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映笙客

16、第 16 章

　　天地浩瀚，人如蜉蝣。

　　书中仙给唐拾笙和唐不尽讲了一夜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天地初开，充盈的灵气滋养万物之灵，古神诞生，那个时候的古神没有什么思想，全靠本能，为了争夺灵气、宝物、领地，他们疯狂的攫取一切资源，互相厮杀。
　　兵戈相交产生的浊气侵蚀了灵气，令原本的灵气失去了它强大的滋养之力，而受灵气滋养的古神身体也逐渐产生异变，一部分不堪浊气侵蚀的古神被同伴分食夺取灵力去适应浊气，没有规则的混沌世界直到上古三皇出现才出现变化……

　　实力最强的盘古以强大的法力镇压了所有古神，献祭自身，将大地撕裂出许多空间，同时净化了部分浊气，伏羲与女娲联手将那些分食同伴的古神打入浊气较多的异界——也就是如今所说的魔界。
　　在伏羲与女娲强大的实力碾压之下，臣服于他们的另一部分古神停止了内斗，这片混沌的世界总算得到了喘息。

　　但好景不长，被打入魔界的古神为了生存成了魔，也是魔族中实力最强的天魔，为了再次攫取更多的资源，他们在数年后从魔界再次攻入这个世界。
　　古神们在伏羲与女娲的带领下与之抗衡，但依旧伤亡惨重，最后所剩不足原有的一成之数。
　　伏羲创出八卦图与天魔抗衡，但八卦图所施展的阵法与灵力需要多人才能施展，神族与魔族厮杀千万年，受天道制裁，子嗣艰难。
　　女娲想出抟土造人之法，便依着神族的特点创造了人族，又教授人族繁衍之法，未曾想人族子嗣传承效果远远高于神魔，于是女娲又教人如何吐故纳新修炼灵力，最后以微弱的优势在这场神魔大战中——神，赢了。

　　魔族不得不再次退回魔界，为了守护此间安宁，伏羲用自身灵力与八卦图在异界的入口设下了不同的结界，伏羲就此陷入长眠。

　　可让古神没有想到的是，人是用被浊气侵蚀的土地创造出来的，生来带有贪嗔痴怒消极的情绪，部分人族在与神族相处中不明白为什么神族的寿命亘长，容颜不老，餐风饮露便可生存，而人需要一日三餐维持生命，且日复一日的衰老。
　　于是人族先是向神族祈求长生，然后是数不尽的食物与领地，即便有女娲从中调和，可人族的所求无度还是激怒了古神，古神拒绝再给予人族任何他们没有的东西，且用强大的神力镇压人族，于是人族中出现了——弑神者。

　　弑神者的出现令古神再度陷入了被天魔分食的梦魇之中，众古神瞒着女娲，形成以帝俊为首的神族飞升九重天定居，同时派共工斩断可供凡人登上九重天的不周山，引天河倒灌大地，企图毁灭人族。
　　被天河洪水淹没的大地上残留的人族求助女娲，女娲炼彩石补天保住了部分人族的性命，女娲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与伏羲一同陷入长眠。
　　自此，人神魔三界初成雏形。

　　念及女娲之功，神族并未对人族赶尽杀绝，也依然让人族保留了修炼之法，同时为了增加神族的力量传授了飞升之术。
　　可与被结界阻隔、子嗣艰难的神魔两族相比，人族子嗣传承更易，因此人族增长数量极快，本就带有欲望而生的人界更是兵戈难息，浊气一日比一日更胜，成功飞升者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世间没有再飞升成功的人了？”
　　“这些跟不尽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不尽和唐拾笙异口同声的问出两个问题。

　　窗外透过一丝黎明的曙光洒在书中仙身上，书中仙露出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看着两个排排坐的孩子道：“你们想先听哪个问题的答案？”
　　唐不尽看了唐拾笙一眼，道：“自然是小师姐的。”
　　唐拾笙则是揽过唐不尽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这是唐拾笙跟着褚观岚耳濡目染学来的，每次褚观岚喜欢这样揽着苍珩来表达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尽管苍珩很是嫌弃，但却从没将褚观岚推开。
　　——也可能是推不开。

　　书中仙看着明显变得有些不自在的唐不尽笑道：“你们可听说过涿鹿之战？”
　　唐不尽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唐拾笙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黄帝与炎帝联手，大败蚩尤之战。”
　　“不错，还是读了点书的。”书中仙很是欣慰，“涿鹿之战旷日持久，传说蚩尤部族曾设阵大雾弥漫，传播疫病，黄帝为驱散疫病请神族相助，神族便派出了神兽麒麟，麒麟脚踏祥云降落人间，一声怒吼，将疫病之源震慑住，驱散了疫病，故而有诗云‘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

