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金乌坠》冬桉麦匊

10、戒指、魔王、暴君

　　傅汀是想和两个人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同学们找好了晚上吃饭的饭店，想问他们去不去。
　　结果过来一看贺伽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她就改变主意问贺伽比赛注意事宜，她说自己和同学们是第一次参加，没有经验，贺伽老师有经验，就过来问问他。

　　贺珈赶紧收心，和傅汀谈论起来。

　　宛遐霨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有事，然后就离开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

　　他回到绿蔷薇酒店，这一次进入大厅的时候，没有再像昨天那样被那么多人注视了，他心情放松不少，但当他进入自己的卧室的时候，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是什么东西？谁放在这的？

　　宛遐霨第一个反应就是阿伊斯曼又在烦人。

　　他现在深深怀疑阿伊斯曼是不是和这家酒店有什么交易，昨天能在门口堵自己就算了，今天甚至还进了自己房间。
　　如果只是放个东西那还好，要是还干了别的什么事，宛遐霨都不敢想阿伊斯曼会不会干了别的什么事。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宛遐霨把小盒子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是自己还给阿伊斯曼的那枚戒指。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合上了。

　　他用房间里的电话打给酒店服务员，问服务员要了经理的电话。
　　然后酒店经理和他通话，宛遐霨直截了当地问：“阿伊斯曼·萨瑟恩是你们这家酒店的什么人？”

　　酒店经理：“……”他捧着手机，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阿伊斯曼，额头上缓缓流下一滴汗水。

　　又是感觉自己是炮灰的一天。
　　虽然这样腹诽，但他绝不敢说出来，只温文有礼地回答宛遐霨：“请问宛先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告诉我们，酒店这里会尽可能帮忙解决的哦。”

　　他这样一说，宛遐霨反而不说话了，他以为这酒店可能是阿伊斯曼的产业，或者是屈服于阿伊斯曼的淫威之下为他做事，然而他刚才搜了搜，没搜到相关信息，酒店经理听起来又好像对此事一无所知。

　　……总不能是阿伊斯曼发挥他身为哨兵的高超身体素质，在外面爬楼爬过来的吧。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到了，认为可能性几乎为零。沉默了一会，才好声好气地跟电话那头说：“是这样的，刚才我回房间，发现……”
　　宛遐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详细耐心地解释了自己打电话找事的缘由，生怕被对面误解，然后说：“所以我就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店经理：“呃……”
　　他回忆了下正在给他打电话的这位客人那惊人的美貌，又思考了一下阿伊斯曼·萨瑟恩的身份地位。
　　他现在不仅觉得自己是炮灰，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帮对方报警。

　　他正想着如何措辞，阿伊斯曼走过来拿走了他手中的手机，对着电话那一头的人，声音轻柔地说：“阿宛。”

　　“阿伊斯曼？你！”宛遐霨被阿伊斯曼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盒子差点掉到地上，他迅速反应过来，“我就知道是你，你烦不烦？！”

　　宛遐霨没有像昨天那么冷淡了，声音没那么死气沉沉，语调是生动的，虽然大概率是因为生气才变化了的。
　　阿伊斯曼几乎能想象出来宛遐霨在房间里气鼓鼓的样子。

　　他说：“是我，东西看到了吗？”

　　宛遐霨：“我看到了，你赶紧给它拿走，我不要，我不是还你了吗？你又放这干什么？而且你私自进我的房间是违法行为你知道吗！”

　　他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我要给你们酒店打差评了。”

　　好可爱。
　　阿伊斯曼微笑：“好，那我现在上来，把它拿走。”

　　“……别，”宛遐霨想了想，这时候他脑瓜子很灵光，“我把它放酒店前台，你明天去酒店前台拿吧，别过来。”他不想和阿伊斯曼接触。

　　“啊……可是那戒指很贵重，会不会不太……”阿伊斯曼的话被宛遐霨打断，“你也知道很贵重，你还放这，丢了活该。”

　　“算了，”宛遐霨纠结半天，戒指盒子被他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你来拿吧，拿完就走，听到没？你真是烦死了。”

　　阿伊斯曼在绿蔷薇酒店里畅通无阻，这本就是他的产业。

　　他到了最顶楼，敲响宛遐霨的房门。

　　宛遐霨鬼鬼祟祟的，像在干什么坏事一样，只把门打开一半：“喏，你赶紧拿走。”
　　他把盒子递出去，人却在门内，阿伊斯曼没伸手接，他就稍稍探出头：“你接着啊，不然我松手了。”

　　阿伊斯曼接过盒子。

　　宛遐霨在门里悄悄松了口气，准备把门关上。

　　然后，他就被一把拽了出去，完美地扑进阿伊斯曼的怀里，被紧紧抱住。

　　高级哨兵的身体素质、力气、速度真不是盖的，何况这个哨兵是阿伊斯曼。
　　这一套丝滑的操作太流畅，宛遐霨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阿伊斯曼的怀里了。

　　“阿宛，我好想你。”

　　宛遐霨：等一下，这话好耳熟。不是，他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奸诈，明明昨天还很乖，好吧，果然是装的。怎么突然就抱上了？服了。

