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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转眼便是腊月初十,这日是太皇太后的生辰,京中的命妇贵女、宗室女眷都会进宫为太皇太后祝寿。

      祝寿还在其一,在千秋宴会上相互攀谈、互相结亲才是最重要的。不少命妇都会将自己家中适龄婚配的女子带出来,若有中意的人家便可互相交换庚帖。

      顾惜颜作为未来皇后,虽然还未进宫,但这件婚事在京中已经是无人不知。

      众人皆认为大司马之女嫁与皇帝为后,亲上加亲,天作之合。

      顾惜颜在前厅听了许多的恭维话,笑了半天的脸都要僵住了,她疲于应付,便趁众人不注意,带着落梅溜到了一处无人的庭院。

      虽是冬日,这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顾惜颜坐在庭院里,一边吃着从席间拿出来的桂花糕,一边欣赏着院中的白雪红梅。
      “啊,畅快!在里面真是要憋死了!”

      她深呼出一口气,一手撑着脑袋,“落梅,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啊,我想阿娘了。”

      “小姐,你就这样离开,万一太皇太后找你可怎么好?”

      “席上那么多人,太皇太后怎么会记得我呢?”

      落梅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顾惜颜,“小姐,开春之后你和皇上的亲事就要选吉日了,还有几个月你便是皇后,往后这样的日子是少不了的,每逢元宵佳节、中秋佳节、除夕日、你的生辰……一年光是接见命妇入宫就不下五次,你到时候要逃到哪里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喏,方才在席间,刘尚书府上的刘静舒,以前看到我总是嫌我吃得多,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气度,还在大庭广众下笑话过我,可是呢,知道我要当皇后,就立刻换了张脸,我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了,”她气鼓鼓地咬了一口桂花糕,“还有许多平日里不相干的人,这会子全凑上来,仿佛和我自幼熟识,我看起来,像是缺心眼的吗?”

      她话锋一转,“那个王侍郎家的夫人,我还没进宫呢,就祝我早生贵子。”

      “噗——”落梅笑出了声,“小姐可是太皇太后亲选的皇后,她们自然不敢不给面子的…”

      正说着,一个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仿佛有铃铛坠入林间,清脆悦耳。

      顾惜颜转头看去,见萧珵穿了一件赩炽色常服,腰坠一枚碧绿色玉佩,头戴玉冠,微笑地看着自己。

      她连忙躬身施礼。萧珵虚虚地将她扶起,“不用多礼。”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带着笑意望着顾惜颜。

      顾惜颜脸色微微一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很乱。

      “皇上怎么在这里?”

      “觉得席间太闷了,出来透气。你也是和我一样吗?”

      “嗯。”顾惜颜点头如捣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着,娇憨可爱。

      萧珵道,“对了,上次见面匆忙,还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我…我…”顾惜颜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开口,大司马家的独女就是将来的皇后,这是现在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如果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是大司马的女儿,显得太做作,她总不能说,“我是你未来的皇后?”那又太直白了。

      萧珵见他的脸憋得通红,挑了挑眉,忍俊不禁地望着她,“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说出口的?”

      “莫非你是哪家宗室的女儿,算来还是朕的表姑?”

      他有意揶揄,顾惜颜连忙摇了摇头,“不是。”

      她迎着萧珵深邃多情的目光,感觉似乎有星河流动,脸颊微微泛红。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害羞地开口,“妾身,是日后与陛下举案齐眉的人。”

      萧珵有些错愕,他拧着眉想了下,不解的眼神逐渐淡去,一双多情的眼眸逐渐染上愠色,他有些不愿相信,试探地开口,“你…你是顾允的女儿?”

      顾惜颜无声地点头。

      萧珵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他冷冷地一笑,语气像是淬了冰,“哼。”转身拂袖而去。

      顾惜颜错愕地愣在原地,一旁的落梅急忙上前,“小姐,皇上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有些难过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明明开始还好好的,我惹他生气了吗?”

      “好像是从小姐说出身份开始的。”

      “我明白了,皇上是不是害羞了?”顾惜颜忽然开口。

      “啊??”

