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设归我了！》霜序二十

39、第 39 章

　　回到家后的第一个晚上，江晚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要闭眼入睡但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几乎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四周安静地出奇，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回想起来的却是她刚刚成为江氏大小姐的时候的那个金碧辉煌的VVVip病房，父母围在自己身边，还有旁边站着的，摆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地冲着她道歉的乔子枫。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搞笑，总之她就是停不下来，在床上笑得打滚，肚子抽痛。

　　由于完全消散了睡意，她索性直接坐起身来，凌乱的头发糊在她的脸上，去把那些碎发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不是她大半夜出的汗，而是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疼的也不是她的肚子，而是更上面的——心脏。

　　她将窗帘拉开，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房间，一如她的悲伤。

　　江晚晚背靠着窗边的墙缓缓滑落，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里，小声地呜咽着。

　　无名指上的指环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在泪花的折射下破碎成一个又一个细碎和闪烁着的银白色碎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将头仰起，定定地看向窗外，轻声说：“系统，你说人物删档了，会不会就会被整个世界遗忘啊。”

　　[宿主你别难过了......还有六个月呢，时间还那么长，足矣让你们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系统通过捕捉江晚晚的面部微表情和大数据，判断了此时江晚晚的心情应该是悲伤。

　　它第一次笨拙地尝试着要安慰一下她，可却只看到了江晚晚轻轻地摇了摇头。

　　感觉到系统还要继续安慰些什么，江晚晚打断了它的话：“没事的，你告诉我吧。就算是任务失败了，作为宿主，也总应该有相关处置办法的知情权吧。”

　　[是的。将人物的全部都删除，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来过，就连你本身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也将一并被删除。]

　　“是这样啊。”

　　“那另一个人呢？之前你说过的，以书中的一个NPC的形式活下来的另一个人呢？”

　　[等等宿主，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想不开啊！]

　　[本来你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这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而且宿主你别那么着急啊！你难道不想听听乔子枫他怎么说吗？而且就算是真的想做出决定，也完全可以等七天之后啊！！你再好好想想。]

　　“回答我的问题！”眼泪又开始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一边摇头，眼泪一边再次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必须作出决定，在乔子枫发现之前。”

　　系统拗不过她，也拗不过她作为宿主拥有的信息权限，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问题。

　　[他也会遗忘，他会记得他本身的一切，唯独除了你。]

　　江晚晚沉默了很久，她看着窗外依稀闪烁着的霓虹灯，看着自己家花园种下的灌木和花朵的影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又通过这一切看到了自己脑海之中，过去曾经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

　　那些事情就像是一页一页的书页一样，一页页的翻过去，翻到最后，定格在现在，这个冰冷又宁静的夜晚。

　　她长叹一口气：“我的妈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妈妈，而是上一个世界的妈妈。”

　　“她说死去的人会化作魂灵飘在天上，静静地俯视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一切，化作雨、化作风，以另一种形式，爱着他们曾经爱过的人。”

　　“那这样，也不算是分别对吧？”

　　一边说着这个话，她似乎能够感受到来自系统的一种震惊的情绪，这种情绪化作滋滋的电流声，在她的脑海之中时不时地响起。

　　“我选择第二条路，将我的积分全部给乔子枫吧。”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莫比乌斯环，“就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的面前弹出一个屏幕。

　　[检测到宿主目前做出的选择具有生命危险，特在此提醒，宿主是否确认该选项？]

　　[请注意，一旦做出选择就不可再更改，请宿主慎重考虑。]

　　“遗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从来不记得人生中曾经有这个人出现过的话，那也不会感到悲伤，他还可以拥有一段崭新的，快乐的人生。”

　　“这不也算是一种最好的结局吗？”

　　她微笑着，点击了“确认”。

　　乔子枫虚幻的部分在她点击了确认的部分之后，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在窗子中的倒影上，她看到了自己的两边耳朵都有些虚化。