　　虽然自在秘境中植物季节变化不明显，但山间是一日比一日寒冷，唐拾笙吸吸鼻子道：“这神族一会要用洪水淹没人族，一会又相助人族，真是善变。”
　　“这你就不懂了，你不妨猜猜蚩尤部族的疫病之源如何而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拾笙和唐不尽再次异口同声道：“魔族？！”

　　“不错，魔族修养千年卷土重来，插手了涿鹿之战，此消彼长，神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唐拾笙反应极快道：“如您所言，神魔受天道制衡，孕育后嗣艰难，那么人能修仙飞升成神，自然也能堕魔，所以这场战役魔族插手应该是为了扩大魔族势力，神族是为了遏止魔族发展？”
　　唐不尽却道：“既然天道能制衡神魔两族，为何不直接出手，非要用子嗣艰难的这么迂回的手段？”

　　“数中记载，混沌初开时，天地先孕育了古神，古神实力强大，兵戈将天地搅乱，天地为了制衡才又孕育了天道，天道与天地共生，虚无缥缈，只为维护天地平衡。”
　　唐拾笙对此十分不屑：“明明先起兵戈导致浊气生成的是神，最后错全归咎于人的贪嗔痴怒，古神若真品性高洁，为何会自相残杀形成神魔两族？”
　　书中仙却很欣赏唐拾笙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小姑娘年纪不大，想法却不少，这些书中并无记载，老夫也未见过真正的神，无法作答，希望你以后得到答案后能告知老夫，让老夫收录入书中。”
　　唐拾笙挂上了得意的笑容：“没问题，我答应你！”

　　书中仙呵呵一笑，视线又落到唐不尽身上，继续道：“麒麟奉了神命，便化作人形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帮助黄帝，涿鹿之战旷日持久，与黄帝部落的人族女子日久生情，竟意外孕育了神族与人族的血脉。”
　　唐不尽闻言，忽然感觉遍体生寒。
　　书中仙继续道：“麒麟与人族女子孕育的血脉继承了麒麟一部分消灾除厄的能力，麒麟血百毒不侵，甚至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修仙更是助益良多——老夫第一眼看见你时就知道，你身负麒麟血脉。”

　　“为何？”唐不尽知道自己脑袋受过伤，学东西很慢，可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的思绪都混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只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在问，“为何一眼就能看出？”
　　“老夫生前曾经见过一个身负麒麟血脉的女子，你跟她长得很像。”书中仙说这话时眼中写满了不忍，“麒麟原本是神兽，与神族一样享有亘长的寿命，可当他的孩子出生之后，他的寿命缩短了，变得跟人一样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死亡来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强大的法力传授给他的孩子便消散在人间。”

　　唐拾笙想到了之前提到山心村时唐随风说过的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书中仙列举了很多麒麟血的优点，最后却说麒麟没有留下让身负麒麟血脉的后人自保的能力，所以唐不尽如果真的身负麒麟血脉，那么他失去的记忆里只怕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唐不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顺从本能地继续问：“后来呢？”

　　“与麒麟相爱的人族女子是个很强大的女人，麒麟的突然消亡并未将她打倒，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不但守护住了自己与爱人的孩子，还替黄帝立下了汗马功劳，黄帝给了她一个部族，她在世的时候那个身负麒麟血脉的孩子成了谁也不敢惹的王，孕育了十几个孩子，孩子的孩子后来又成家立业，一代传一代，然后形成了麒麟族。”

　　不是每一个身负麒麟血脉的人都能自保，即便是普通人一母同胞所出的孩子资质也会不一样，天赋的差距加上后天环境的影响都会让每个人的实力被拉开差距，而没有自保能力却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会沦为祭品。

　　“修真界有个次叫炉鼎，”书中仙提到这个词时面露嫌弃，“第一个被当做炉鼎的麒麟族人只是为了救她的爱人，却不想对方为了飞升将她以及她的族人卖了个干净，面对群起攻之的修真界，麒麟族迫不得已避世而居。”

　　“麒麟族既然已经避世而居，您又是如何见到同样身负麒麟血脉的人？还能一眼分辨出不尽身负麒麟血脉？”唐拾笙问。
　　“这第一个问题这就是老夫生前的事了，老夫不想说。”书中仙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道，“这第二个问题嘛，老夫刚刚说了，这小子身上的气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怎么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
　　“你这小丫头怕是没怎么下过山，见的人少，老夫生前活了六十多岁，如今又在这书中读了三百多年的书，自然能分辨出来！”
　　唐拾笙不依不饶：“这关系到我师弟日后的安危，您如果不说清楚明白一点，那我只能烧书了。”
　　书中仙却只是淡淡地笑：“小丫头，你的阅历还太少，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底价在生意场上可是大忌，你想要追问到底，老夫却想用这点跟你们做个交易。”