      “没错。落梅你想啊,”她语重心长地分析,“皇上和我同岁,也是第一次成亲,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后也是害羞了好一阵,我早就知道他是皇上,可是皇上这是第一天才真正认识我啊。”

      “小姐,真的是这样吗…”落梅语气有几分忐忑。

      顾惜颜给了她一记暴栗,“当然了!我看得出来,皇上也对我有意,只不过他身为天子,定是不能像我这样情绪外露,他方才装作生气,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她一拍脑袋,“对了,‘色厉内荏’!”

      “啊,我读书少,小姐说是那就是了。”

      落梅已经被彻底带入了顾惜颜的逻辑,也不再纠结,她看着顾惜颜美丽的侧脸,有些晃神,“小姐貌美如花温柔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帝后大婚的时间定在了正月二十,黄道吉日,宜迁居,宜嫁娶。

      顾惜朝天还没亮便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宫人都已经退下了,顾惜颜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身影,微微笑着。

      只见镜中人妆容艳丽,额上花钿精致小巧,眉如远山含翠,口点一抹朱红,乌发云鬓,眸若星辰。她头顶九凤冠,身穿正红色织金云锦龙风同和袍,袖口处用五彩丝绒绣朵朵祥云。袍面上用捻金线绣八团龙凤纹,高贵优雅。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镜中,是个年约四旬的男子,穿一件紫色四爪正蟒袍,腰系玉带,方额广颐,长须飘飘,正是顾允。

      “爹爹!”顾惜颜惊喜地喊道。

      “娘娘,吉时已到,请娘娘上轿。”

      顾惜颜有几分惆怅,“爹爹,我走了,你和娘亲一定要保重。”

      顾允轻叹了一口气,“颜儿,皇宫不比外头,你进宫后一定要善自珍重,如果皇上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顾允的女儿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

      顾惜颜轻轻点头,“爹爹放心,女儿记住了。”

      吉时到了之后,两个宫女给顾惜颜遮上红缎盖头,搀扶着她进了凤舆。

      迎亲的仪仗队伍足足绵延了十里长街,浩浩荡荡,仿佛一条身披红袍的金龙。顾氏嫁女,天子娶亲,百姓载道,都想一睹皇家的风采。

      凤舆在崇德宫阶下轿,顾惜颜在宫女的搀扶下到了永宁宫,坐在龙凤喜床上。

      落梅小声地在顾惜颜耳边道,“娘娘,您就乖乖地坐在这,千万不要自己揭开盖头,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顾惜颜微微点头,落梅做了个手势,所有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她将门带上也出了殿外,屋内陷入了空前的寂静。

      顾惜颜在床上坐了一阵,感觉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疼,她微微地侧头,凤冠往一边重重地歪斜,险些掉了下去,她连忙用双手扶正。

      又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将盖头揭开,小心翼翼地将头顶凤冠拿下。

      她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见床铺上放着明黃和朱红两床喜被,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床里墙上挂着一幅赵粉牡丹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桌案上设一对双喜桌灯、玉如意一柄、一壶酒,内殿树立一道彩绘龙凤呈祥立式屏风。

      顾惜颜百无聊赖地靠着床头,“好累好饿啊,怎么还不来?”

      “算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试探着往床铺下伸手,果然摸到了很多红枣、花生、核桃、莲子,“还真有吃的!”她早已经饥肠辘辘,急忙塞了两个红枣在嘴里,又伸手抓了几颗花生。

      “你在干什么?”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惜颜抬眼望去,只见萧珵穿着明黄色十二章纹团龙衮服,头戴紫金冠,腰间系祥云龙凤纹白玉带。他微微眯着眼,皱眉看着正“大快朵颐”的顾惜颜。

      顾惜颜连忙拍了拍身上的食物碎屑,清了清嗓,“我肚子饿了,寻些东西吃。”

      “顾允就是这么教女儿的?朕真是大开眼界。”萧珵嗤笑一声,抱着双臂靠在桌角,歪头看着顾惜颜。

      “你什么意思?”顾惜颜不解地开口。

      “朕是说,顾允总爱在人前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成日喜欢讲些圣贤先人的大道理,原以为一定家风甚严,”他叹了口气,“今日一见,才知家风不过如此,自家尚且治家不严,平日里又怎么有脸教训朕。”

      饶是顾惜颜再迟钝也听出了萧珵的阴阳怪气,她有些生气,道,“是我自己在床上吃东西,你说我就说我,骂我爹爹做什么?”

