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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山膏 ...

  •   天上降下一簇火星,点燃了一座无名的山林,天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成一座荒凉贫瘠的百年荒山。

      “不生长任何草木庄稼的荒地,远远望去,像块癞头的老和尚。”沈珺站在大荒山脚下,往山上遥望,有些出神。

      徒弟三人齐刷刷跟着师父仰起脖子。

      阿真表情一贯严肃。

      荒山的风有些大,阿玲没听清师父说了什么,问了句:“啥子东西?”

      苏玉汝到觉得这话不像是会从师父嘴巴里说出来的,谁知颈椎“咔嚓”一声脆响,险些闪了脖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珺神色一凝,手指放上她的后颈,帮她轻轻揉捏,“别学她们做这么傻的动作。”

      第一个跟着师父仰头的阿真:“……”

      还在状况外的阿玲:“啥子动作?”

      “我没事。”苏玉汝再次仰头,圆滚滚的后脑勺压住了师父的冰凉的手指,这次是为了瞧背着光的师父脸上神情,“只是骨头响了一下而已。”

      她发现师父的表情很有意思,虽然看似面无波澜,背地里却很丰富。

      沈珺毫不费力的抽出手,别过头去,冷冷道:“骨头断了都不关我事。”

      阿玲闻言凑近,一手揽住苏玉汝的肩,掂量着她肩膀宽度,惊讶道:“苏师妹身子骨好生脆弱,是不是缺乏锻炼?”

      苏玉汝浅浅回想了一下坐轮椅的前半生。

      “没事,这种事咱从娃娃抓起,以后跟着师姐好生锻炼,师姐还你一个健康的体魄!”

      阿铃作势抡起她的细胳膊细腿,当即做了一组俯卧撑。

      只是阿玲师姐姿势太过奇异,明明没有蜘蛛的八条腿,却硬是抡出了八条腿的重影。

      阿真在一旁好言提醒:“别学她做这么傻的动作。”

      苏玉汝点头表示认可,还在这人,像只鹦鹉一样,好会搬嘴学舌。

      “好了。”沈珺打断道,“阿真阿玲,你们去大江村和朝阳镇这两地看看,最好多打听一下新娘失踪的事。”

      “是!”

      “你,随我上山。”

      “是。”

      苏玉汝今一大早,就被阿玲师姐叫醒,她们对下山捉妖这事十分亢奋,说要清除妖邪,必须抄家伙,法器符箓不能少,通通往袖子里的乾坤袋扔。

      “捉妖不是件危险的事吗?你们这么开心?”苏玉汝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药碗。

      “错了。”阿真说。

      阿铃补充道:“是能够为民降妖,惩奸除恶很开心。”

      苏玉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到沈珺一袭白衣,站大愧树下,正拨弄着圆形竹扁里的药材进行晾晒。

      她站在朝霞之中,曦光勾勒出她半张脸的轮廓,端丽冠绝。光影似真似幻,轻轻落在她不染一丝纤尘的素白纱衣上,绝尘脱俗得宛若仙人。

      话本里世人常用妖精形容美人,苏玉汝觉得沈珺这身段不像妖精,似神仙。

      于是她一口气喝完了药,跑到沈珺面前,以一种担心会被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出言询问:“师父,您是神仙吗?”

      但师父不理她。

      待阿真阿玲整好行头后,沈珺一甩浮尘,便带着她们来到了大荒山下。

      “我们是要走上去吗?”苏玉汝还没爬山就开始喘气了,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我们不能施法吗?”

      沈珺对父女俩相差无几的体力情况感到无可奈何,“你站着别动。”

      说完,她腾空而起,手指轻捻,凝聚灵气化成一把无形的剑。

      沈珺站在剑上,御灵剑飞至大荒山上空,闭目,开始施法搜寻。

      不到一会儿,她衣带飘飘地下来了。

      苏玉汝看直了,看见沈珺并没有随身佩剑,便好奇的问:“剑的本体呢?”

      沈珺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怎么问这个,“它害羞,不易见人。”

      剑还会害羞?

      苏玉汝闻所未闻,除了师父到底是不是神仙,她未闻的事情还多着呢。

      比如,接触妖。

      沈珺带着她来到一处狭窄的的山洞外,这洞不仔细看看不出是洞,太过狭窄了,像个老鼠洞。

      苏玉汝拄着树枝上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才手掌一样大。

      “师父,您是在逗我玩吗?”

      虽然敬师茶还未送上,但她已经开始习惯叫沈珺“师父”了,“我们找的是猪妖,可不是鼠妖。”

      沈珺轻抬手,示意她让开一下。

      她动动手指,捏了个火诀,然后朝洞口一指,山就炸了,一时间尘土飞扬,苏玉汝赶紧拉住师父的衣袖。

      这出“悍妇”劈山,可畏十分威猛,在苏玉汝心中师父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谁啊!他妈的这么不长眼,在人门口放火!”一声嚎叫从地下传来。

      地洞塌陷,一只混身赤红的小猪显了形。

      猪妖体形不大,四肢短小,此时血盆大开,露出两排大獠牙,竟骂出了人话:

      “两个臭婊子,竟敢打搅你猪爷睡觉!”

