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已至——先婚后爱》月落乌山

3、晚星

　　包间里很安静，只有火锅滚烫的冒泡声。
　　“是。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参加一场酒会。”
　　姜悦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很严肃的场合，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江聿看着姜悦，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牵了牵嘴角。
　　姜悦看到江聿的眼角有点往下垂，一下就于心不忍了。
　　“会很多人吗？”
　　“不会很多，基本都是合作伙伴，”他停顿了一下，“爱人陪同出席，可能说是小型聚会更合适。”
　　“可以到露台上看月亮……那里风景很好。”
　　他理由正当，她很难拒绝。
　　他话里的某个词烧红了姜悦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来。
　　“……好”

　　江聿眼底藏不住的笑意顺着上扬的眼尾蜿蜒而出，他看到姜悦好像吃到了奇怪的食物而皱起眉头，悄悄吐了吐舌头，觉得很有意思。
　　“有人说过……你很像小猫吗？”
　　姜悦还沉浸在咬到生姜的余韵中，呲牙咧嘴，一下没反应过来江聿的意思。
　　“什么小猫？”
　　江聿只是笑着看她。
　　姜悦反应过来了，他说自己像小猫。
　　“那你觉得，我像哪个品种？”姜悦抬头看他。
　　江聿又看着姜悦，一直没有出声，姜悦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准备再吃两口的时候，他兀然说：
　　“像波斯。”
　　“为什么？”
　　“波斯猫适应能力很强……安静，又优雅……”
　　姜悦放下筷子，“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
　　“当然。”
　　“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嘛……”
　　听到夸奖，姜悦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两人吃着吃着，姜悦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江聿，我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你说。”
　　“我们现在这个关系吧……我和我爸妈说了，所以……”
　　江聿心中一下明白了。
　　“好，”他心里一百个愿意，“那看看爸妈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一起过去。”
　　虽然这么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姜悦感觉自己的脸正在慢慢升温，她咳了两声点点头，匆忙夹了两片牛肉。
　　江聿看到姜悦慌乱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

　　吃饭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湖滨公园，饭后消食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地出来，夜市的摊贩也开始为夜生活做准备，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去散散步吧？”
　　姜悦看了看表，还不到八点半，“好。”
　　“其实我很少到这边来，离我工作的地方有点远，除非周末带乐宝出来。”
　　“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这里视野开阔，空气又好，风吹过来好像有起飞的感觉。”姜悦双手背在后面，一踏步一踏步地走，偶尔踢一下路面的石子。
　　“那我们以后常来。”
　　姜悦一笑，“好啊。”

　　“其实从那天晚上到现在，我都觉得很魔幻。”
　　“嗯？”
　　“你想啊，哪有人在酒吧随便找个人就结婚的。”姜悦看向江聿，他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你现在觉得这个‘随便找的人’怎么样？”
　　姜悦晃晃脑袋，“超出预期！还是有点惊喜的。”
　　“我和你一样。”
　　“一样随便？”
　　“不，是惊喜。”

　　湖边常有微风，丝丝凉凉地吹过来，在这个盛夏的夜里更加沁人心脾。
　　风吹起姜悦的裙摆，江聿也看向她，眼底的烟火疯狂地泛滥，掩藏在沉黑的瞳孔之下。姜悦发现江聿真的长得很好看，但既没有过于锋利割人，也没有太秀美柔情，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眼弯弯，姜悦知道了。
　　他像月亮。
　　皎洁的、莹莹的月光，看似冰冷。只可惜高悬于天边。
　　姜悦这样想着，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今夜月色无边，天空一片澄净。
　　“愿逐月华流照君……”
　　姜悦看着月亮，而身边的人这么说。
　　心微微一动，跳慢了一拍。
　　“你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

　　姜悦和江聿已经慢慢走远了闹市区，走近了湖滨边缘的树林。
　　“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姜悦松了口气，她怕黑，怕虫子，夜晚的树林刚好都占了，她实在是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但是也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还好江聿先开了口。
　　已经快九点了，气温已经慢慢下降，凉飕飕的。
　　姜悦一贯是怕冷的体质，就算是夏天也会穿长袖或者带一件外套。
　　“不会像言情小说一样……给我披外套吧……”
　　姜悦心里暗想，顺便偷瞄了两眼旁边的江聿。

　　江聿假装不知道姜悦在偷瞄，但是一旦知道她在偷偷观察自己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他今晚一直在笑，和平时的商业假笑不一样，难得的放松。
　　姜悦在脑内胡思乱想，江聿笑眼眯眯地歪头看她。

　　姜悦忽然感到肩头一重，一股巨大的暖意迅速包裹住她。
　　她回手碰了碰，是一件质感极好的外套——是江聿的外套。
　　“虽然这样可能老土了点，但是你不生病更重要。”
　　“谢谢……”
　　“以后，可以对我少说一点‘谢谢’吗？”江聿看着不远处的闹市。
　　闹市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像渔火，随着风一荡一荡。
　　姜悦知道，他们实际是不需要说谢谢的关系，但是她习惯了，习惯了对来自他人的善意盖上一层膜，仿佛这样就能永远保持礼貌但稳定的距离，当对方对自己不再善意时，自己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但是姜悦还是点点头。

