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沂》滴嗒嘟

5、第5章

　　铃铃铃！

　　闹钟响了，唐梨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找到手机摁息闹钟，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五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

　　唐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再次把闹钟摁息，坐了起来。

　　吸拉着拖鞋去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还不那么刺眼，把房间里照得亮堂堂的。

　　刷牙时闹钟又响了，唐梨咬着牙刷去关闹钟，离游船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需要抓紧时间了。

　　换下睡衣，收拾行李，退房，路上堵了会儿车，唐梨打开手机看时间，离游船出发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有点烦。

　　一下车唐梨就拖着行李箱跑了起来，码头上游船即将出发，唐梨喘了口气加快速度，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找到座位坐下，奔跑时的汗水在这时一股脑地流下来，唐梨顾不上擦，垂着头平复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打湿背包包带形成一个小圆点，唐梨盯着包带上越来越多的小圆点开始犯晕。

　　手脚发麻，想吐，口腔里泛着酸水，眼前越来越黑。

　　唐梨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巧克力剥开放进嘴里，闭着眼微微仰头休息。

　　低血糖犯了。

　　船体开始摇晃，从圆窗里往外看城市越来越小，海面愈加宽广。

　　唐梨不晕了，拿出纸巾擦脸上脖颈上的余汗，擦完把纸巾攥在手里，又剥开一块巧克力含在嘴了。

　　下船，走过长廊，出站。

　　民宿老板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站在树下，看见她了又低头看看手机，比对上是同一个人后，踮起脚朝她挥手。

　　唐梨推着行李箱走过去，民宿老板接过行李箱搬上电动车，开口和她寒暄，“端午安康啊。”

　　唐梨顿了顿，她压根不记得今天是端午节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嗯，端午安康。”

　　唐梨抬腿坐上车，老板一拧车把电动车绕过门口的横杆往外开去，风迎面吹来。

　　她昨晚还算睡了几个小时，有了几分精神，饶有兴致地听着老板介绍小岛的景点分布和游玩项目，老板从前车篓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她，唐梨道谢，然后接过来贴了贴脸，凉飕飕的。

　　民宿的院墙上开着紫色的三角梅，院子里种了几株香蕉树和一棵菠萝蜜，菠萝蜜树下设了秋千和躺椅，几只猫在中间的石板路上打闹，也不怕生，迈着猫步走过来蹭她的裤脚。

　　房间在二楼，老板帮她把行李箱搬进房间递了房卡就走了，说是要去接下一个客人。

　　唐梨洗了个澡换了身透气的棉麻短袖和短裤，从包里翻出帽子和墨镜，踩着拖鞋下楼。

　　在树上掰了根香蕉，荡秋千、逗猫，老板娘从冰箱里端出一盆冻硬了的菠萝蜜，咬起来口感像冰激凌，冰冰甜甜的好吃。

　　门口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盘在她膝头睡觉的胖橘猫睁开绿色的眼睛往外看，是她租的电动车到了。

　　小岛大小不到二十五平方公里，游玩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电动车，她前一天与岛上出租电动车的老板商量好了，约定今天中午给她送一辆电动车过来。

　　“注意安全哈，”老板拍拍车头叮嘱她。

　　“好，”唐梨长腿一迈，上车，拧钥匙时她听见自己说：“端午安康啊，老板。”

　　老板笑了起来，牙齿被太阳照得发亮，乐呵呵地回她道，“端午安康哈，姑娘。”

　　唐梨启动车子开了出去，心里突然开心得厉害，像是菠萝蜜的甜沁了进去，她把车速拧到最快，道路两边枝叶茂盛的榕树投下一大片绿阴，风呼呼吹乱她的头发，唐梨在电动车上站起来，慢慢松开双手向两边展开，心里是泰坦尼克号杰克在船头意气风发地大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唐梨张了张嘴，那句话怎么也喊不出来，反倒是接了满满一大口风。

　　真是放肆。

　　又怪傻气的。

　　唐梨为自己的幼稚而发笑，她重新坐下来扶住车把，更正因刚刚那一遭而变歪的行进方向。

　　“唐梨！”

　　有人在叫她。

　　唐梨吓了一跳，满脑子不着边际的肥皂泡泡噗地一声就破了，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她循着声音往那处看去，宋沂在一棵榕树下向她招手。

　　她今天穿着一件水墨画风格的裹胸吊带长裙，背后黑色的细绳互相交错绑缚，空隙里露出细雪般白腻的蝴蝶骨，头上戴着一顶大帽檐的米白色渔夫帽，显得整个人格外的苗条纤细，长发烫了小卷披散在肩上，锁骨上躺着一粒水滴状的红色吊坠，小小的一颗像一滴凝固的血，被极细的银色链子串着，脚下踩着一双中跟的凉鞋，绑带缠绕着精巧的踝骨。

　　她看到了我刚刚的样子了吗？

　　还是别看到了，太尴尬了。

　　唐梨的脸隐隐泛红。

　　不过……她今天真美啊。

　　宋沂还在挥手，唐梨调转车头开了过去。

　　“一个人吗？”宋沂拍拍她的电动车后座。

　　“嗯，”唐梨看着她点头，宋沂今天换了香水，有些淡，她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很好闻。

　　“方便吗？”宋沂抬眼看她。

　　“哦，方便，”唐梨愣了一下，仍是点头。

　　“那等我一下。”

　　宋沂转身小跑着走了，唐梨这才注意到树后面是一排店铺，店铺前的空地里停着一辆景区里拉客的小车子，两边挂着透明塑料帘子，后面整齐地放着几个行李箱。

　　宋沂和开车的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司机点头，然后宋沂走到车尾打开一个米色的行李箱，把头上的渔夫帽三两下折起来放进去，接着抱出一个大头盔来。