      还没反应过来,它瞬速变化了成了一个体形肥胖硕大的人形,但那颗獠牙猪头依然挂在脖子上,面容粗犷凶恶。

      背后赤毛倒竖,此时发怒,赤毛更像燃烧着的一样,手伤握着一柄铁耙。

      那猪妖举着铁耙一挥,土地被震的四分五裂,眼看着挥舞到眼前来了,沈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这这!”苏玉汝不住的摇晃沈珺的衣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妖怪,倒没有觉得有多可怖,就是形象太过寒碜。

      还有师父站着不动是什么意思,当靶子让它打吗?

      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勇气,她双手握住捡来当拐杖的木棍,向前一跨,挡在沈珺的身前。

      猪妖挥着铁耙如破风之势落下,还没落在她的头上空呢,突然就挥不动了。

      沈珺目光冷冽地扫了它一眼后,双眼便紧紧地锁在了挡在她身前的苏玉汝身上。

      被沈珺的深如死潭的眼神威慑到,猪妖有些来气,但还是被她强悍的灵力震退三米远。

      “瞪什么瞪!你自己不会看好小孩啊,她要送死关我什么事。”它骂骂咧咧道。

      苏玉汝被猪妖裹挟过来的风刮的睁不开眼,这会刚勉强睁开,就见师父一个飞身,打得猪妖措手不及。

      看似柔软的拂尘可任意变化长短,打在它身上如针刺背,不到三个回合,铁耙落地,猪妖泄了气般变回原身,被拂尘捆住。

      沈珺语气不耐:“十天前,你这妖孽掳走大江村一个叫‘江吉’的小新娘,她现在在哪?”

      苏玉汝轻轻走近,见那猪妖面部有青紫的痕迹,觉得有些奇怪,没见师父逮着它脸抽打啊?

      猪妖的长鼻子哼哧一声:“怎么,你们也要杀她?”

      这话一出倒有些莫名其妙了,沈珺拉紧了手中拂尘,劝其好生说话。

      苏玉汝蹲在它面前,俏皮的笑了笑,拖长着尾调道:“猪兄,我们怎么会杀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弱女子呢?我们要杀的是你呀。”

      沈珺眉头一皱,“离它远点,别跟它废话。”

      这一声“猪兄”可把猪妖给抖精神了,显然很吃这套,“要杀它”在它耳里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谄媚。

      “妹妹,我可跟你说啊,哪有什么弱女子,你可千万别被蒙骗了,那只死鸟妖要再被我逮到,老猪我一铁耙捶死它不可!。”

      “妖?”

      苏玉汝本想听师父的话离它远点,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你是说那个唤作‘江吉’的小新娘是妖?”

      “你们竟不知那新娘是只鸟妖?”

      猪妖斜眼瞟了一眼沈珺,“道长失职啊,不知道这鸟妖害过多少人呢。”

      “喂!这位猪兄,我们未曾见过新娘就算了,你抢亲被揍成这幅鼻青脸肿的样子,才够没面的。”苏玉汝莫名的想要维护沈珺。

      猪妖震惊,涕泗横流:“老猪我毁容了?”

      苏玉汝嘲笑:“一脸死猪相还毁容?”

      猪妖刷的一下身体变红了,怒道:“老猪劝你说话别太恶毒!”

      “苦山之兽,名曰山膏。”

      沈珺说道:“你就是那只流转在各个山头,十年间抢过九个新娘‘色名昭著’的山膏吧?”

      在大荒山上失手的山膏一听有人知道它过往的事迹,竟还挺神气,“你这婊子,打听的还挺多。”

      被骂的这样难听,沈珺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苏玉汝听到“九”这个数字,却猛地起身,瞪圆了眼,“那些新娘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山膏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回味无穷:“妖兽捉人能干什么,吃啊。”

      可能起来的太急了,苏玉汝脚下有些站不住。

      她不敢想象那些年轻的新娘们在大喜之日,盖着红盖头,兴高采烈的坐在花轿当中,听着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没等来心爱的新郎揭开红纱,而是被凶恶残忍的猪妖俘走时,该有多么绝望。

      “妖吃人肉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是只专一的妖,每位新娘我都有好好品尝,她们细嫩的皮肉可美味了。”

      苏玉汝感到眼前发黑。

      “对了,值得一说的是她们的表情,美丽的脸蛋因为害怕而惊慌失措……”

      山膏突然抬眼,一脸贪婪的看着苏玉汝:“就像,此时的你一样——”

      没等它说完,沈珺抬脚踩在它脸上,像踩蝼蚁一样,把它脑袋深深踩陷进了土里。

      “转过去。”沈珺道。

      苏玉汝预感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背过身。

      沈珺召出她的长剑,剑身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如白云般通透,她一剑刺穿了猪妖的喉咙,那剑身却不沾血的污秽。

      “死太便宜你了,你这种妖,荒山的地火会替我洗刷你的罪孽。”

      天火是不会熄灭的,相传,只有九尾狐族才有封火入土的本事。

      她捏出一张黄纸,上面用血勾勒出一个“封”字样,她要将猪妖封在荒山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黄纸符咒飘落到猪妖的尸体上,金光一闪后,浸满血的符咒和尸体一起消失在地面。

      大荒山的风依旧呼呼吹,像天火刚降临时那般推波助澜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东二十里,曰苦山。有兽焉,名曰山膏,其状如逐(豚),赤若丹火,善詈lì。”
    《山海经.中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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