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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苍辽疑云(一) ...

  •   冀州境内,苍辽小城。
      夜色中,两匹白色的骏马迎面而来。城郊刚下过雨,此时不过初更,四野却漆黑一片,唯那飞驰的白马和马背上的人格外引人注目。
      策马在前的那人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他长发高束,额前坠着一枚水滴状的青玉,身着青金、月白二色的云纹织金外衣,双腕束袖紧扎,外系玄青色丝绦;那丝绦不知是什么材质织成,在暗夜中竟隐隐泛光。只见他容貌姣好,剑眉入鬓,唇红面白,竟是个气派的贵公子。
      他身侧随行的那人名唤东英,作一身侍从打扮,外套青玄二色的劲装,这身衣服与那贵公子形貌相仿,但更利落些。他腰间悬了一块白玉的令牌,上面似乎刻着一个“谢”字。这玉牌行进时与刀鞘相撞,碰出好听的琳琅声。
      为首那人吁马缓行,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皮袋,旋开塞子,将里头的液体倒灌入口中。他擦了擦嘴,将袋子一抛。
      东英稳稳地接住了。也学他豪爽地喝了几口。清冽的酒香从皮袋子中逸散开来,竟是上好的竹叶青。
      “少主,”他盖上塞子,将酒袋挂在马背上说道,“这天边雷云阵阵,怕是还有雨下。”
      这苍辽城地处偏远,郊外荒无人烟,放眼望去,数十里内竟无一星半点的灯火,唯余视线尽头有一座小小的驿站,飘着一面伶仃的旗子。
      被称作少主的人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你道如何?你我今夜在此留宿一宿,还是继续赶路?”
      听他的意思,像是瞧不上这偏僻小店的食宿,想继续前进了。
      东英劝道:“少主,马要饮水,人要吃饭。您也一天一夜未合眼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将就休息一下。”
      为首那人没有再反驳。他夹了夹马肚,勒转马头,便朝驿站的方向去了。