　　跨江大桥上的风更大了，江聿关上车窗，风声一下子隔绝开，只剩下车里两个人平稳慌乱的呼吸声。
　　“江聿，这周六你有时间吗？”
　　“有的。”
　　“那，这周六去见见我爸妈怎么样？”
　　“好。”
　　他话怎么一会多一会少的，姜悦疑惑，刚刚不是还这么会说，现在开始惜字如金了。

　　“你住在哪一幢？”
　　“什么？”
　　姜悦又开始走神了。
　　“直接送你到楼下吧，安全一些。”
　　“我住6幢……”
　　江聿笑笑没说话，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室。
　　姜悦把身上的外套轻轻脱下，折叠整齐了放在副驾驶上，她正要迈脚出去，犹豫要不要说“谢谢”的时候，江聿在身边开口:
　　“你的狗狗，可以接它一起出来吗？”
　　“嗯？”
　　“不是去见家人吗？狗狗也是你的家人，总是要见一面才好。”
　　江聿在暗处，姜悦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是她很开心听到他这么说。
　　“当然可以！”
　　“那么……晚安。”姜悦微微侧了身子，歪头朝江聿挥手。
　　“晚安。”

　　就在姜悦转身的那一刹那，副驾驶的外套被拿起来，内里的气味还有一点点残留，余温尚存。
　　江聿看着手里的外套，手指轻轻碰了碰内里，然后笑起来。
　　“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面了……”
　　“或者说，是我见你。”
　　“谢谢你终于来到我身边……”

　　江聿将外套穿好，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冷漠的机械的“嘟嘟”声响起。
　　“喂？哪位？”
　　“姨妈，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声更加冷漠，似乎不带音调地:“你和荣氏的合同不想要了？”
　　“这份合同的代价是什么您很清楚，姨妈，不论是荣小姐还是我，都不会乐意的。”
　　“对了姨妈，打电话给您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江聿停顿了一下，“我结婚了。”
　　他语调上扬，任谁听了都觉得说话人心情很好。
　　江聿听到话筒里的吸气声。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的女人陪你演戏，但我告诉你，你少来。”
　　“姨妈，我和我夫人是正式的法律关系，我劝您也少来。”
　　“是吗？那下周见，你，和你的夫人……”
　　对面又冷笑两声，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江聿无所谓，勾了勾嘴角，调转车头，把车冲了出去。

　　在姜悦准备报告的那两周里，江聿也在同荣氏周旋。
　　对方为了挤兑川洲，先川洲一步与合作方谈判，川洲不得不让出百分点与合作方争取。董事会一直向江聿施压，每天大会开完开小会。
　　还要同一力想要两家联姻的姨妈周旋。

　　从姜悦家地下室出来之后江聿一脚油门到公司，公司只有最顶楼还在亮着灯。高层们都在商讨和荣氏的合作。

　　江聿有点心不在焉。
　　江聿父亲在江聿高中时失踪，母亲在照顾家庭时精神出了问题，坠楼身亡，后来寄养在了姨妈家里。去姨妈家时他已经17岁，大家都没什么感情基础。姨妈一家态度冷淡，现在偶有关心大概也只是为了财和势。

　　他期待着和姜悦的家人见面。

　　他揉了揉眉心，走到座椅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用力地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想法清空出去。
　　此时此地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兀地敲响。
　　“董事长，这是上个季度的财报。”
　　“谢谢，放这就好。”
　　秘书敲门走进，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正打算出去。
　　“对了林翊，对接一下礼服。”
　　“好的。”
　　林翊眨眨眼，带着疑问出去了。
　　林翊出门才想起。噢，有一场酒会。
　　他心中了然。

　　江聿回想起，送给姜悦的新婚礼物她并没有戴上，不由得眼眸暗了暗。
　　是不喜欢吗？还是……

　　“乐宝——”
　　姜悦开门的瞬间乐宝就扑了过来，哈着大嘴兴奋地摇着尾巴，欢蹦乱跳的。
　　“妈妈，love you~”
　　“乐宝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狗盆里干干净净，备用粮桶的基准线矮了一点点，看来是吃过了。
　　“乐宝，过两天带你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汪！”
　　姜明尚不喜欢乐宝，他不喜欢除了人以外的所有动物。乐宝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每次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姜悦顺着乐宝的毛，“还有一个人……也带你去见……”

　　她想起来那天他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一条项链。
　　四叶草形状的吊坠，四叶草内部按着纹理精致地镶满钻石，周围还镶了一圈。体积不算很大，所以看起来还蛮适合日常佩戴。
　　而姜悦没戴。

　　她并不了解珠宝，看这盒子上的英文字母陷入了沉思，最后选择打开手机浏览器。
　　令人咂舌的一串数字。姜悦吞了吞口水，数了一下有几位数。

　　这谁敢戴着出门，万一被抢劫了或者丢了怎么办！

　　她每次都把这个放到包里，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对方，但是很可惜，她怕尴尬。
　　她大概永远也找不到机会了。

　　姜悦拿出手机，给邓舒发了消息。
　　【妈，我周六带乐宝回去。】
　　【[ok]】
　　邓舒比了一个“ok”的表情就没了下文，姜悦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周都没课了，暂时也没有课题，她可以好好休息了。
　　乐宝蹭了过来。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裴青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