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金乌坠》冬桉麦匊

2、哨兵、向导、普通人

　　五年后。
　　联盟的中心州，萨勒斯州。

　　这世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人，一种是超越者。
　　超越者数量较少，分为“哨兵”和“向导”。他们天生适合战争。
　　哨兵五感发达、拥有超越一般人的体能和耐力，是名副其实的战斗机器，而向导则拥有更为强悍的精神力量，可以引导哨兵。
　　哨兵和向导最异于常人的，还是他们拥有不被普通人看见的“精神体”。
　　“精神体”大多是哨兵向导们的“精神领域”构建出的动物，就像召唤兽那样，每个超越者只有一个精神体，普通人是看不到精神体的，但是精神体可以辅助超越者们生活和战斗。

　　“塔”则是专门培养哨兵和向导的地方，大多数塔都是哨兵和向导共存。

　　但是也有特殊的，比如说：白塔。

　　白塔作为各塔之中唯一一个“全向导”的塔，也就是说，白塔里只有向导，没有哨兵。
　　因此，它拥有着全联盟数量最多的向导群体。

　　得益于白塔的特殊性质，白塔所在的萨勒斯州，以及附近的佩特里克州、克里斯托州、奥里斯州乃至拉东州的哨兵们，他们想要向导的精神梳理都是相对来说方便而且容易的。

　　不过，白塔自内战结束之后就开始严格实行预约制，想要向导们的精神梳理，必须提前进行预约。
　　当然，如果有特殊情况，白塔也会开启特殊绿色通道进行服务。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半。

　　一群哨兵冲进白塔。

　　艾莉莎看了眼大开的大门，虽然情况紧急，但她还是分了万分之一的神去想，幸好门是大开着的，不然这群人能把门给撞碎。

　　她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恨不得自己长出四只手。
　　她一边做手势让大厅里的向导们做好防备，一边按铃给保卫处打预警，一边按铃给今日值班的负责突发情况的向导，一边祥和地安抚为首的哨兵：“先生，请不要激动，请问——”
　　她瞟了一眼那个张牙舞爪但是被几个哨兵勉强摁住的发狂哨兵，咽了口口水：“这位先生这种状态多久了？”

　　为首的哨兵迅速道：“快一个小时了，他刚展现出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就加速过来，但是一路上越来越严重，本来只是满地打滚，刚才已经展露出伤人的举动。”

　　说话中，负责突发情况的向导已经匆匆下楼，来到几人面前，保卫处的人也到了。

　　也许是因为突然有很多人凑近，那本就正在发狂的哨兵突然更加愤怒地挣扎起来，不断发出嘶吼声，差点就要挣脱几个哨兵的压制。

　　童衡是突发情况部门今天的值班人，这个部门大部分时候是比较清闲的，但是今天很显然不是在这个“大部分时间”里。

　　他略略看了一下现场，哨兵人高马大，青筋暴起，神志不清，双目浑浊，身着常服，外表没有受伤，精神体没有出现，四个哨兵才勉强压制得住。

　　目测是高等级哨兵长期没有进行精神梳理，精神海杂质太多导致精神海崩溃，从而引起的发狂。
　　目前发狂还不是很严重，但是如果再不进行精神梳理，很难预料之后的情况。

　　实际上，这个哨兵算是童衡的半个熟人，他非常清楚这名哨兵远远还没有到真正疯狂的地步，正因如此，这件突发事件才更加危险。
　　如果精神海完全崩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哨兵已经压制不住发狂的哨兵，他们缠斗在一起，幸好没人带武器，不然场面更加难以控制。
　　大厅里的向导们被保卫员疏散去了安全地方，只有个别胆大的还在大厅边缘处和二楼露台看着。

　　今天实在是太不巧，高级向导们一部分前段时间就被外借去出任务，还有一部分今天早上被首席带出去开会，现在白塔里大多都是些普通向导或者是年轻的高级向导，如果是他们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些棘手。
　　想要没有向导受伤，并且也不伤到哨兵，那么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只有一个。
　　童衡皱起眉头，对艾莉莎比了个“三”的手势，艾莉莎瞬间会意。

