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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苍辽疑云(四) ...


  •   白玉令不翼而飞,若不是被那些曾交过手的黑衣人夺去,就是被人觊觎钱财捡了去。毕竟,悬玉楼弟子所佩的腰牌,取材都是东海羊脂白烟玉,其质地温润,光泽细腻,指甲大小的一块都价值不菲。
      然而,能获赠这样的腰牌,大多的都是武艺过人且忠心耿耿的弟子。这腰牌上刻着他们的姓名和分堂,是身份的象征,在活着时都是竭力奋战保护之,若不幸遇难,则同门的师兄弟会带回他们的腰牌,挂到悬玉宫五重殿内的一棵百年大树上。那便是往生树。因此,对悬玉宫的门人弟子来说,见腰牌如见人,其中还有一份超越了生死的寄托与挂念。
      东英见少主沉默,心里知道他定是想找回那两名弟子的白玉令,便开口安慰道:“少主,这物件虽值钱,但也罕有;若是被卖到当铺,只消一问便知。若是被那几个刺客所属的组织取走,这事便更好办,交给李夫人或夏堂主去查,一月内定能水落石出。”
      濯玉点点头,忽而朝远处望去。起夜的更夫手持锣、梆,连打三次,发出咣——梆——的响声,向着城内移去,竟已越过寅时。便是不久之后,天就要亮了。

      苍辽城内,听雨楼茶楼,寅时三刻。
      天还未亮,伙房里的大水壶就已经呜呜烧上水了。一个年迈的老人佝着身子给炉膛添柴草,这听雨楼虽然不是苍辽城最大最气派的茶楼,但却是营业最早的。
      说起这家门店,规模非但不大,还算得上人丁稀少,只有两人。这个老头就是听雨楼的掌柜,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堂,此外就没有别人了。
      但伙房外却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老人没有觉察,只莫名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身子便软下去,栽倒在地。来人一袭白衣,头上包着青色纶巾,是个书生打扮。他一脚踢开老人,拎起水壶灌进茶缸,又从茶缸里舀了几勺茶水,端到大堂里去了。
      濯玉至听雨楼落座时,茶楼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大堂内也已坐了好几个老人。老人觉少,无眠,醒后便喜欢来这间茶楼点上一杯两文钱的清茶,和老友闲聊半晌。因此,这几条街坊的茶客都是熟人,几人见到濯玉这个年轻面孔,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
      在他进来之后,又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他们短褂马裤,踩一双布鞋,其中一人脸上有刀疤,另外一个人有一条腿是木腿。他们在濯玉斜对桌坐下,虽并未言语,但濯玉却感到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杀气。
      他瞥了东英一眼,露出几分笑意。
      东英仍坐着,右手却已搭到腰间斜跨的刀柄上。
      这时,那白衣的书生正端茶走出,他给濯玉、东英上了茶;杯盖还未揭开,却已茶香泗溢,濯玉不禁叹道,好茶!
      他端起杯子,正欲开盖,面前的桌子却“轰”地一声被踢翻,木板被踢散,一道银钩直直朝濯玉面门划过。
      这一击阴狠至极,是朝着濯玉的眼睛勾来,杀气腾然四起,第一击的银光还未散去,第二道银光接踵而至,这一下是对着咽喉。

      东英早有预备,他拔刀很快,是一等一高手的速度,然而,他的刀尖还未碰到那个银钩客,那人便啊地一声,发出惨叫,一柄软剑卷下那两只装上银钩的铁手,剑尖穿透那人咽喉,一直刺出脑后。
      饶是他眼力极佳,却也没完全看清方才濯玉的动作。
      可是,那银钩客的同伴却双目圆瞪,心下骇然:那额饰玉滴的少年好快的身法,在吴钩甫一出手的刹那,便已催动内力,将茶杯中滚烫的热水凝成冰针迎上吴钩的势头,使他那一击偏离了方向;而后,他连人带凳一起挪动,避开了第二击——正是这时,他袖中突然探出一截锋利的剑头,是柄软剑,像鞭子似的抽开,旋风般斩断了吴钩的双腕,又趁着剑势一剑穿透了吴钩的咽喉。

      他心中震惊,一时间已经乱了方寸,巨大的恐惧迫使他张开双唇,从口中射出数枚金针。
      东英挥刀挡了去。迅猛的刀气让大堂内灯盏寂灭,只听噗噗几声,金针扎进木头里的声响。
      金针再次射出。
      黑暗中,一阵血亮的剑光闪过,剑尖碰到金属发出叮叮的响声,然后是剑锋没入血肉的噗嗤声。
      柜台边,白衣书生点燃烛火,赫然看见那□□金针的杀手已经躺倒在地,脖子上一道血痕,已经没了生气。
      而在他旁边,掉落几枚金针,那金针比原本射出时薄了一半,竟是被人从中一分为二。

