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Bellerose

5、翰飞

　　“那个，你先坐哈，”唐艺慌忙拉开身边的凳子，让吴翰飞坐，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去拿纸杯倒水，刚下睡懵了，就愣那儿了，真是一见面就闹了个大红脸啊……
　　唐姐在内心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
　　“那个小飞，上大几了呀？”唐艺端着水过来放在他前面，随口开了个话头。
　　“大三。”吴翰飞说。
　　“就喝白水吗，要不要加一片柠檬？我刚看到还有柠檬片，或者要不要喝咖啡？”唐艺翻了翻下面的柜子，翻出一罐一看就是药店里卖的那种柠檬片，还有几种不同牌子不同口味的咖啡出来，她仰起头问吴翰飞，刘海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耷拉在一边。
　　“咖啡，可以吗？黑咖啡。”吴翰飞指了指露出一个角的黑咖啡袋子，看着唐艺说。
　　“必须可以啊，小弟弟读什么专业的呀？”唐艺拿了一条咖啡，撕开泡进了吴翰飞的杯子里，还不忘用咖啡勺搅了搅，黑咖啡特有的苦涩和浓郁的香味逐渐散开，“还怪香嘞，”唐艺想，就这么想着，就也给自己泡了一杯。
　　“法学。”
　　吴翰飞被唐艺那一声“小弟弟”喊得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刚想开口和唐艺谈一下工作的时间，一扭头就看见唐艺对着她手里的咖啡，一脸苦大仇深，连五官都透露着一言难尽。
　　“……喝不惯就别喝了。”
　　唐艺顶着这一张脸，慢慢看向吴翰飞，“这玩意儿怎么还有点酸不拉几的味儿？”她忍不住跟他吐槽——唐艺不怎么喝咖啡，她基本上习惯喝茶，顶多跟着周南喝杯拿铁什么都，今天一尝才知道黑咖啡这玩意原来这么难喝，她更不能理解周南为什么会喜欢这玩意儿了。
　　这半柜子的咖啡都是周南囤的。
　　“你以前没喝过？”
　　唐艺摆了摆手，“没有，我不喜欢喝咖啡，不过你另一位店长姐姐喜欢喝，这柜子里的这些都是她买的。”她说着把杯子里的咖啡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又用开水涮了涮杯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玫瑰茶，用小勺挖了点沏在茶壶里。
　　玫瑰茶的香味从打开盖子的那刻起就窜的肆意，玫瑰的甜美和隐隐散出的苦涩交杂在一起，是碰撞，又是升华。
　　“要不要尝尝？工作时间得等周南来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所以别急，不如喝点茶尝尝？”唐艺点了点那壶茶问他。
　　反正也是等着，不如好好等着。
　　周南和贺一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才刚刚两点，两个人就一起出了门，一起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行人匆匆略过，看着路边的老人在树荫下打牌下棋，听他们凑在一起时爽朗的笑声。
　　这人间，细细看来，也不算无聊哦。
　　不过，HY从来没有画过人物，哪怕是人群，哪怕是残影都没有。
　　周南偏头看了一眼贺一，男人的鼻梁英挺，双眼慵慵懒懒的，睫毛很长，他长得漂亮，但又英俊，美而不妖，俊而不戾。
　　是一个男人，也是个美人。
　　这样一个人却连自己的自画像都不曾画过。周南想不通为什么。
　　“看我这么久，在想什么？”贺一勾起唇角，在周遭的喧闹中问。
　　“没，没想什么，”周南赶忙收回视线，脸上晕开了点红——偷看还被逮着了，真是羞大了！
　　“就是想问问HY为什么一直不画人呢？”周南还是问了出来，尽管声音很小，但贺一还是听见了。
　　贺一扫过周围的人群，目光远远的投向远方，看向蓝天白云、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云过天空。他开口，“就是觉得，世间万物比‘人’要纯粹，要更简单。
　　并且，也没有遇到真正想要用画作留住的人。”
　　“比起画一幅梁奶奶的画像，还不如亲自陪她去趟公园，亲自给她做顿饭来得自在，也更让她开心。我总觉得，有画那一幅表示纪念和记住的画的时间，还不如亲自下楼陪陪她。”他好像看懂了她眼里的疑惑一样。
　　周南想，姥娘确实不是一个懂得艺术的人，她只是一个不会扫兴的小老太太，也是一个想要人陪的小老太太。
　　“你会遇到那个能让你画下的人的贺一！”周南听完虽然探究不到本因，但还是听出来他语气里淡淡划过的无力和忧伤。
　　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将所有情绪都寄托在山海日暮和那些城市的高楼大桥，田野的空旷寂静上，而不是在人前表达出来，他甚至对姥娘都不曾真正敞开过心扉，坦露过心迹吗？
　　HY，除了是“贺一”的缩写意外，还可以是“怀疑”的缩写……
　　他在怀疑什么，又再忐忑什么呢？