　　艾莉莎向电梯狂奔。

　　童衡看着艾莉莎上了电梯，他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一只雪白的异瞳狮子猫。

　　童衡原本是打算去偷袭对方的精神海，在哨兵的精神墙外侧建立一个白膜，把他的意识关在白膜里，达到暂时强制关机的效果。

　　结果那哨兵眼尖得很，童衡的狮子猫刚窜了两步，就被哨兵注意到，那发狂的哨兵看见白猫，愣了一下神，呢喃了些什么，清醒了一些，目光转移到童衡的脸上，他看清了这张脸，并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哨兵立刻意识到自己认错了。
　　他更加愤怒，这种难以言说的愤怒让他脸色赤红，完全失去了神智，他全身力量上涌，一把掀开围着他的哨兵们，如同一支锐不可当的箭，穿破一切阻碍，袭向童衡。

　　童衡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突然就惹怒了哨兵，他急忙想要躲避，但是哨兵已近在眼前——

　　“完了。”
　　童衡心想，自己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他眼中的哨兵已经近无可近。

　　沙——
　　沙沙——

　　蝴蝶。

　　无数大蓝闪蝶从童衡的身后出现，徐徐飞舞着，仿佛很慢，却又如同闪电般掠向暴走的哨兵。

　　时间在这一霎那暂停，空间同样被定格。

　　奋不顾身，全力狂奔，徒劳伸手，功亏一篑的人们；倾身袭来，毫无神智，妄图杀人的发狂哨兵；条件反射向后退，结果由于惯性向下摔的惊惧的童衡；不知从何而来，温柔扶住童衡的长发向导。

　　以及那自长发向导身上源源不断冒出的，贯穿发狂哨兵身体的大蓝闪蝶。

　　这一幕被定格在一个胆大包天的年轻向导的相机里。
　　但是相机无法显现出那闪耀着炫目光芒的美丽蝴蝶。

　　于是这一幕又变成了一幅画。
　　这幅画后来被命名为《蝴蝶》，在某个知名艺术展上展出后，很快就被神秘买家高价买走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此时此刻，白塔大厅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砰——

　　童衡只觉得有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后一拽，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被人扶稳站好，他仓促地说了声谢谢，就条件反射想要去看哨兵。

　　他一抬起头，眼前就被一片闪亮的蓝色糊住。

　　发狂哨兵重重摔倒在地上，陷入昏迷，无法动弹，失去了行动能力。
　　缠绕在他身上和环绕在他周围的大蓝闪蝶纷纷散去，逐渐消失不见。

　　“——宛前辈！”
　　缓过神来，如梦初醒的童衡看到宛遐霨正蹲在地上拨弄昏过去的哨兵的眼皮，他赶紧靠过去，蹲在宛遐霨身旁。

　　童衡眼泪汪汪：“对不起前辈，我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我不该放出精神体的，不然哨兵也不会受到刺激，差点就——”

　　宛遐霨收回手，他侧过身，很自然地摸了摸童衡的额头，成功让心绪不稳的童衡收回眼泪，闭上了嘴。
　　宛遐霨摸着童衡的额头：“你还好吗？没被吓到吧。”精神屏障很稳固，应该只是吓到了，其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童衡没有眼泪了，他现在只感到紧张。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宛遐霨轻浅的呼吸，宛遐霨柔和地、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傻不拉叽一动不动愣头愣脑的年轻向导。

　　“睫毛——那么那么长，眼睛——既像是凝结着千年岁月、有着太阳温暖光辉的、晶莹剔透的琥珀，又像是寒冷冬日里、被冰雪封铸的、澄澈湛蓝的瓦鲁里海。”
　　童衡心中自语，但是立刻他就意识到这种想法有些太不端重，清楚这一点后他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却仍然不舍得往后退远。

　　“我没事的前辈，太感谢前辈来帮忙了！——”他知道自己太激动，只好干咳一声，收住情绪，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前辈，他现在怎么样了？”

