣人,把年若瑾带出去,交给了绑匪。
      年若瑾被救回来后,年丰把家里的佣人全都换了一遍,还把家搬到了更安全的别墅区,可是年若瑾不喜欢接触人群了,他在学校独来独往,不交朋友,年丰一直很担心弟弟,他觉得弟弟没有从绑架案里走出来。
      “我不喜欢那些人,不想交朋友。”
      “那你想和谁做朋友?那顶帽子的主人吗?小瑾,我说过很多遍了,没有那个人。”年丰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年若瑾睡觉都要戴着那顶黑色的帽子。
      “哥,如果没人救我,我怎么可能逃出来?”
      “小瑾,说不定是你自己意外逃出来的。”
      “我没有,一定有人救了我,不然谁给你打的电话。”
      “小瑾,我查了很久,真的没有别人,只有你和绑匪两个人。”年丰很无奈,当初那个孩子的声音,他都记不清了,他只想弟弟忘记那段经历,迎接新的人生。
      “如果没有人,帽子是谁的?”
      “说不定只是那间房里的物品,你在匆忙中戴头上了。”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一切,找不到人,总不可能真的有鬼吧。
      “我不想跟你说了。”年若瑾拿着报纸跑上了楼。
      “你干嘛和小瑾吵,说不定长大就好了。”年丰的妻子刘颖端着一杯果汁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是不想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瑾小时候很爱笑的……”
      刘颖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不然你带着小瑾去一趟那个村子,让小瑾死心。”
      “我再想想。”
      年若瑾上楼后,关上房门,把床头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半遮住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缝隙,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你存在的,对吗?”
      “大少爷,二少爷说他不吃晚饭了。”
      “怎么能不吃饭!我去叫他。”年丰放下筷子就要起身。
      “你别去,我去。”刘颖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那你好好跟他说。”
      “我知道。”
      咚咚咚,“小瑾,我是大嫂,方便进来吗?”
      “可以进来。”年若瑾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下床坐到了沙发上。
      “大嫂,你有什么事?”
      “小瑾,你哥今天不是故意和你争执的,他只是想让你交几个朋友,多出去走走。”
      “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年若瑾低头揉着手里的帽子。
      “小瑾,你大哥说带你出去一趟。”刘颖看着年若瑾手里的帽子,过了五年依然被保存地很好。
      “去哪里?”
      “救你的地方。”刘颖说完话后,年若瑾的动作停止了,他转头看了看窗边。
      要去那里了吗?他能找到那个人吗?
      “清言,我刚才从学校回来,看到门口拉的横幅,是祝贺你考上市一中的。”
      林清言以满分的成绩考上了市第一中学,村里人都过来贺喜了,林永安家第一次这样热闹,每天都有人不经意间路过林清言家,再跟他打个招呼。
      村里的小孩子们每天都被家长拎着耳朵,要他们向林清言学习。
      读书好是能赚钱的,林清言这次不仅学校里发了了奖金,就连镇里也给林清言发了一笔钱,林清言在十里八村乡彻底出名了。
      “我把一至五年级的学习笔记都整理好了,等会你帮我送到学校去。”
      “你要出去吗?”
      “我和爸去市里一趟。”
      “是要去看看学校吗?”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我打算在市里买一套房。”
      “买房?为什么?家里住着不好吗?”
      “学习方便。”林清言不想解释经济发展带动房价,以后市里的房子会越来越贵这些话,林清正不懂这些,“清诺明年会考到市里的,你可以问问大伯,他有没有想法,在市里买套房。”
      “我爸不会买的,太贵了。”林清正不认为他爸妈会花大把的冤枉钱,买了又没人住。
      “如果清诺能考上市里,她住校不就行了。”
      “好吧。”每家都有自己的打算,不强求。
      “清言,我不读书了。”林清正踢了踢脚下的石头,他今年十五岁了,学习一般,强行念下去,不会有什么名堂的,不如趁早放弃。
      “你准备做什么?”
      “我爸帮我在镇上找了一位家电维修的师傅,让我去做学徒。”
      “你想去?”
