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云上去》田思野

5、药

　　今天下着小雨，早早从学校回来，从食堂新开的窗口带回来了酸菜鱼。我打开窗户，潮湿的空气混着青草的甜味，偶尔有斜斜的小雨绵绵地落进来，点在我的脸上，手臂上。
　　我在案板上切肉，昨天小云说她想吃炒芸豆了。其实除了冻猪肉，鸡鸭鱼肉我都不会处理，太血腥，无从下手。所以肉食基本从食堂带回。好在小云爱吃我做的青菜，她说有不一样的味道，色香味俱全，把我夸的天花乱坠。
　　“今天和同事们一起去体检，幸亏没有得病，就是有点炎症，不过都是小问题。”
　　“要吃药吗？”
　　“嗯，医生给开了。”
　　“我看看，一天几次，好提醒你”，我洗洗手，往围裙上一擦，接过两个小药瓶，“一定要带安全套，不想戴套的客人让他滚。”
　　“知道了，妈咪规定，必须戴。”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你看，今天一个熟客来找我，给我带了他小孩在学校做的手工，还有他老婆做的糖块。”她拿起一颗奶白色的牛轧糖，想放进我嘴里。
　　“我不吃，”我厌恶地把头偏过去 ，“男人就是这样贱，有了老婆孩子还要出来找女人。你别动了真感情。”
　　“怎么可能，我知道的……也许是家里东西太多，不知道往哪扔才会带过来给我吧。”
　　“不要这样想自己。”我摸了摸她的头，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仰起头来憨笑，仍是低着脑袋 ，“乖，我帮你把这些垃圾扔了。”
　　我拿过塑料袋，一向主张不浪费的我，把这些统统往垃圾桶里一丢，正中桶心。
　　“吃药，”我给她接了温水，两片绿的，两片红的，递到她手里。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吃药？”她突然这么问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你之前说是感冒药，可哪有感冒这么长时间的？”
　　她拉起我的手 ，忧心忡忡的，“不要瞒我”。
　　“我怕你担心，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才没告诉你。”我放开她的手，“是抗抑郁症的药。”
　　“啊？”她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不要想不开，逸一，你不会哪天就离开我……”
　　“哎呀，”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 ，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把抑郁症当回事，我把她拉进怀里，“我早就好了……”
　　“你骗我，好了为什么还要吃药。”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让人心疼。
　　我突然想起 ，那段最阴暗的日子，我是如何莫名其妙地、被巨大的痛苦湮灭，是如何地虐待和折磨自己，是如何自杀不成被抢救，是如何待在精神病房，被封闭监控了三个月……好在，都过去了。
　　“是防止复发，维持状态稳定的。”我故作镇定地说。
　　“那你把药给我看看。”她拿过药，一头扎在书桌上，“艾司西酞普兰……坦度螺旋……”她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在我的草稿纸上 “改天我问问医生，长期吃这个会不会对身体有害呀。”
　　“你去哪问？”
　　“我有个客人是医生。”
　　我一把夺过她写的纸条，攥成纸团扔在地上，我有些恼怒，“问他们干嘛？我这个就是医生让吃的。”
　　她转过头，意识到我生气了，一下子泄了气，低头不说话了。
　　我继续切肉，焯水，炒菜，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撒娇似的，“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提他们了。”她抱地更紧了些 ，“我来了月经，这几天不上班。我陪你，你想去哪玩？”
　　“明天晚上，学校图书馆放映电影，”我把菜到进碗里，“我约了两张票，陪我去看吧。”
　　“逸一，你最好了~最最好了。一会我洗碗，这些你就都不要动了。”
　　“不用，你做了美甲，好看的手不该干这些，我来就好。”
　　“可你也很好看啊。”
　　我看向窗外，雨还在淅沥沥地下，行人撑着伞在路灯下走过。冷暖色调交替点染成一幅抽象水彩。我身前被风吹的凉凉的，身后被她偎地温暖。俗话说 ，一场春雨一场暖，看来天气要越来越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