      出手这人却仍坐在长凳上,屁股都没离开凳面,闲闲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盏浅啜一口,叹道:“明前银针,茶是好茶。”
      然又神色一冷,将茶盏摔碎在地:“这店却不宜久留!东英,我们走。”
      可还未等两人离去,那白衣书生却已到了他们跟前。他面相和善,眉眼含笑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茶水不对胃口?不如待我扫去浮尘,再上一盏如何?”
      濯玉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东英一声大喝,“小心!”
      那书生宽阔的袖口里,突然钻出来一条青蛇。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露出两颗狭长的尖牙。濯玉对那两个杀手早有准备,对这书生却毫无防备,一时不察,来不及闪躲,左手反手一抓,掐住蛇的三寸。
      东英刀已出鞘。蛇身被刀气斩成三段,那书生却哈哈大笑着,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

      原来,那金嘴没能看懂,青蛇书生却已明白,少年公子那一剑,分明是悬玉宫的秘传剑法《含情七剑》中的穿云一式。此招力发丹田,凝全身之力于剑尖,因此剑势所至之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就连缥缈的云雾都能一剑穿透,是必杀的一击。
      他自知不敌,因此只放了一条蛇出来做障眼法,自己遁走跑路了。
      然而,东英的刀虽快,可那青蛇却更快。两根尖牙刺入濯玉的手背,痛得他脸色煞白。
      他抖掉蛇头,拔出蛇牙,缠进随身的包袱里。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泛起隐隐的蓝紫色。
      东英连忙从胸前的衣袋里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碧色的药丸,递给濯玉。
      “少主,属下备着宫主给的莲花丹。虽不是专治蛇毒,但仍可解百毒。”
      濯玉接过服下,又看了一眼那死在地上的两个刺客,两人从大门里出去了。

      --
      苍辽城外,安平驿站。
      几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蒙着面,包下了二楼的客房。为首的那人腰上系了一条金色的腰带,衣摆上绣着暗纹,隐隐透着一个“盟”字。他们给钱爽快,掌柜的不让多问,伙计就算有再多的好奇,也在心里压了下去。
      他不禁想到前些日子在驿站内见过的那两名贵公子,他们身上背着的刀剑,也像这几个黑衣人一般凌厉而有气势。
      但之前那两位公子看起来一身正气,像是好人家,这几个黑衣人呢,蒙着面,压低了嗓门说话,而且只在夜间出行……
      他应声给二楼的几间房送去热水,只听里面的人低声道:“……这么说,那金嘴、吴钩失手了?”
      “不错,是青蛇书生传来的消息。死的人虽然是苏州的,但这次来的却是从东海。”
      “哦?是姓谢的派的人来?”
      “正是。而且,是让那悬玉宫的少主亲自来的。”
      “这可不太好办了……”
      伙计耳朵贴在门板上,正听得起劲,谈话声却消失了。一枚银针噗嗤一下扎破纸窗,擦着伙计的脸颊扎到他身后的墙壁上。
      伙计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放下热水,跑着下了楼。
      房内的谈话声重新响了起来……

      --
      “你就是城南的阿一?”
      矮小的青年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来。
      若不抬头,他看起来只是个身量不高的瘦弱青年,可一露出那张脸,真叫人害怕,他半边脸都被火燎过,皮肤烧坏了,只剩下一只眼睛。
      但问话的那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还伸出一只手,帮他卸下背上的柴火。
      他被吓到了,原本想出声叱责,但一看到濯玉,便熄了火。好漂亮的一个少年!他一身青金蓝的衣袍,腰带上镶金嵌玉,额心还坠着一抹水滴状的青玉。
      这样一个人,竟还愿意给他搭把手。这柴火从山中砍来,背了一路,阿一已是满头大汗。
      一张帕子又递到眼前。
      他惊讶地看着濯玉,没敢接。
      “喏,拿着擦擦汗。待你把柴火卖了,我请你喝碗酒,你来是不来?”濯玉又问。
      阿一颤抖着手接了帕子,抹了抹额头。那丝绸绣花的手帕顿时脏污一片,但濯玉却笑了,“你莫担心,我没有被你吓到。你脸上是烧伤吧?我这里正好有我师父给的药。”他掏出一个盒子,塞进阿一的手心。一起落进手心的,还有二十两银子。
      阿一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突然鼓足了勇气,“少、少爷找阿一,是有事相求吧?小人家中有老母要养,午后还得再去城外一趟,把剩下的柴火背回来。少爷若是能等,请入夜后来城南家中找小人,小人定知无不言。”
      说完,他给濯玉磕了一个头。
      濯玉赶忙把他扶起来,挥挥手,让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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