　　宋沂抱着头盔走过来，侧坐在车后座上，一拍她的背。

　　“师傅，走吧！”

　　唐梨拧车把，加油出发。

　　“去哪儿啊？”唐梨问她。

　　“不知道，你往前开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好。”

　　唐梨沿着环岛路往前开，路弯弯绕绕的，偶尔会遇到和她一样骑着电动车环岛的游客，嗖地一下从她旁边开过去，扬起一阵风。

　　唐梨开得不紧不慢，她还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宋沂没有看到吧，她心里没底。

　　这种事她自己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傻到爆炸，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了那就…唐梨把这个可能性从心里压下去，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吧！

　　宋沂没说，那就是没看到，她自欺欺人地想。

　　“端午安康！”宋沂说。

　　唐梨把心放回肚子里，“端午安康，”她回道。

　　“你刚刚在干吗？”宋沂问道。

　　唐梨心里一紧，“什么？”她装傻。

　　“就是站起来，手这样，”宋沂做了一个展开双臂的动作。

　　“不知道，”唐梨觉得有一股热气涨到脸上。

　　“那……”

　　宋沂还要再问。

　　唐梨打断她的话，车子突然加速，“我要杀人灭口了！”

　　宋沂一声惊呼，伸手扶住她的腰。

　　唐梨腰间一痒，手里动作一乱车子就往路边歪了一下。

　　“你真要杀人灭口呀！”宋沂在身后叫她。

　　唐梨把车开回路边，放慢车速，“我坏嘛。”

　　宋沂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腰的两侧，轻轻扶着，捏着她一点衣角，现在车速慢了，宋沂把手收了回去，嗔她，“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唐梨呵呵笑，风吹起她的头发，有几根糊住了眼睛，唐梨伸手拨开，没几秒风又带着头发张牙舞爪地糊上来，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

　　宋沂的手拂过额角，帮她把头发拨到身后，没有皮筋干脆就用手束着。

　　“好点没？”

　　“好多啦。”

　　“听歌吗？”

　　“啊？”唐梨疑惑。

　　“我问你听歌吗？”宋沂又说一遍。

　　“那听吧。”

　　宋沂递过来一只耳机，唐梨接过来挂在耳朵上。

　　耳机里女声低低柔柔地唱：
　　你累积了许多飞行，
　　你用心挑选纪念品，
　　你收集了地图上每一次的风和日丽，
　　……

　　宋沂说：“唐梨，你好像没怎么变呢。”

　　唐梨沉默。

　　怎么会没变呢，偶尔面对着镜子，她自己都认不出镜子里面的人是谁了。

　　宋沂没有等她的回答，突然兴奋地轻拍她的背，“到了！到了！”

　　面前树木的影子退去，蓝色的海面铺陈开来，广阔无边，又随着海浪撞进眼底，海水环着弧形的海湾，像是一弯蓝色的月亮，路沿上立着红白的警戒石。

　　“停一下！停一下！”宋沂叫她。

　　唐梨按着她的要求把车停在路边，这里离那湾海水还有一小段距离，她脚撑着地面回头看宋沂。

　　宋沂下车整理了一下裙摆，又用手把耳后的发丝理顺，最后戴上了那顶头盔。

　　一顶怪模怪样的机车头盔，蛮酷的，流畅的线条，还带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宋沂不把头盔上的那副大眼镜取下来戴在眼睛上，只把头盔下面的系带绕在下巴上系紧了，然后抱着脑袋问她，“怎么样？好看吗？”

　　“怪模怪样的，”唐梨损她，墨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笑。

　　“现在呢？”宋沂把手放下来，落在脸旁，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不怎么样，”唐梨憋住笑。

　　怪可爱的。

　　宋沂瞪她一眼，“老娘天下第一美！”

　　“是，是。”

　　唐梨扶稳车身，等宋沂重新上车坐稳。

　　“师傅，你是哪家公司的？我要去投诉你，”宋沂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唐梨把撑在地上的脚收回来放在踏板上，说，“求你了，不要啊，你要是投诉我我就会被投诉的。”

　　“那你从现在开始表现好点儿，”宋沂笑盈盈的。

　　“好嘞。”

　　“我怎么样？”宋沂又问她。

　　“天下第一美！”唐梨用她的话来打趣她。

　　宋沂气得锤了她一下，“滚！”

　　唐梨乐得直笑。

　　身后感觉到宋沂向她靠近了一点，手臂试探着往两边伸展开，又收了回去，唐梨透过两边的后视镜往后看。

　　宋沂在调整姿势，她调整好了，身子往后一躺靠在车尾的储物箱上，双臂展开，一手比一个小树杈支棱着，下巴微扬，露出一个笑来，不是抿着唇角的那种，而是一个标准的露齿笑，八颗牙齿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师傅！加速！”

　　“好嘞！”唐梨收回视线，油门拧到底。

　　“呜呼！”宋沂开心地笑。

　　吹拂而过的风，连绵不绝的海浪，树叶相互摩挲，阳光浓烈，身下电动车的马达震响，身后坐着的漂亮姑娘开心地笑。

　　耳机里的女生还在唱，木吉他声悠悠地弹响。
　　你拥抱热情的岛屿，
　　你埋葬记忆的土耳其，
　　你留恋电影里美丽的不真实的场景 ，
　　却说不出你爱我的原因……

　　一切都刚刚好，夏日、阳光、沙滩、大海，所有的阴霾都还没来得及在此时登陆，此时此刻最适合喜欢和爱情在风里疯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