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国尉》融泥

18、长夜销魂

　　枕霞宫位于城西十里外的栖霞山上，离皇宫也有个小二十里。以往圣驾若去小住的话，光是前期准备，就得好几天。

　　如今，女皇只通知了身边的贴身女使暮云栽，以及掌管京师防卫的步军统领暮云种，星夜便启程了，多少有点仓促。

　　不过，接到消息的大内禁卫军统领镜中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李靖梣白天跟他提起过，这几日要移驾枕霞宫，让他提前挑好护卫人选，如今不过是日期提前了。

　　当下，立即召集卫队，紧随女皇御驾而去。

　　随后，神武军统领朱豫安、副统领海枝安，以及内阁重臣顾冕、华金鹏等，也陆续收到了消息。以确保明日朝廷、京师都安稳如常。

　　--

　　安排好这一切，女皇便筋疲力尽了。岑杙觉得她今晚的状态实在过于反常，为了稳妥起见，她让人去太医院请了黄太医，让他随大部队一起前往枕霞宫。

　　之后关紧了銮驾的门窗，并叮嘱外面的司仗，有事摇铃铛，不要冒冒失失地敲门。

　　“喏。”

　　刚坐下，一个柔弱无骨的身影便紧紧缠住了她的脖颈，口吐的香氛把她勾得五迷三道的，心脏砰砰的好似要跳出来。

　　岑杙赶紧起身，把车厢里唯一的一盏灯也吹灭，免得透出影来。然后心虚地回揽住她的腰肢，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一种偷情般的羞耻感。

　　不放心地又吹了根火折子，照脸再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她家绯鲤，没有易容，没有化妆，活色生香的女皇本人，不存在调包可能。她这才松了口气，扣灭火星，放心大胆地拥美人入怀。

　　她的体温高的吓人，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她全身滚烫。

　　岑杙意识到她的忍耐已近极限，偷偷拉开一条窗缝，瞥了眼街道两旁缓缓后退的民房。有些高楼的窗子还亮着灯火，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窥视感。

　　岑杙咽了咽喉咙，嗓子干得像要喷出火，她尽量保持着克制，温柔地抚着李靖梣的脊背，用自己的脸颊给她降温。

　　但她像只得不到满足的小动物似的，在她怀里不安的抓挠、扭动，甚至趴在她脖子里无助的啮咬。急促的热息铺在脸上，掀起一股不知餍足的痒。

　　岑杙鼻息微微颤动，帮她调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小心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试图讲一些路边的见闻，转移她的注意力。却被她冒失地顶到了下巴，疼得咝咝抽气。

　　啊，好疼，这是在表达不满吗？算了不能跟失控的小兽计较。自认倒霉吧。

　　--

　　直到马车顺利驶出城门，侍卫们才把马蹄上的裹脚布都摘了下来，尽情地放蹄飞奔，空旷的原野和响亮的马蹄铁声交织在一起，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岑杙盘算着，接下来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车程，不必受外界打扰走走停停，终于放开了手脚，把闷炖已久的大餐一次性地喂给自家小兽，让她尽情吃个饱。

　　“嗯~~”

　　突然，一声极具穿透力的轻吟，从女皇鼻息间哼出，打乱了她毫无章法的啮咬。

　　原本紧绷的脊背仿佛被瞬间松开了弦，朝她所渴望的那片穹池激灵而去。

　　--

　　今晚的月光很亮，连土路上弹起的石子都清晰可见。

　　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飞速碾转，时不时“咣当”一声，陷入不期而遇的浅坑，带出一声并不明显的颤音，随即被辘辘的滚轮淹没。野生细竹在路边随风怒摆，似在彰显它的力量。

　　岑杙全程缄默，耐心地调试着她的琴弦。没有人比她更精通，如何将高低不平的曲调转化为抑扬顿挫的惊喜。

　　谁说野竹只有蛮力呢，莽撞的细竹有时也可以作轻笛，兼着柔与力，与她音声相和，潺潺共鸣。最终达到理想中的天人合一之境。

　　--

　　曲罢，岑杙悄悄推开一侧车窗，让野草的清香灌进来，冲淡车厢内的汗雾。李靖梣感到一阵舒爽，幻想自己就是天然寄生的菟丝子，慵懒地靠在她怀里，享受心与意双双餍足后的余韵。

　　岑杙细心地帮她按摩不慎磕到的膝盖和小腿，李靖梣的反应倒像个局外人，安静地枕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指尖截然不同的力度，若有所思。

　　“怎么了？也不说话。”

　　“……我想瞧太医。”女皇小声嘤嘤，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岑杙勾着嘴角，心下了然，帮她揉一揉紧蹙的眉心，“放心，黄太医就在后边。明天一早，我就让她给你看。”

　　“嗯。”女皇倦极地闭上了眼，依恋地蹭着她的脖颈。岑杙晓得她自己也觉察出古怪了，但现在这样狼狈，她是铁定不愿意见人的。

　　“快到山下了，休息一会儿，放心，有我在呢。”
　　“嗯。”

　　--

　　栖霞山的轮廓已经越来越近了，但离山口还有一小段距离。

　　岑杙心里盘算着时间，从山口到枕霞宫，快得话，至少要一个时辰。期间不能乘车，只能坐轿，女皇若是再次发作起来，操作就不是很方便了。

　　她直觉这发作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估计和药力挥发有关，但也不敢保证女皇能顺利上山。