      “我不知道。”林清正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不想在家里吃白饭了。
      “你考虑清楚,如果不想去学技术的话,就告诉我,我带你进城。”
      “谢谢你,清言,我会好好考虑的。”林清正相信林清言的话,林清言如果带他进城,肯定会帮他把工作安排好,可他同样不想靠着弟弟生活。
      “清言,我们要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林永安收拾好包袱正站在屋外。
      “好,就来。”
      “清言,你跟三叔先走吧,我去学校送资料。”
      林家村五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有直达城里的大巴车了,一辆有些破烂的二手车,一车有十五个座位,但是每次进城能拉五十个人,属于严重超载的那种。
      林家村算是起点站,车上的人不多,还有空位,林清言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就闭目养神。
      “妈,你看前面有红色的汽车,真酷。”
      “哇。”有几个小孩头都伸到车窗外了。
      汽车吸引不了林清言,但是车上惊叹声能把林清言吵醒,他睁开眼睛,一辆红色桑塔纳与大巴车擦肩而过。
      “小李,你确定是这里吗?”桑塔纳上坐的人正是年丰、年若瑾,还有司机小李。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您看这里的路碑还在,就是这里,林家村。”
      年丰看着低矮的房屋,弯曲的乡间小道,他对这里没什么印象,那天晚上来得时候太黑了。
      年若瑾从出发时,就没开口过,他听到小李说的话,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具体位置呢?那个屋子在哪里?”小李从村头到村尾,都转了两圈了,年丰也没见到那个鬼屋。
      “年总,我下去问一问。”小李下车后走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
      “你是?”开门的正是林清言的大娘王淑英。
      “你好,我想问一问,林家村村尾的那间屋子呢?”小李边说还指了指方向。
      “哦,你说是老坟场对吧,那间屋子早就被推倒了。”
      “为什么被推了?”
      “你问这么多干嘛?”
      “哦,我有个亲戚,家里老人就在里面。”
      “这样啊,好像是四五年前吧,村长在坟屋发现了大片的血迹,请了神婆,看过之后说不吉利,就把屋子推了,里面的老人都被自己家人接走了,你不知道吗?”
      “我好久没跟亲戚联系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王淑英关上了大门。
      “大少爷,就是这里,只是那间屋子被推平了。”小李把车子开到坟屋的位置。
      “小瑾,你要下去看看吗?”
      “嗯。”年若瑾下了车,往里面走了几步。
      五年的时间,树木长得更加茂盛了,仿佛能遮天蔽日,靠近这里,一股凉气围绕在周身。
      坟屋的位置此刻一片荒凉,全都被杂草覆盖了,年若瑾闭上双眼,想要回忆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可大脑一片空白,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想记住的却总会忘记。
      站了十多分钟,年若瑾回到了车里,“大哥,我们走吧。”
      “小瑾,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年若瑾笑了笑。
      “小瑾,你想通了就好。”年丰深感这次没白来。
      “嗯。”真实存在的人不会被时间或者空间抹除,他不需要非要证明有人救他,他心里记得就行,那个人是存在的。
      “清言,市里的学校真气派。”和村里希望小学连个门牌都没有不同,市一中的条件算得上好的,连守门的大爷都格外精神,得知林清言是以满分考入一中的新生时,态度更加热情,带着两人参观了教学楼和食堂不说,听闻父子两人正在找房子,还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你们是想买房子?”
      “是的。”
      “看见那个胡同了没,进去左拐第三家,去找一个叫丁胡子的人,他那里有房源信息。”
      “谢谢大爷。”林永安给门卫大爷递了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不用客气,你家儿子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门卫大爷见过许多人,林清言身上有种文化人的气质,特别像学校里那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
      “清言,刚才那个大爷都说你能成大事。”
      “爸,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不能露怯,少说话。”
      “就保持现在这个表情就行。”
      “好。”
      丁胡子,人如其名,姓丁,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八字胡,开门后,看见林家父子俩,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
      “有事?”
      “市一中的吴大爷介绍我们过来的。”
      “租房还是买房?”
      “买房。”
      “有什么要求吗?”
      “安静,在一中附近。”
      “你家儿子在一中读书?”市一中可不是有钱能上的,学习成绩要拔尖才行。
      “嗯。”
      “那您就赶巧了,西苑刚空出来一套房,保证您满意,我取了钥匙,咱们一起去看看。”
      05
      西苑离一中不远,三人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丁胡子介绍的房子是带院落的两层小楼,一楼是客厅,洗手间,两间卧室,厨房在院子的右侧,二楼空间稍微小一些,有一间大点的卧室,一点小点的卧室,还有个杂物间,收拾出来可以当书房用,最让林清言满意的是二楼有个阳台,躺在椅子上着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的话,风景绝美。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位置好,风景好,采光好,要不是房东家的儿子要结婚,他们不会出售这套房的。”
      “清言,你觉得如何?”林永安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房子,他不知道好不好。
      “可以。”地段可以,以后升值空间挺大。
      只要儿子说行,林永安就没有不同意的。
      “这套房子多少钱?”
      “八百。”丁胡子做了一个八的手势。
      “你不是说房东着急卖房子吗?如果我们一次性付清全款,能便宜多少?”