　　他懵懵的，去推阿伊斯曼，结果被阿伊斯曼亲了额头。

　　“喂……”宛遐霨恼火道，“你别太得寸进尺。”
　　阿伊斯曼把他又抱紧了些。

　　“你放开我，听到没有？”宛遐霨生气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他不皱眉毛也不瞪眼睛，但是整张脸都呈现一种黯淡的愤怒，就像是冰层里燃烧的火焰一样，他的愤怒是隐忍的。

　　宛遐霨很少表现出愤怒的神色，他为数不多的愤怒表情，几乎全部贡献给了阿伊斯曼。

　　“我们已经结束了，分手了，你别这个样子。”
　　宛遐霨按耐着烦躁：“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

　　他努力把阿伊斯曼推开，凝视着阿伊斯曼那双灰色眼睛，他想说点刻薄恶毒的话，但是最终还是说不出口，他总是很心软。
　　无情不够彻底，心软显得虚伪。

　　他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魔王”是人人恐惧的，魔王傲慢蔑视一切，他玩弄手心里的猎物，甜言蜜语或是暴戾恣睢。魔王的任务目标，要么爱他，要么对他又爱又恨。
　　魔王不是他，但是也成为他的一部分。

　　可是最后，他做不了“魔王”，也当不了宛遐霨。

　　“阿宛，”阿伊斯曼被他盯着，突然露出一副自己要支撑不住了的表情，“帮帮我。”

　　下一刻他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了宛遐霨的身上，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正在进行头脑风暴的宛遐霨一呆，发生了什么？

　　阿伊斯曼一点也不轻，沉重地压靠在宛遐霨身上，宛遐霨呆了两秒，发现他确实晕过去了，一动也不动，宛遐霨慢慢地挪开，把阿伊斯曼放倒在地上。

　　他戳了戳阿伊斯曼的脸，阿伊斯曼没有任何反应，很平稳地呼吸着，和睡着了没有两样，宛遐霨坐在地上，认真思考阿伊斯曼晕倒的原因——总之应该不会是来讹他的。

　　但是应该也不是受了什么伤之类的，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宛遐霨探出精神丝线，精神丝线畅通无阻，进入阿伊斯曼的精神领域。

　　又是一个极其混乱的精神领域，和前几天的那个名叫景翼明的哨兵相差无几，区别只在于景翼明精神领域崩溃了，而阿伊斯曼的精神领域正处于崩溃边缘。

　　宛遐霨曾经进入过阿伊斯曼的精神领域，一共是两次，第一次他用精神丝线重创了阿伊斯曼的精神领域，由此窥见其中无边无际的洁白冰原，第二次他和阿伊斯曼精神交融，差一点就完成了精神结合，那时他被迫长久地停滞在领域中无尽的冰原上，切身感受到了顶级哨兵的愤怒。

　　哨兵是需要定时接受精神疏导的，但阿伊斯曼和宛遐霨在一起后就没有再接受过其他向导的精神疏导，他本就不喜欢别人进入自己的精神领域，自身又极其强悍，故接受疏导的次数屈指可数，宛遐霨虽然失去向导能力，但他依旧可以对哨兵进行精神梳理——用肢体接触的方式，而且他们俩的相容性很高，所以每次效果都很好。

　　和宛遐霨在一起的那一年半的时光，的的确确是阿伊斯曼最沉溺的，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失去宛遐霨，在收到宛遐霨寄给他的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担心和喜悦。
　　愤怒也许有一点点，但很少，微乎其微，实际上后来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阿伊斯曼爆发出来的情感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妒火。

　　宛遐霨对于他来说确实很特殊，再一次分开之后，阿伊斯曼逐渐失去了“人”味，在众人面前，他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暴君”现在正躺在地上，很大的一个人，把门口一小块地全部占满。
　　宛遐霨把落在地上的戒指盒放进阿伊斯曼衣服的口袋里，然后用十分钟给他做了个最浅层的精神梳理。

　　按理来说，浅层梳理结束，精神领域趋于平稳，这个时候人应该醒了，但是阿伊斯曼没醒。

　　宛遐霨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阿伊斯曼做个彻底的精神梳理，但是这种想法立即就被宛遐霨自己给否决了：不想给任何哨兵做彻底的精神梳理，尤其是这种太久没做过的。
　　前段时间刚给景翼明做完，弄得宛遐霨到现在都有种由心至身的疲惫。

　　心脏脉搏呼吸都是正常的啊，怎么还没醒，宛遐霨颦眉不解，难不成是睡着了吗？

　　他把阿伊斯曼移了移，让他不再挡住门，然后把阿伊斯曼关在了门外。

　　门内的宛遐霨再次拨通酒店经理的电话：“你好，请派人过来把阿伊斯曼·萨瑟恩抬走，他好像昏过去了，就在我房间门口，呃，应该用不到救护车，但是最好还是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吧。”

　　酒店经理：汗流浃背了。

　　苦命打工人只好任劳任怨地上楼，当他看到自己老板支起一只腿睁着眼睛背靠着门坐着的时候，他只想当自己其实已经瞎了。

　　阿伊斯曼漠然地向他投去冷冷的一瞥。

　　酒店经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立刻转身下楼，一秒都不敢停，心里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不选择调监控而是傻不拉几地上楼。

　　唯留阿伊斯曼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