　　为了保险起见，岑杙在车上主动缠着她，又要了一次。

　　李靖梣被气哭了，之前都是自己主动的，所以没办法甩脸色给别人。现在终于找到了被欺负的明证，那股劲儿上来了，逮着她就一顿泄愤撕咬。

　　驸马国尉被咬得龇牙咧嘴。但没办法，该要还得要。现在难受，总好过半山腰尴尬。女皇是个好面儿的人，倘若她自己选，肯定也选前者。区别就是没有受气包。

　　--

　　到了上山的路口，一顶带篷的小轿，已经安排妥当。

　　十六个侍卫四人一组，轮流抬着女皇上山。岑杙不时掀帘查看她的状况，很好，已经累得动也不想动了。不由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到枕霞宫时，天空已经有些微蓝。侍卫们都很累了，各自去值房休息。岑杙抱起睡着的李靖梣，将披风裹在她身上，往抹云殿里大步走去。

　　抹云殿是座二层的殿阁，依山而建，坐西朝东，没有九华宫庄严奢华，但造型活泼精巧，清雅别致，很适合散心小住。

　　岑杙刚踏进殿里，就感觉怀中人又开始躁动不安。她一边上楼一边安抚道：“乖，马上到楼上了，我去叫太医来。”

　　披风里传来一阵委屈的低泣声，岑杙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可以想象她现在有多绝望无助。

　　--

　　黄太医天亮了才爬上山，给女皇把脉后，立即察觉出异常。拿银针刺入女皇血管，再拔出来时，嗅了嗅上面的气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没有直说，而是把岑杙叫到一边，悄悄告诉她：“陛下不是中毒，而是中了一种催情@药物，此药名为销魂丸，一般市面上没有，只有西域那些方国才有。此药药性极强，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服用后，会挑动男女情欲，无法自控。”

　　岑杙默然，和她之前所料差不多，李靖梣果然是中了催情@药，所以才会有今夜的表现。

　　“那这药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吗？”

　　黄太医道：“短期少量服用，应该不会。长期的话，会引发气虚体弱，神经错乱，导致不治之症。臣观陛下情形，应该服用不多。”

　　岑杙松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黄太医欲言又止，道：“臣去开方，但还要驸马配合。”

　　岑杙一瞧他那神色，就晓得，没什么立即见效的法子，催情的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发出来，情@欲自然缓解。而她就是黄太医指定的工具人。

　　--

　　事后，她反复推敲，谁会给女皇下催情@药呢？

　　催情一般是为了助兴，也有一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龌龊心思，偷偷给别人下药，行卑鄙强迫之事。

　　难道有人想要以此傍上女皇，好趁机上位？

　　这也说不通，以此方式强行求欢，换来的绝非加官晋爵，而是诛灭九族。谁有这个狗胆，不想活了，来找死？

　　而且综合结果来看，最后便宜的也是岑杙自己。那这下药之人所图为何？难道只是关心她和女皇情@事和谐，想助她们一臂之力？谁这么红娘啊？太多管闲事了吧！

　　--

　　等李靖梣睁开眼睛，她凑在床头轻声地问：“昨夜你有没有乱吃东西？”

　　李靖梣听她的口吻，已经约莫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她早就在心底盘算过一遍了。

　　“我昨晚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去黛鲸那里喝了碗茶。”

　　岑杙恍然大悟，“难道那茶里被下了药？”

　　她就说，以闵尚食的细心，和女皇身边守卫的严密程度，怎么可能有人在她饮食里下药。

　　如果漏洞在李靖樨那边，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事实上，女皇恰恰也是从康德宫出来后，就开始发作的，之前一切正常。

　　所以，问题出在那碗茶上。

　　李靖梣疲倦地阖了阖眼皮，“我没猜错的话，那碗茶，原本应该是给黛鲸喝的。”

　　岑杙诧异，原来如此，对方的目标是康德公主，而不是李靖梣。李靖梣只是阴差阳错，倒霉地替她喝了那杯水。

　　看女皇那后怕的表情，大概还在心里庆幸，替妹妹挡下了灾祸吧。

　　真是个傻姑娘。

　　岑杙：“你觉得下药之人会是谁？会不会是周家人？”

　　李靖梣摇摇头：“肯定不会。”

　　岑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没错，周晓川巴不得隐藏自己，怎么会急于求成呢？以此下作手段上位，对周家非但没有一点好处，反而可能导致联姻作废，周晓川的身份也会随之曝光。所以不可能是她。

　　“那就是故意针对周家了！”

　　岑杙反过来倒推道：“如果那碗茶按照预期那样，是被二公主喝下，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当时，周晓川恰好住在康德宫，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她。倘若，她和二公主真的发生了什么，结果对谁最有利？
　　反正不会是她自己，以二公主的小暴脾气，当场杀了她都有可能。到时候，朝廷和西北的联姻必然会作废，玉瑞可能会再度被拖进战争的泥潭。”

　　岑杙越想越觉得此事非同一般，背后肯定酝酿着一场大阴谋。

　　--

　　“幸好是我喝了，否则……”

　　入睡前，女皇红着眼睛，窝在驸马怀里，还在委屈地抽鼻子。

　　岑杙小心地安抚着她。

　　“好了好了，刚才宫里不是传来消息，康德宫一切正常，二公主睡得比猪都沉。没事的，放心吧！”

　　李靖梣无力地拍了她一巴掌，“你还说～”

　　岑杙不说了，开始替她说：“好嘛，我没心没肺，不懂得怜香惜玉。辛苦你了。”

　　“便宜都让我占了，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心里巴不得正偷乐呢，我真该死啊！”

　　李靖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