　　“系统啊，你能把这部分虚化藏在衣服下面吗？丑死了。”

　　[好。]

　　在接下来的几天，乔子枫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江晚晚粘着他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两个人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游乐场、电影院、各种知名打卡景点，在短短的六天之内，江晚晚都带他去了个遍。

　　虽然兴奋，但是这也有点太兴奋了吧？！

　　这简直是特种兵式的旅游啊，她几乎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到了极致，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忘查看下一步的攻略。

　　他也不是没对江晚晚说过这个事情，他们时间还长，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去看这个世界的每一处。

　　可江晚晚总是以人生苦短，及时享乐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无端地感觉到江晚晚在着急些什么，也怀疑过是不是系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无论他怎么询问系统，系统都和他说任务结算后，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你会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书中的人物过完这一生。

　　起码这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坏结局。

　　他对自己原来长大的那个家，一点留恋也没有。

　　第七天是一个阴天。

　　江晚晚和往常一样，大早上的就收拾好了自己，敲响乔子枫的房门之后准备出门。

　　但她刚出门，外面的大雨突然倾盆而下。雨水落在她的衣袖上，被打湿的衣袖变得透明，连带着衣袖下面那节透明的手臂都清晰可见。

　　她像是触电般地将迈出去的步伐从外面缩回来。

　　在接触雨水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爬边她的全身，一开始她以为是雨水的冰冷，但是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冰寒。

　　“哎呀，外面有点冷，我去上楼换个衣服，马上就好。”她将那只手臂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小步快跑上了楼。

　　再次下楼的时候，她一身黑色从头到尾全副武装，只留了一张脸露在外面。

　　“我好了！让我看看今天咱们应该去哪儿。今天去海洋公园看海豚！我们快点走吧！”她像是往常一样拉着乔子枫的手就往外走，可这一次，乔子枫站在原地没有动。

　　“外面这么大雨了，咱们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而且你看这么大雨，原本漂漂亮亮的景点拍照也不好看了，对吧？”

　　“不行不行，我们今天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今天要首先去海洋馆，然后去拍照，然后去吃......”她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扯了一下衣角。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乔子枫发现了这个细节，每次她心虚的时候都爱扯自己的衣角。

　　江晚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打哈哈：“哪有哪有，那就听你的，我们先在家里等一会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乔子枫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晚晚今天的脸色格外难看，而且不是那种休息不好的没有气色，而是有点想那种常年在ICU卧床不起的人的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

　　“你是不是有些着凉？我去给你煮些姜茶去给你暖暖身子。”他说着往厨房走去。

　　“让保姆煮就行了，你别亲自动手了！”江晚晚想起之前她生病的时候，乔子枫给她做的那些暗黑料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可我这五年来也有进步啊！你看我发挥就行了！”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等到天晴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了。

　　今天出去玩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江晚晚有些垂头丧气。

　　乔子枫打开了窗户，让外面雨后的清新空气进到屋子里来，还有即将落下的夕阳的金色阳光，也一并照射进来。

　　“快来看！看天边的云！”

　　傍晚的夕阳照射在云层上，天空彻底变成了粉红色，就连那点天空上残留的云彩也被夕阳度上了一层金边。

　　“我们的未来就会像这场落日一样，就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永远温暖，永远绚烂。”

　　“对吧？”

　　他的眼睛之中充满光，转头看向江晚晚。

　　江晚晚笑着点了点头。

　　“一定会的。”

　　她感觉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冷了，连带着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冰冷了。

　　“外面太冷了，把窗户关上吧。”

　　“好，都听你的。”乔子枫关上窗户，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膀。

　　江晚晚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不和他，不和大家告别吗？]