      “呵,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和你父亲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惜颜来不及思考今日的萧珵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她被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冲昏了头脑,她可以允许皇帝说自己的不是,却不能容忍自己的父亲受无妄之灾。

      “你…”她小脸憋得通红,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她提着裙子走到萧珵面前,仰头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蕴藏着怒火,“我爹一生为国为民,还请皇上不要冤枉贤臣。”

      “好一个贤臣,顾允贪恋权柄,目无君上,平日里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已是位极人臣。竟还不满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后巩固权位。朕掌权之后一定将他削官夺爵,方消除我心头之恨。”

      “嘭!”顾惜颜将裙子提起,一脚狠狠地踩在萧珵脚上,“我爹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啊——”萧珵蓦地发出一声惨叫,“你这个毒妇,快给我松开!”他双手发力去拔自己的脚,顾惜颜的脚却像钉子一样纹丝不动,他用了十成的力气才终于挣脱开,将顾惜颜往床上一推,顾惜颜砸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像一只小兽一样瞪着萧珵。

      萧珵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靠在桌上揉着自己的脚,“毒妇,你果然对朕心怀不轨,新婚之夜就想谋杀亲夫,你的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呵。”顾惜颜换了一副面孔,“陛下新婚之夜让皇后在宫里等了半个时辰,也不知是哪里的规矩。”

      “牙尖嘴利,朕亲政之后,一定将你打入冷宫。”萧珵恨恨地看着他。

      “太皇太后春秋鼎盛,皇上怕是还要等好久。”顾惜颜也故意踩着萧珵的痛点。

      “你…你给朕滚!”萧珵指着紧闭的宫门。

      “这是我的永宁宫,我不走!”顾惜颜双手扒在床沿上,就势一倒。

      萧珵挽起袖子,上手就要去拖倒在床上的顾惜颜,顾惜颜将双脚一蹬,两只鞋飞出去,她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把着最里头的床柱。

      萧珵像拔萝卜一样将顾惜颜“连根拔起”,将人往殿外拖。

      “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

      “明明是你身体虚弱…”

      趁萧珵一个不防备,顾惜颜像一条泥鳅一样又窜回床上,她左避右闪,萧珵拖住她细白的小脚往外拉,她就将脚蹬得飞快,萧珵气急地用手挠她痒痒,她就咯咯地笑出声,也伸手去挠萧珵的腋下,萧珵躲闪不及,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顾惜颜拿起棉花枕头狠狠地拍萧珵,萧珵不甘示弱,一瞬间满屋子的棉花散落空中。

      半晌,两人都筋疲力竭,心照不宣地停战。顾惜颜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抓过一件朱红色被子盖在肚子上,迷迷糊糊地开口,“好困,我要睡觉…”

      萧珵发冠紊乱,他轻轻吹着额头前散落的一缕头发,看着床上倒着的顾惜颜,只见她双眼紧闭,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一身华服在打斗的过程中微微解开,露出了雪白的锁骨,此刻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前微微浮动。

      萧珵不自觉地移开双眼,轻轻拍了下顾惜颜的肩头,“诶…”

      “别闹了,我要睡觉。”

      顾惜颜不悦地皱了皱眉,拍开了萧珵的手,拉过被子往里一翻身,将自己捆成了粽子。

      萧珵忍俊不禁,也知道她今天一定是累极了,默默将她踢飞的鞋子摆好,自己去屏风后洗漱。

      他拿出一条被子,搁在两人中间,划分“楚河汉界”,拉过了被顾惜颜卷到身下的明黄色被子,很快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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