      “真能一次性付清?”
      “能。”
      “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房东打个电话问问。”
      “好的,我们在这儿等你。”
      “清言,买了房子,我们就不剩钱了。”林永安这两年挣的钱,加上林清言的奖金,稿费,也就八九百多。
      “爸,不用担心,我去一中读书是免了学杂费的,而且我的稿费涨价了。”挣钱是花钱的过程,
      花钱是挣钱的目的,林清言从不会为了钱发愁。
      “清言,你说爸去做生意怎么样?”种地是靠老天吃饭的,光靠种地只能满足最基本的温饱。
      “想做就去做,我支持您。”
      “那我得好好想想。”林永安不想辜负儿子的一片心意,这些年,儿子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十五分钟后,丁胡子回来了。
      “房主说了,如果一次性付清全款,要七百五十元,一分都不能少。”
      “能办迁户吗?”
      “能,需要五元钱的迁户费。”
      “房主什么时候能来签字?”
      “半个月后。”
      林永安先付了一百元的定金,拿着一张摁了手印的收据,跟林清言准备回家。
      “三弟,是你吗?”走着走着,一位中年女性拉住了林永安的胳膊。
      “大姐!”林永安的大姐林永灵,跟着丈夫几年前进了城里,算是城里人了,但是这并不妨碍胡翠萍并不喜欢大女儿一家,特别是现在这个女婿。
      当初胡翠萍给女儿相看好了一户人家,谁知道大女儿偷摸谈了一个男朋友,可把她气坏了,但是架不住林永灵死活都要嫁过去,当时闹得很僵,婚后林永灵再没回过娘家。
      “没想到能在城里遇到你,我们姐弟两人有好多年没见了。”路边不是说话的地,林永灵带着两人回了家,“喝杯水吧。”
      “有七八年了吧,大姐,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姐夫对我好,孩子们听话。”
      “那就好。”林永安和这个姐姐相处的时间不长,两姐弟突然见了面,他有点儿拘谨。
      “这是你家儿子吗?我记得是叫清言对吧?”
      “嗯,这是我儿子林清言。”林永安拍了拍林清言的肩膀,:“清言,这是你大姑。”
      “大姑,您好。”
      “真有礼貌,长得真俊。”林永灵从抽屉里拿出几颗水果糖,放在了林清言的面前,“大姑这里没什么招呼你的,只有一些糖果,清言,你吃点儿。”
      “谢谢。”林清言拿起一颗糖,权当客套。
      “大姐,清旭和清玉呢?”
      “清旭跟你姐夫在钢铁厂呢,清玉进了服装厂。”王清旭今年十七岁,王清玉跟林清正同龄,十五岁。
      “那都挺好的。”
      “嗯,我听说小弟结婚了?”
      “是的,孩子都一岁了。”林永杰结婚后就住在他媳妇家,没回村了,胡翠萍在家一直念叨着小儿子。
      “这下妈能享清福了。”
      林永安这话不知道怎么接了。
      “不说这个了,三弟,你怎么来城里了?”
      “我来陪清言看看学校。”
      “清言上初中了吗?”
      “初一了。”
      “考入哪个学校了?”既然能考进市里,那说明她这个侄子的学习成绩应该不错。
      “一中。”
      “哪里?”林永灵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林清言能进一中。
      “市一中。”
      “咱们林家要出状元了。”谁能想到,老三家从小不被看好的傻儿子才是文曲星转世呢。
      “没有,没有,大姐你说得太夸张了。”林永安摆着手。
      “一点儿也不夸张,”林永灵在市里对学校这块还是有所了解的,“一中的学生品学兼优,都是顶尖的苗子。”
      钱能挣,脑子不是钱能买来的,一中挑选学生百里挑一都不为过,更何况林清言还在师资力量薄弱的农村小学,能保持年年第一的满分成绩,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林永灵周围的朋友,哪一家不是挤破脑袋想把孩子送到一中,送钱送礼的都有,一中校长从未松口,为国家选人才,主打的就是真实,真才实学。
      “清言,大姑听说一中开设了一个班叫“红英班”,你能进去吗?”
