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无拆》野叫

16、十五

　　“那是，那是和他比试。”

　　东磬海才不吃这一套，“什么比试拿人脑袋当靶子，来我跟你比试比试！”

　　东嫤又一缩，她可不敢在亲爹发怒的时候去触霉头。

　　“躲，你这会儿知道躲了，拿箭射世子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东磬海张牙舞爪还要发难，让祝妍按住。

　　“行了行了，有话好好说，她的箭术你还不知道，后山靶子都烂几个了。”

　　祝妍清楚东磬海还有心情闹就说明事态不严重，小皮猴子一天天的闹腾劲儿都是跟她爹学的呢，遂按着人坐下，重新传菜。

　　“她招惹谁不好招惹都伯侯世子，那可是皇后表亲，”东磬海坐下后还是气不过，指着东嫤训，“别以为人没事儿你就没事儿了，挑个日子你还得跟我去登门赔礼！”

　　好不容易把东磬海情绪安抚下来，这时候东嫤却不依了，好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给祝妍烦得头疼。

　　反正有娘亲挡着，东嫤莫名硬气起来，“凭什么是我去赔礼，他来向我赔礼还差不多。”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东磬海听着这毫无悔意的厥词，怒而拍桌，给在场的人都吓一激灵。

　　东嫤有人撑腰不怕吓唬，继续控诉：“要招惹也是他先招惹我的，我第一天上学因为他光受罚了，他季昌明在学堂作威作福，我帮同学们出了恶气凭什么算我的错！”

　　东嫤说得理直气壮，让逯儿抱住胳膊安慰的时候还真有些委屈。

　　东磬海本来以为自己女儿顽劣，撩人打架还不知悔改，但听这话里的意思，与世子间的冲突显然另有隐情。

　　于是收敛神色正待仔细询问，谁知东嫤突然抽了个嗝。

　　众人皆是一愣，东嫤自己也懵了，估计是刚吃饱饭遇上情绪激动，又喝了点冷风，未待反应，下一个嗝接踵而来，人正委屈呢抽嗝停不下来，可怜又滑稽。

　　祝妍与东磬海赶紧一个拍胸脯一个倒热茶，哪还有心思诘问，手忙脚乱忙活一阵总算平复下来，这才围坐一圈听卜逯儿三言两语厘清了事实经过。

　　东磬海了解自己女儿定然不会任人欺负，只是没想到那季世子恶人先告状倒把几个长辈都唬住了。

　　祝妍抢白：“叫你不分青红皂白，现在知道女儿受委屈了？”

　　东磬海脸上一臊，道歉倒是诚恳，“听信一面之词确实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了又不理爹爹。”

　　东嫤吸了下鼻子不理人，东磬海端着热茶还要讨好，东嫤小嘴撅得老高，看样子不打算轻易原谅。

　　祝妍开始打圆场，“行了，逯儿不还没上药么，快去，别耽误你爹吃饭。”

　　东嫤这才想起来还有要紧事，丢下几句下桌的漂亮话赶紧拉着逯儿往自己房间去了。

　　孩子们不在，祝妍才好单独跟东磬海算账呢！哪有一碰到有人告状就先怪自家女儿的。

　　祝妍等小孩儿们都跑没影了才坐下来敲桌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东磬海正净手，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回事儿？”

　　“被告御状还有心思回来闹，当我看不出来，要真有演的那么严重，你能吃得下饭？”

　　“说严重也不严重，都伯侯在朝无权无势，是个闲爵，”东磬海接过碗筷慢悠悠解释，“但好歹皇后的面子是要给的，要是不在皇上面前给个说法，闹到皇后那儿去，被召进宫的可就是你了。”

　　东磬海这会儿端的一个平和稳重，跟刚才横眉竖眼的夜叉形象判若两人。

　　“不都说都伯侯宽厚仁善人人称颂，小孩子打闹这点小事大人掺和什么，也值得闹到面圣？”

　　“侯爷为人确如传言不假，不过侯夫人爱子如命，咱女儿把人心肝宝贝给揍了，那人家还不使劲儿闹腾讨说法。”

　　东磬海夹口菜吃得老神在在，祝妍看他那样子就来气。

　　“他们闹你也闹？光听别人一面之词回来什么都不问就大呼小叫，逯儿还在呢，也不给女儿留点面子！”

　　“小嫤跟逯丫头情同姐妹，这有什么，再说她不仅把人家世子整得惨，她爹我也被整得下不来台，当着皇上和卜裕的面对都伯侯点头哈腰。”

　　这话说得夸张，祝妍还是听出来东磬海是觉得在老对头面前丢了面子，想到他在朝堂吃瘪回来拿女儿出气就来火，伸手揪住耳朵便开骂。

　　“说了半天还是因为在卜裕面前没面子，回来冲女儿撒气是吧！”

　　“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我是那样的人吗！”东磬海哪还能吃饭，疼得筷子一丢就去捂耳朵，“小嫤心性冲动，行事鲁莽，就这么轻轻放过，日后指不定要闯什么祸呢！”

　　祝妍这才松开手，东磬海揉着耳朵继续辩解：“所幸这次没出什么大岔子，我趁机发作一番也是为了让她长记性嘛。”

　　“还长记性呢，我看是你没长记性，忘了上次罚女儿是什么后果？”

