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短篇》此系山风

4、【路障乙女】意外（下）

　　警车的外表能为路障隐藏在人类社会带来许多便利，当然也给他带来一定麻烦——有些人类遇到麻烦或者困难会向他寻求帮助。

　　好笑，他可不是什么为人类提供保护和服务的警察。

　　话虽如此，为了掩饰身份、维持人设，他一般不会拒绝。

　　当他们找到火种源与威震天陛下后，一切都将结束，他也不用再伪装自己。

　　哦，又有人类向他求助了。

　　这次是名稚气的年轻女性，在短时奔跑后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神色不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惶恐。就算这样，她也不忘用上“请”。

　　上车躲一下？直接送你回家也不是不行，他都不知被多少人搭过顺风车了，不差这一个。

　　路障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谢谢。”她道了谢后匆忙上车，在副驾坐稳后冲他露出感激的笑。

　　那是纯粹的、不掺半分虚假、发自内心的笑容与感谢。

　　有那么一瞬，路障觉得自己火种跳动的频率有些不正常。

　　再不正常，也就是这么稍纵即逝的一瞬。

　　“去哪儿？”路障用不耐烦的语气掩饰他的异常。

　　路障没想到这个人类会对他解释为何会独自一人于夜半时分出现在街头，又向他求助。

　　他对此不感兴趣，并不想听。

　　只是，看她情绪那么低落，很想证明这不是她的错，不时在倾诉过程中小心翼翼看他时，路障还是勉强听了下去。

　　“真蠢。”他言简意赅评价道。

　　路障觉得这个人类确实蠢。为何强迫自己去做不情愿的事？没人能逼迫他去做事，他只听从内心。

　　就在沉默的空当，路障已经到了她报出的地方。

　　她再三朝路障道谢，说出自己名字并询问他的名字。

　　望着对方期待的神情，他报出名字：“路障。”

　　在离去之前，路障通过音频接收器听见一句很小声的“再见”。

　　再见？

　　这个人类还想和他再见一次呢？

　　她报出地址，他送她回家，此后再不相见。这才是正常的发展，也是路障所想。

　　*

　　路障没想到自己又遇见她。

　　希望这次这个人类不会再朝他求助，因为此刻的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路障能看到她在发现他后犹豫不决的神情，还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

　　可能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殊不知一切都被路障看在眼里。

　　这个人类想干什么？

　　路障不动声色，直到她走一步退两步，磨蹭半天才靠近他，敲了车窗。

　　“有事？”
　　其实路障更想问的是“有病”。

　　“呃，很抱歉打扰你……”
　　既然你知道这是打扰还来做什么？

　　“我买了咖啡，只是不知道你口味……”
　　不，我不喝咖啡，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喝这种东西。

　　“……真的，非常感谢你。”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

　　路障一直盯着她，突然发现她的脸变红了。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因此，路障没有阻止她红着脸将咖啡放进车门储物格的举动。

　　路障能看见她微颤的手指、紧抿的嘴唇，听见她紊乱的呼吸、加速的心跳。

　　“打扰了……那么，再见？”
　　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再见，我会满足你。

　　在她离去后，路障将视线移到储物格的那杯咖啡。

　　他发出一声嗤笑——

　　他可不是人类，不需要也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

　　可是真要说起来，路障居然感受到了愉悦？他确定自己的情感模块没出问题。

　　路障试着伸手去触碰放那杯咖啡。意料之中，他的手指穿透而过。

　　说到底，这再逼真也只是个全息影像。

　　她喜欢的是这个影像还是路障？当她看见他原本的模样，会惊叫着逃开吗？

　　路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路障知道她的住址，他清楚做为一辆警车出现在她的住所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有意掐准时间停在她学校附近。

　　查到她的学校在哪，这点很容易。

　　路障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很想与他见面，哪怕不说话，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也好。

　　偏偏她每次都是故作矜持，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称为借口更恰当，来和他说些无意义的废话。