　　唐不尽想也没想直接铿锵有力地拒绝：“不必了，若我不入世一直隐居山中又何须担忧被人看出来！”

　　书中仙也不着急，只是飘到窗边眺望窗外的风景。
　　唐拾笙沉默了一会，将面前的油灯轻轻吹灭，轻声道：“前辈已经说了很多，我相信我师父也能查到。”
　　“你有几分把握？”书中仙反问，“你可以一直在秘境中不出世，可你又如何能保证一直没有实力比你们师父还强大的修士来抢夺这片秘境？”

　　面对书中仙的泰然自若，唐拾笙和唐不尽明显缺少底气。
　　唐不尽还要开口拒绝却被唐拾笙握住了手拦下，唐拾笙对唐不尽使了个眼神，道：“什么交易竟然要跟我们这样修为低微的修士做？”
　　“小师姐……”
　　唐拾笙只是摇头示意唐不尽先听书中仙的回答。

　　书中仙道：“老夫一开始选中的便是麒麟血脉，这件事也只有身负麒麟血脉的小子能办成，而小姑娘你则是另一件事。”
　　书中仙自从被十八捡回来后一直藏身在书中观察唐不尽，这几日也算摸清楚了唐不尽如今的能力，原本并不想这么快现身，只是昨夜被唐不尽那一手丑字气到昏了头，才不得已出现在唐不尽面前并告知麒麟血脉一事。

　　“这件事以你二人如今的实力还做不到，老夫愿意花五年的时间教你们在天书中修炼，五年后只要你们二人中其中一人能有金丹期的修为就必须替老夫去办事。”
　　“五年金丹期！”唐拾笙惊呼，“前辈你可知有多少人一生都未必能到达金丹期？”
　　书中仙捋胡子道：“老夫当然知道，所以老夫说了，在天书中修炼！”
　　二人看向静静躺在桌上名叫《烂柯谱》的空白书本。

　　“天书在世上不知存在了多久，老夫当年死后魂魄即将消散，全靠天书容身，才让老夫承了‘书中仙’这个头衔传世，天书的奥秘老夫至今未完全参悟，可老夫有足够的自信通过天书修炼让你们五年内到达金丹期，甚至如果你们资质足够好，到达金丹以上也不成问题！”

　　唐拾笙可耻的心动了。
　　不仅仅是因为能稳上金丹期的诱惑，更重要的是唐拾笙从没像现在这样爱读书，她恨不得马上打开这本无字天书看看它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这比话本还吸引人。

　　唐拾笙与唐不尽交握的手越钻越紧，唐不尽清楚地感知到这位小师姐态度的转变，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唐拾笙的侧脸，最后好似下定决心般认真道：“我答应你！”
　　书中仙又呵呵一笑道：“既然你答应了老夫的条件，那么老夫也为了表示诚意可以将麒麟血脉的秘密告诉你，老夫曾见过的麒麟族人与你一样，头骨比平常人多出一块如小指般大小的骨头，若是修为高深或是同老夫一般对麒麟族有所了解之人，相面看骨，一眼便可看出你的特殊之处。”

　　二人皆是有点疑惑。
　　唐不尽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同。
　　唐拾笙对着唐不尽的头左看右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拾笙：“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呢？”
　　书中仙摆摆手：“你修为太低。”
　　唐拾笙抽出自己的手，伸了个懒腰：“折腾一宿，我想回去睡会。”
　　书中仙目光转了一圈又落到唐拾笙身上，追问道：“小丫头，你师弟答应了，你呢？”
　　唐拾笙狡黠一笑道：“前辈不妨猜猜我的答案？”
　　唐拾笙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书中仙摇摇头：“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唐不尽已经收拾好了木盆和澡巾，打算唐拾笙回去休息自己去后山温泉将自己这满身的墨汁洗掉，脑袋突然闪过什么，问道：“前辈，这些事我能跟师父说吗？”
　　唐不尽和唐拾笙如果要跟着书中仙借助天书修炼必然瞒不过唐随风，如果书中仙要求隐瞒，那唐随风那边必然不好交代。
　　书中仙却无所谓似地钻回书中，只留下一句：“说便说吧，反正也瞒不过他。”

　　留下唐拾笙和唐不尽面面相觑。
　　唐拾笙无所谓地耸肩，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瞒唐随风，而且以她对自家师父的了解也瞒不住，自在秘境中多了一只蚂蚁都能被唐随风和十八找出来。
　　那这本书……或许也是十八故意放到唐不尽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