      “这个学校没说,开学后会有入学考试的。”
      “如果能进红英班,就能直升高中的,你一定要加油。”
      “嗯。”
      “大姐,时间不早了,我跟清言就先回去了。”林永安不说话,林永灵能拉着林清言一直说,林永安知道儿子不喜欢聊天。
      “好,那我们以后再见,清言来市里读书,肯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林永灵抓了一把糖果,放在了林清言的兜里,送两人出了门。
      “清言,学习这事爸也不懂,刚才你大姑说了那么多,你听听就行,能学多少学多少,爸不强求你非要功成名就。”林永安在乎的是儿子本人。
      “您放心,我都明白的。”
      两人赶上最后一班车,回到林家村时,天都快黑了。
      “清言,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清正,你有啥事吗?”林永安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清言,给,这是校长让我带给你的书。”
      林清言拿过袋子打开一看,是高一的书籍,有八成新。
      “校长说,高中的科目比较多,他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
      “回头我亲自去跟校长道谢。”
      “校长说不用了,你留下的复习资料帮了学校大忙了,他让你在暑假好好看书,不必分心。”
      “我知道了,这些糖给你。”林清言把大姑给他的糖拿出了给了林清正。
      “哪来的糖呀?”林清正打开一个,放在嘴里,真甜。
      “大姑给的。”
      “你们遇到大姑了?”
      “是的,碰巧遇见了。”
      “我好久没见过大姑了,她的样子我都记不清了。”
      “你进了城就可以见到她了。”
      “清言,我……”林清正扭捏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要去学技术了。”
      “想好了吗?”
      “想好了,等我出师后,就去城里找你。”他不能事事都依靠清言,他是个大人了。
      “那你好好学,我在城里等你。”
      “没问题!”
      半个月后,林永安一个人进城和房东签了字,拿到了房子的手续。
      “丁老哥,迁户的事劳您费心。”林永安给了丁胡子十元的费用,他想尽快把房子的事解决,带清言住进来。
      “没问题,没问题,保证三天之内给老弟你办成。”丁胡子就喜欢跟这种明白人打交道。“这是房子钥匙,你收好了,从今天起,你们就可以搬进来了。”
      “清言,我去你大伯家一趟,过两天我们就进城,我昨天把城里的房子打扫了一遍,通通风,我们去了正能住。
      “爷爷奶奶那边,您说了吗?”
      “还没有。”林永安对他爸妈无从开口,分家后,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间见了面他都不知说什么好。
      “总是要说的,晚上我们一起去。”林栋和胡翠萍除了偏袒小儿子,对其他孩子不上心外,没有做什么特别刻薄的事,还是说了比较好,否则以后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三儿子在城里买房了,心里非膈应的不得了,不知会闹出什么事端。
      “好。”广大的农村地区从来没有秘密这一说,买房的事林永安也没想过隐瞒。
      “大哥,我不在的时候,地里、家里你多帮忙看一点。”
      “老三,你说大哥是不是很没用,老二去年带着媳妇出去闯荡了,你现在要进城了……”林永康吐出一口烟,心里很不是滋味,其他兄弟都走了,只留他还在原地。
      “大哥,你别这样说,我……”
      “我没怪你,是我自己没本事,清诺如果也能考进城里,你让清言在学习上多帮她一些。”林永康和王淑英两夫妻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父母,清诺学习好,他们支持孩子一直读下去。
      “我会的,大哥,清诺要是进了城,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妈那边,你记得去一趟,毕竟是亲生的爹娘。”
      “我知道。”
      林家老两口对林永安进城一事,没说什么,那次的分家,让他们和孩子们彻底离了心。
      “清言,等一等。”校长骑着车子,喊住了要上车的林清言。
      “校长,您有什么事吗?”
      “学校收到了一封你的信,你打开看看,是不是重要的信件。”当初投稿,为了不引人注目,清言留的地址是学校的,轻语专栏火了以后,有很多读者给清言写信,学校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信件。
      看了看名字,是云风杂志社的主编寄的信。“是主编寄来的,我回头再看。”
      “那就行,清言,谢谢你为学校留下的学习资料。”
      那些资料校长看了一遍,非常细致,各种类型的知识点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还有附加的题目和答案分析,对学生学习很有帮助。
      “不客气,学校帮了我很多,有用就好。”
      “到了城里,竞争会很激烈,要注意劳逸结合。”
      “我知道了,谢谢校长,那我走了。”
      “走吧,祝你鹏程万里。”
      进城当晚,林清言拆了信件,里面有上次的稿费,还有主编的催稿,林清言这段时间忙着其他事情,稿子都没交,杂志社都等急了。
      回信时,林清言告知对方他换了新地址,并把写好的稿件一并塞进信封,打算明天就寄出去。
      “清言,你睡了吗?”
      “还没,爸,什么事?”
      “我明天想到处看一看,你自己在家能行吗?”
      “当然可以,你想看哪方面的?”