　　祝妍翻起旧账来竹筒倒豆子，东磬海当配菜下饭，端碗多吃几口。

　　“女儿什么品行你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欺负人，什么道理好好说她会听不进去？”

　　见说话没回应，祝妍气得端走菜盘子让东磬海扒干饭。

　　“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小子欺负到女儿头上被打都算轻的，怎么，就他家孩子是心肝宝贝？”

　　东磬海小声辩解：“这不是看那小子被揍得可怜嘛，没想到这茬。”

　　“女儿今天自己办入学也没家里人接送，被欺负了自己打回去还要挨批评，她可怜还是别人可怜？”

　　“女儿品行端正我当然知道啦，遇事不怯值得表扬，我这不是怕她往后没分寸，想约束一二嘛，”东磬海伸长筷子想夹菜没夹到，被斜楞一眼悻悻收回来，“她现在胆子就不小了，昨天不还夜不归宿。”

　　“你别在这儿打岔，昨晚的事情嫣儿早跟我说好了，现在说的是你，回来就骂女儿，”祝妍越说越气，“她脸上也有伤你没看见？”

　　“没骂没骂，确实是我不对，等吃完饭我看看她去。”

　　东磬海眼疾手快抢回菜盘，干白饭香归香，不吃菜还是差点儿意思。

　　祝妍看他认错飞快又算不上敷衍，没来由地窝火，“我看你是一天不拿女儿寻开心就皮痒痒！”

　　于是东大将军接下来被揪着耳朵吃完了一顿饭，东嫤可不管这些，她现在最要紧是给逯儿上药呢。

　　回到室内拿出药膏，仔细地给逯儿抹上，边念叨平日小心边按压化瘀，想不到还有点儿“久病成医”的意思。

　　“好了，上药的时候会疼，现在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阿嫤记得给自己抹点儿。”

　　东嫤在自己脸伤处囫囵抹了把药后收起药膏，本打算直接给逯儿，又怕逯儿忘记，于是自己收进明天穿的衣服口袋里，好后续能及时给逯儿涂抹。

　　“淤青化开还要等几天，明天再用一回应该就不疼了，悬济医馆的东西，不信江笠阳也得信老神医！”

　　东嫤笑嘻嘻拿江笠阳打趣，得亏“江姐姐”没在这儿，不然又是好大一个白眼。

　　卜逯儿顺势问：“阿嫤上次抹这药是为什么？”

　　之前只从江笠阳那儿听说东嫤手受伤，却不明缘由，虽说结合今天东磬海的话能猜到，卜逯儿还是挑起这个话题，正好借此机会解开东嫤心结。

　　东嫤收起笑脸有点不好意思，“就之前装病，让我爹打手心了。”

　　“刚才叔叔叫你别不理他，阿嫤因为这事讨厌叔叔吗？”

　　东嫤知道逯儿担心自己，于是回到桌边坐下。

　　“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上次的事就算了，这次回来也不问我就发火，我才不要这么快原谅他，”东嫤替逯儿整理好衣服又问，“逯儿你说，难道我真做错了吗？”

　　卜逯儿想了想，道：“阿嫤行事良善有义气，只是方式鲁莽了些，虽说让季世子受到教训，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待粗人当然用粗办法啦，要是还有下回，我肯定会再圆滑些的。”

　　卜逯儿有点困了，趴在桌子上说话：“阿嫤拿箭射世子的时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的箭术很好的，学宫的弓箭软趴趴，季昌明跟我离得又近，我有把握才敢这么干。”

　　卜逯儿没接话，睁着滴溜圆的眼睛看人。

　　东嫤回想起当时混乱的情景，换位思考了一下，保证道：“我下次不这么莽了。”

　　东嫤也知道今天逞一时痛快，连累身边人跟着遭殃，但面对严厉责问，她就是有一股子倔劲儿上来，一定要把自己占的理掰扯清楚，这时候逯儿柔声劝导，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好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要好的玩伴互相安慰，将事情说开也就不会成为心结，至于“登门赔礼”是大人的事，就让大人们头疼去吧！

　　天色晚了起凉风，两个小孩儿又说了一会儿话，逯儿开始慢慢眨眼睛，看着是真困了。

　　东嫤知道就算逯儿愿意留下来，嫣姨恐怕也会担心要来寻人，也不强留逯儿夜宿，只给人裹了毯子一路送出去，正巧碰到相府差人来接。

　　于是分别时约定明天一起上学，往后的每一天都要一起上学。

　　送完逯儿回到房间，就碰到亲爹又来套近乎：“逯儿回去了？”

　　东嫤顿了一下走进去，也不说话，自顾自洗漱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东磬海见小受气包不搭腔，于是在洗漱的过程中又细细询问学宫的课业、休息、吃饭、练武场情况，直到话题转到脸上的伤时，平躺着的东嫤才把望向屋顶的眼神转回来看他。

　　“肯理我了？”

　　“我还以为你只心疼季世子不心疼我呢。”

　　“这什么话，那小子跟我有什么关系，爹爹当然心疼你啦！”

　　“需要你登门赔礼的关系。”东嫤幽幽提醒。

　　小家伙可记仇！

　　东磬海看女儿似乎不生气了，于是絮絮叨叨解释苦衷，又讲了许多道理当睡前故事。

　　把人哄得快睡着了才小声道歉，摸摸头，掖好被角离开。

　　东嫤悄悄看一眼爹爹蹑手蹑脚的背影，抱住被子翻身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