　　系统问她。

　　她的时间不多了，再过六个小时，她就会彻底消失。

　　告什么别呀？

　　就这样大家一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不是挺好的嘛。

　　如果我曾存在过，那我给大家带来快乐。

　　如果我不将存在，那我也不想给大家带来离别的悲伤。

　　江晚晚喝了一口乔子枫给她煮的姜茶。

　　温暖又辛辣的姜茶下肚，让她的手脚变得暖和一些。

　　人眷恋温度，总是喜欢温暖的地方，要是他知道了可不好。

　　他孤身一人的世界太过冰冷了。

　　现在就挺好的。

　　至少，他们现在能用着最后的时间一起看看这些熟悉的风景，看看夕阳，吃点喜欢吃的东西，没羞没臊地说一些情话。

　　然后静静地等待十二点钟的钟声到来，所有的人对她的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然后将她整个存在都遗忘。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钟，江晚晚的眼皮开始打架。

　　明明还有三个小时呢，明明还有最后的三个小时呢，不能睡觉，不能睡过去。

　　她悄悄地拉高了脖子上围着的围巾，挡住了即将过来的虚化。

　　“要晚安吻。”乔子枫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她俯下身去，在他的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在她吻他的时候，他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江晚晚真的很漂亮，特别是她的眼睛，是很温柔的杏眼，平日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就想是小兔子一样活泼又可爱，但是在肚子里一股子坏水的时候会像是狐狸一样眯起来。

　　她发丝散落，他分明看到在那柔软的发丝之间的脖子下的一点点透明的虚无。

　　乔子枫发现了端倪，瞳孔急剧收缩，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任何温度透过她的衣服传来，她的整个手掌都被隐藏在了厚厚的衣服之下。

　　“没事。”江晚晚想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但乔子枫的大手就像是牢固的铁钳一样把她仅仅钳住。

　　“你别这样。”江晚晚眼神躲闪。

　　“你这还叫没事情？！”他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不由分说地一把掀开江晚晚的衣袖，衣袖下那只纤细的胳膊已经近乎透明。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晚晚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可是乔子枫的手像是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再一次涌上来，从她的眼眶之中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总系统判定我们任务失败了，要角色删档，可是我们的积分只够一个人活下来。”

　　“我本来不想和你们告别的，我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度过这七天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体面的离开呢？”

　　乔子枫突然就明白了，他之前那么问系统系统都回答的含混不清，是因为江晚晚选择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

　　是他让自己变成书中的一个NPC，从此命运线不再与她江晚晚相连。

　　这样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重启，他也依旧能够作为乔氏的一份子继续活下去。

　　需要角色删档的只有江晚晚一个人。

　　“你别哭，别哭啊。”江晚晚尝试着用袖子擦去他眼角下留下来的眼泪。

　　“什么时候的事情，到什么时候？”他揉着眉心

　　“今天晚上十二点。”

　　“灰姑娘的魔法会在十二点钟的时候消失，而我的梦境也会在十二点钟苏醒。”

　　“谢谢你们，给我这么这么美好的一场梦境。”

　　下过雨后的天空万里无云，点点繁星在上面闪烁。

　　真的，真的好舍不得这个世界。

　　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你们。

　　真的，真的好不忍心和你告别，明明我们还应该有那么美好的未来。

　　[宿主，时间到了，该走了。]

　　江晚晚吸了吸鼻子，对乔子枫扯出最后的一个笑容。

　　“不要为我们的分别而难过，因为我们的回忆已经足够美好。”

　　她过来，轻轻地吻住了乔子枫的唇，冰凉、温柔、缱绻又苦涩。

　　乔子枫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要揉进骨髓里。

　　“不要，不要离开我。”

　　十二点钟的钟声敲响了。

　　在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宏伟钟声中，她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完全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只有一枚细细的银色指环被他紧握在手心中。

　　和他无名指上面的那个指环一样的，银色指环。

　　乔子枫的眼泪还在不停地从眼角流下。

　　他用手撑着，跪在地上。

　　他为什么要哭来着？

　　为什么觉得心里这么难过，难过的像是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难过地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