      “家具。”家具是林永安接触最多的东西了,他要去各大商场看看城里的商品。
      “爸,你可以先做一些小商品,要精致小巧,卖相好看的,去大商场找一个导购员,看对方愿不愿意和您私下合作,你懂了吗?”借用平台卖自己的货,林永安稍微懂了一点。
      “爸知道了,我明天会仔细看,认真看的。”
      “你不用操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就成。”
      “谢谢儿子。”
      林永安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的,有一天抬了一根很粗的木头回来,还准备了工具盒。
      “爸,你是要开始动工了吗?”
      “对,我看到商场里卖了很多木质小商品,小孩子喜欢的卖得最多。”
      “先别做,我画几张图样,您对照着图样做。”林清言画了十二张简易的生肖卡通图案,“爸,一定要做得很细致,做好后是需要上色的,这个事我来做。”
      “清言,你脑子里想法真多,读书太有用了。”
      二十一世纪,动画片五花八门,可爱的小动物应有尽有,别说十二生肖,再来二十个林清言都画得出来。
      “我还没做过这个,先练练手。”林永安以前做得都是桌椅板凳,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生怕自己做坏了。
      “爸,您别担心,我可以画在木头上,您顺着线条刻就行。”
      “好,爸爸试一试。”
      这一试就是半个月,等到林永安做出林清言满意的作品时,离林清言开学只剩下七天的时间。
      “清言,你看,我买的这个是不是你要的颜料?”
      “可以用,不过上色后要放置几天。”这个年代的颜料有些刺鼻。
      “好,都听你的。”
      开学前两天,十二生肖晾晒结束,可以出售了。
      “爸,一定要跟你认识的那个导购员说,这是海市的新货。”名声大才能卖出好价钱。
      “我明白了,我去了,你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林永安在国民商场认识了一个姓刘的大姐,她是负责在柜台售卖商品的,把十二生肖拿给对方看了以后,刘大姐比了一个三的手势,“卖出去后,你七我三,成不成?”
      “可以。”林永安以为需要等很久才会有买家,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刘大姐就把十二生肖卖出去了。
      “林兄弟,给,这是你的钱,35元。”刘大姐没料到十二生肖这么好卖,一对父子看上了,没怎么讲价就把东西买走了,“如果你那边有其他的货,也可以找我。”
      “嗯。”别看林永安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早就惊呆了,三十五块钱啊,这要是在村里,需要攒很久才能攒够的,在城里一个小时就能赚到手了,有钱人真多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永安萌生了开店铺的想法,自负盈亏,赚的钱都是自己的。
      “清言,你知道十二生肖卖了多少钱吗?”
      “多少?”林清言心里有个大概,几十块是有的。
      “50元,我拿到手35元。”刘大姐这一单就净赚了15元,中间人赚差价,真的很暴利。
      “清言,爸爸带你去买衣服,鞋子,过两天就开学了。”林清言对物质要求不高,整洁大方即可,以前林永安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在商场里见到跟清言差不大的孩子都穿的光鲜亮丽的,他不想儿子到了学校被人看不起。
      “爸,你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服,既然要做生意,穿得好一点儿准没错。”
      “都买。”刚到手的钱,还没热乎呢,就花得七七八八了,这次林永安不心疼了,他终于体会到林清言所说的赚钱是为了花钱的乐趣了。
      开学那天,父子两人一身新衣去了学校,送孩子的家长很多,一中大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通知栏围了很多学生,等人群散了一些,林清言才上前查找自己的名字。
      初一一班,第一个名字就是林清言。
      “爸,我在一班,你不用陪我了,午饭我会在学校食堂吃,不用等我。”
      “那你在学校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林永安走后,林清言才去往教室,初一一班在笃行楼一楼最右边的那间教室。
      教室里学生不多,一位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老师正站在门口。
      “老师,您好。”
      “叫什么名字?”
      “林清言。”
      男老师放下手中的纸笔,“你就是林清言?”
      “是的。”
      林清言以满分入学,是一中的校长钦定的学生,这件事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
      “进去吧,你就坐在第一排。”
      林清言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班里的学生都在看他,还有窃窃私语的,分班表上林清言的名字排在最上方,他们都知道。
      对于外界的干扰林清言一概不管,看到林清言的表现,男老师在心里打了一个勾,不错,很稳重。
      半个小时,一班30个学生全部到齐。
      男老师点到后才开始正式讲话:“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梁国强,首先我要跟大家说一件事,外界传言的一中有“红英班”的消息不实,没有可以直升高中这个说法,大家千万不要听信莫须有的谣言。
      想要进入一中的高中,那必须实打实的考上去,这事我不说,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
      今天上午是入学测试,大家不必担心,就是看看一个暑假过去,同学们还记得多少知识,第一排的同学把试卷往后传,考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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