　　“嗯，借你吉言。”贺一说。
　　“诶！贺一你看那座桥透过树叶这样看好漂亮啊！”在低垂下的树叶缝隙里看那座桥，像是透过纯粹的希望去窥见被光照拂和庇佑的神圣一般。
　　“哇，太漂亮啦！Y神可以画这个吗！或者我能约稿吗！”
　　“是很漂亮，今天晚上就画怎么样？”
　　“真的啊！那我晚上可以蹲更新吗！”周南很激动地说，她眼里的光快要溅出来了，贺一觉得耀眼。
　　“当然，晚上你还去梁奶奶家吃饭吗？”他小心翼翼的捡了她眸子里溅出的光点，然后悄悄收好。
　　“去呀！之前是因为刚开店，比较忙，迭不得过去，但现在小店也走上正轨啦当然每天每顿都去啦！”
　　“那你住哪儿？不住梁奶奶家吗，你租了房子？”
　　“嗯，我和我的合伙人合租。幸亏聊着就提到了，我差点忘记了还要给她买芒果千层呢！”
　　“附近那座蛋糕房里的榴莲千层比较好吃哦。”贺一说，说着还伸出舌尖咧嘴笑了一下，“你也喜欢他们家的榴莲千层啊，我也喜欢！”两个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拖得很长，他们朝着阳光，都被罩了一层金边。
　　“怎么样？好喝是吧。”唐艺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已经连着喝了差不多得有半壶茶的吴翰飞，托着脸笑嘻嘻地问。
　　吴翰飞点了点头，这茶在嘴里的不仅是清香，还有一丝的醇厚，隐约的花香和淡淡的甜味竟让他不自觉有些上瘾。
　　不过，这新倒的一杯茶还没品完，就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回头就看见另一位老板提着一袋子甜品站在门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好，吴翰飞。是”“他是来应聘员工的，我叫他过来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艺抢着说了。“哦，你好，我叫周南。”周南朝他点了点头，又捣了捣身边正扒拉甜品的唐艺，凑过去耳语道，“不是，咱店里也不能只招一个员工啊，一个也忙不过来呀。你既然都找着了个你倾心的了，那就劳驾唐姐再在攻略之余挑几个能干的人呗~”唐艺闻言立马比了个OK，还给周南附赠了个小心心，“爱你呦宝贝~”唐艺朝周南做了个wink。
　　“……那咱们就签一下合同，然后看一下你这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可以吧。”周南一边和吴翰飞聊着，一边偷偷在身后给唐艺比了个心。
　　“我一般晚上4：30以后就都有空了，然后除了星期一、四、六下午我第一节有课，其他剩余时间下午我吃了饭就可以过来，差不多2：00。然后上午我一般过不来。”大致浏览了一下合同上的内容后，吴翰飞说。
　　“嗯可以，没问题，等下你加一下唐艺的微信，你们俩在商量确定一下具体时间就行啦。”周南在合同上签了字，然后把笔递给了吴翰飞。
　　看着他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唐艺趴在一边跟着读了出来，“吴翰飞，翰飞。后两个字越品还越有意思呢。”她说。“那必然。翰飞，‘宛彼鸣鸠,翰飞戾天’。”周南说。
　　吴翰飞看了周南一眼。他把签好的合同推了过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说，还把杯子里没喝完的茶喝了，当然，另外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他没有再喝，唐艺看得微微一笑。吴翰飞正要推门的时候又退回来了，看向唐艺，正要说话，“我的电话号码就是我的微信号。”唐艺说，他闭了嘴，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再见”就推开门走了。
　　周南：！！坏了，刚才忘记要HY的微信了！
　　看着吴翰飞的身影走远，唐艺立马抓着周南的肩膀摇了起来，“帅不帅！”周南被她摇得头晕，赶忙挣脱了她的“热情”，“帅帅帅，唐姐加油哦！”“欸，我的咖啡你翻出来啦，这杯是吴翰飞喝的？”周南这才有空仔细看看这杯被冷落到一边的咖啡，“是的，但是吴同学被我的花茶征服了呦！”“哎呀，别得瑟啦唐姐！知道你对吴同学的偏爱啦！我也想喝一点玫瑰，唐姐再沏点儿呗~”
　　吴翰飞。唐艺在心里又念了一遍。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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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宛
诗经·小雅〔先秦〕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穀似之。
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穀？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