　　看她那么高兴，路障倒是不忍心打断了，装作一副有认真在听的模样。

　　说个几句话后她就逃也似的匆忙离开，根本不需要路障的反馈。

　　次数一多，她终于不再借着送咖啡的名义和路障聊天。

　　感谢普神，那些咖啡处理起来真有点麻烦。

　　与此同时，路障越发认为自己系统出了问题。在医官那做了全套检查后，路障得到他无任何问题的结果。

　　如果他的系统没有故障，他为何会期待着与她见面？当她带着笑容出现在路障面前时，他的处理器都有一瞬的缓慢。

　　难道他爱上了这个人类？

　　真可笑，她是与他截然不同的碳基生物、一个渺小脆弱的人类，路障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她产生特殊的感情。

　　可，火种泛起的波动不会作假。

　　“我们、明天还在同一时间地点见面？好吗？”她第一次向路障提出邀请。

　　他查过互联网，根据情况推测，这个女孩可能是想向他表白。

　　现在就告诉我，你想对我说什么？

　　复杂的情感数据让他混乱，他平静回道：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没问题。”

　　是时候和她好好谈谈了，将隐瞒那么久的真相告诉她。

　　*

　　行动很顺利，迷乱成功找到火种源的资料，在副驾叽叽喳喳向他共享信息。

　　“那个人类你要怎么处理？”迷乱突然发问。

　　“这不关你事。”

　　路障的冷漠没有打消迷乱探究的念头：“如果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过是个人类，只要你喜欢，把她抓住当你的宠物，这样她就完全属于你了！威震天陛下不会介意你养——”

　　话音未落迷乱就被甩下车。

　　“嘿！路障，你发什么疯？”迷乱挣扎着爬回车内。

　　见路障不搭理，自讨没趣的迷乱重新讲起他们的计划。

　　迷乱没发现路障的注意已不在此。

　　*

　　没什么可犹豫的，他应当听从红蜘蛛的指挥奔赴战场与其他霸天虎集结。

　　可他突然想起那个约定，他们约好了在今天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

　　当路障反应过来时，他已拐入匝道行驶在赴约路上。

　　也亏他来得及时，变形后抓住无处可逃的她避开掉落的钢筋碎石，免去死亡对她的威胁。

　　路障从未想过自己是以这种方式在她的面前展露自己与她的异常之处。

　　他盯着瘫坐在自己掌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类，对方抬头与他对视。

　　“……路障？”

　　“是我，人类。”

　　“你不是人类？”
　　“从来都不是。”

　　“那你……我……”

　　路障猜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无非是，既然如此，那她看到的那个黑发男人是谁？

　　“全息影像。”

　　接下来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尖叫吗？会露出止不住的恐慌，用嫌恶的眼神看他？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即使不舍，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拧断她的脖子。

　　“对不起！！”
　　这个反应路障真没想到。

　　“我不知道你喝不了咖啡，我不是有意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
　　她羞愤难当，几乎要哭出来。

　　那些负面情绪，通通没有。

　　有的只是愧疚和难为情。

　　蓄积的杀意在此刻完全退散，路障用冷哼掩饰他的情绪：“你知道就好。”

　　路障把她放在安全的区域，赶赴战场。他已耽误太多时间。

　　还没走一半，路障就从内线接到一切已结束，威震天陛下又死了的消息。

　　……

　　路障直接掉头，回去找她。

　　不出所料，她居然还待在原地没走。

　　听听这个人类说的都是些什么蠢话，还以为自己再不会见到他？这怎么可能？

　　路障不想解释，开始质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在这等死？”

　　她被梗了一下，考虑怎么对他解释。

　　路障不想听，打开车门催她上车。这里还不够安全。

　　“我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送你回家。

　　上车后，她突然问：“你讨厌人类吗？”

　　路障不讨厌人类，他对人类处于一种无感的态度。

　　她也是人类，如果是她……

　　“我不讨厌你。”

　　她的心情因此晴朗，像往常那样露出羞涩的笑容。

　　“路障，我喜欢你。”

　　一个急刹车，她差点撞到头。

　　路障没有说话，无视她纠结又失落的表情，发动引擎送她回家。

　　现在他的数据流很乱，需要整理。

　　“我真的喜欢你，我很爱你。”下车后，她闷闷不乐地对路障重复强调，“我不是开玩笑，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知道。”他说。

　　路障当然知道她喜欢他。

　　“我也喜欢你。”

　　他看到女孩露出惊喜的笑，不敢置信地揉着脸，又在原地来回踱了会儿步。她真的很高兴。

　　“明天见。”
　　该他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