      圆木,白墙,几排楼房,大门上边横着一块破损的招牌,上写:安平驿站。这便是方才荒野中两人看到的,唯一亮着灯的地方。
      濯玉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石槽边。马棚里,有的也只是几匹又瘦又黄的老马。一个年迈的马夫了无生趣地舀水,添草,濯玉在一旁等了一会儿,那老人才抬起头来。
      他把缰绳递过去。这贵公子说话了。他道:“老伯伯,我的马脾性娇贵,只吃新鲜的马草,喝干净的井水。”
      东英牵马来到他身边,濯玉把绳子接了过来,一并递给了马夫。他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抛给老人,笑道:“记得了,要最好的!”
      他二人正要进店,一个垂髫小童就从门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撞到濯玉身上。他伸手去扶,孩子没有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没有当回事,径直往大堂走去。驿站内亮着几盏灯笼,灯笼下有八张四方桌。桌子空了几张,一伙汉子在东南方的角落里喝酒说笑,另有几个男子独自坐着喝酒,濯玉皱了皱眉头,挑了斜对角的木桌,坐下了。
      一个小二殷勤地来擦桌,打水,递上菜单。只见菜单上赫然只有三道菜。分别是:粉条炖猪肉;云吞虾仁面;和翡翠白玉饺子。
      朝那店小二,濯玉投去疑惑的目光。然那小二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也不看他。于是,他把那块写着菜单的薄木板推给东英。
      东英也觉奇怪,但想到也许是天色已晚,此地又没有市集,店内剩下的库存只够做这几样菜罢,于是朗声要了一盘饺子,和一锅猪肉。
      菜上得很快,没过多久那小二便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盘子朝二人走来。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瓷碗碎裂、筷子落地的噼啪声,濯玉回头一看,那桌角落里的汉子突然暴怒,站了起来,大声骂道:“好你个安平驿站,给老子上的什么家伙!都是道上的兄弟,你竟给大伙儿吃白肉?”
      那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腰圆膀粗,说起话来嗓门震天;打头的男子话音刚落,其余的人便大声应和起来,有的甚至把手搭到腰间的铁口刀上。
      见状,那小二迅速地把餐盘往濯玉桌子上一撂,脚底抹油似的,一下滑到了那桌人面前。
      只听他点头哈腰地赔笑,“各位客官,各位老爷,实在对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给您撤了,再上一桌好菜。本店再加赠一坛美酒,作为赔偿,各位老爷您看如何?”
      摔碗的汉子又说了几句教训人的话,气却消了大半。几人又三言两语说了些什么,濯玉心下了然,这安平驿站,原来是家黑店。
      东英见他二人也被耍了,气得站了起来,想像那汉子一样闹上一场。
      濯玉抓住他的手臂,一个眼刀飞来,将东英摁回座位上。
      他低声道:“东英,楼主的话,你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你我此行有要事在身,莫惹是生非!”东英也晓得自己冲动了,但答道:“少主,可他们送来的肉,怕不是……”
      他比了个手势。那白肉,便是人肉。这地方若是黑店,那么杀人越货、坑杀旅客的情况就并不少见,给不知情的外人吃白肉,也是常有的。
      濯玉不为所动。“你且让我与他说道。”
      他唤来小二,抬起下巴指了指那桌大汉道:“这肉成色不对,我不要。给我们换一桌和他们一样的。”
      小二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解释了一番,意思是不大愿意换。
      濯玉也不恼,只是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个长条的东西,拍在桌面上。包袱散开,露出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他拍了一下桌子,那一掌使得一楼的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小二低头一瞧,只见长剑出鞘,闪出一道蓝色的光芒。
      “这剑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濯玉微微一笑,“你若是有点眼力见的,便把这菜撤了,换桌好饭来。”
      店小二被这少年的气势惊得不轻,他哪知道这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公子竟是内力深厚的剑客?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他应道:“哎……哎!只是客官,您还没给钱呐……”
      闻言,濯玉摸了摸衣袋,正欲掏钱付账却发现口袋中竟空空如也,不由得心下一沉。他往门口望去,不久前,有个孩子往他身上一撞,他的荷包约莫是那时被顺走的。想到这里,他也有点压不住火,一下站了起来,冷笑道:“都说店大才欺客,你这一方小店做事怎也如此欺人太甚?”
      不等小二答话,他继续道:“那乞丐孩子,也是你们的人吧?先偷了我钱袋,再哄我们吃白肉,菜单给的也是不懂门道的家伙看的版本,你当真以为我们二人是好欺负的?”
      这时,原本在喝酒的几个壮硕汉子站了起来,朝他和东英逼近。东英落在刀柄上的手已经将长刀拔出了几寸。但濯玉只是捻起一根筷子,在手中转了几圈,随即反手一甩。
      木筷如飞刀般扎进承重的圆柱,使得那几个汉子停下脚步,驻足查看。他们个个双目圆睁:只见那筷子竟扎穿了承重柱,直直插在墙缝里。
      濯玉懒洋洋笑了。他得意地朝柱上的圆孔看去,额心的玉滴一晃一晃,看起来心情很好。
      “先说好,要是打起来,贵店的损失我可不赔钱啊。”他的一只手放在腰间。他的腰上竟缠着一柄软剑。
      然而,这剑在今晚似乎不会有出鞘的机会了。只听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喝止了打手。
      “都退下。不得对客人无礼。”
      濯玉抬头望去,男人约而立之年,戴着一副眼镜。眼镜不是新的,正如他的衣衫一样。这竟是驿站的掌柜么?
      男人道:“少侠好身手。敢问师出何处,有何名号?”
      濯玉垂下手腕,仍是懒洋洋地答道:“无名无号,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只不过……”
      他神色一凛,直直盯着老板,“贵店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那老板脚步一顿,似乎被少年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从濯玉身上移开,落到东英的腰间。一枚白玉的令牌,刻着一个“谢”字,并无任何精细的雕工,看着只是块普通的衣饰罢了。但掌柜的却面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
      “敢问二位可是……可是姑苏城外……悬玉楼……”
      东英上前一步,解下腰牌,亮在对方眼前。过了片刻,他才慢条斯理道:“非也。姑苏城的悬玉楼,是李夫人在打理,楼中弟子挂的,是李氏的白玉令。”
      “我们是东海总部悬玉宫,直接承了谢宫主的调令前来查案,还请掌柜的……借一步说话。”

      原来,那名满江湖的姑苏悬玉楼竟还只是个分舵。
      在江湖中行走过的人都知道,中原武林有四大世家、八大门派,他们实力强大,人才辈出,是习武之人向往的势力和靠山。但这些门派加起来,却也敌不过一个隐于中原之外、不为人知的组织:悬玉楼。而在神秘的东海,雾气缭绕、常人难以企及的蓬莱岛,才是悬玉楼真正的势力所在:悬玉宫。悬玉宫中悬玉楼,原是司掌情报的部门;几百年的基业发展下来,悬玉楼掌握了众多江湖秘辛和能人异士,他们沽售情报,甚少插足武林纷争。
      这掌柜的曾经考取进士,在朝为官,自诩精通人事、见多识广,他瞧见东英衣着华美,气度不凡,站姿又分明是习武的老手才有的姿态,但这样的人,竟也只是侍从的打扮,可见他身后这位青袍冠带的公子身份更是……
      想到这里,他不禁也像那店小二一样,额头上滚下几滴冷汗来。
      “那、敢问这位公子……”
      见掌柜询问,濯玉微微一笑。
      “无字无号,本名濯玉。”
      东英低声道:“正是东海悬玉宫的少宫主,濯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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