　　宛遐霨拍了拍手，站起身，童衡也跟着他起身。

　　“没事，就是昏过去了，我刚刚为他构建了白膜，等会让人把他搬到周流玉办公室去，等他醒了我来梳理一下他的精神领域就行，”宛遐霨并不知道童衡的内心活动，他只是有点儿疑惑，“这个哨兵有点奇怪，他的精神领域没有受到外来的创伤，但是却崩溃了，这很少见。”

　　宛遐霨抿着嘴唇认真思考：“难道是因为精神垃圾太多？可是现在白塔的预约制应该能够让哨兵们都得到向导们的精神疏导吧，而且他好像还是个高级哨兵。”

　　“前辈——是这样的，”童衡指挥着还在大厅里的几个哨兵和向导，让他们把昏过去的哨兵抬起来，带去六十六层周首席的办公室，他看到宛遐霨认真思考略带疑惑的样子，忍不住又凑近宛遐霨，“其实，我认识这个哨兵。”

　　童衡紧张中混杂着尴尬：“他叫景翼明，本来是我堂哥的未婚夫。”

　　“本来？”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都结婚了，但是我堂哥三年前去世了。”

　　“？”

　　“战争么，”童衡苦笑了下，这个年轻的向导回忆过去，“我这个哥哥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和景翼明五年前就订婚了，由于内战，一直没能举行婚礼，他们原本打算战争结束了就结婚。但是……意外来的往往很突然，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堂哥去世之后，他的父母并没有责怪景翼明，但是景翼明却一直非常痛苦。”

　　宛遐霨找了大厅的座位坐下，听童衡介绍此次“任务”的背景：“虽然后来景翼明的上司，还有我堂哥的父母都劝他不要一直拘泥于过去，毕竟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他们认为景翼明应该再找一个良配。然而景翼明始终无法忍受其他任何一个向导，他拒绝了所有中央塔派来为他进行精神梳理的向导，自然也不会主动预约白塔的向导。”

　　宛遐霨理解了：“他们精神结合了？是吗？结合过的哨兵向导一般很难再会接受其他人，这个还挺正常的。”

　　“不，”童衡说，“他们没有结合。”

　　“没有结合？那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其他向导的精神梳理？”宛遐霨眨眨眼，他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因为景翼明很爱我哥哥吧，总之，他确实和我哥哥没有精神结合。”
　　这其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也许哥哥预料到了他们不幸的未来，于是两人始终没有最终结合，但是哥哥或许没有想到他的哨兵如此倔犟。

　　童衡摊开手，“再怎样强大，精神领域也承受不住这样糟蹋啊，景翼明身为高级哨兵，五感本就强于常人，他的感官一直持续地收集大量繁杂琐碎的信息，又不接受向导的梳理，”童衡显露出一点难过的情绪，叹了口气，“他的精神崩溃，其实是可以预见的，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但是还好，并不算很凶猛。
　　哨兵虽然发狂，但是很明显还有一丝意志在控制着他，他并没有完全疯癫，不然也不可能撑到宛遐霨来。

　　想到这儿，童衡突然想起来，艾莉莎呢！她没跟宛遐霨一起下来啊！宛遐霨下来的也确实好像太快了点。
　　童衡四处张望，发现了艾莉莎，艾莉莎已经不知何时又坐回她的前台去了。

　　宛遐霨注意到他好像在找人一样，笑着问：“怎么了？在找谁吗？”

　　“哦，没什么。”童衡说，既然人在，那就没什么事儿。
　　“本来我是叫那个，”他指指不远处的艾莉莎，“那个女孩去顶楼喊您的，现在看来，您应该不是被她喊下来的吧？”

　　白塔顶楼的花园里有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宛遐霨在白塔的时候，并不喜欢呆在自己的办公室，而常常是在那里弹奏钢琴，因此想要找他，直接去白塔顶楼的花园里就行。

　　宛遐霨在白塔的序号是三号，排在周流玉和克莱夫·哈尔西恩之后，排在弗雷德丽卡·乌洛波洛斯之前，他是白塔最强大的几位向导之一。

　　周流玉女士和弗雷德丽卡·乌洛波洛斯女士今日都不在塔里，克莱夫·哈尔西恩虽然今天在塔里，并且他的实力更加众所周知的强大，但是他攻击性非常强，脾气也很不好，而且他不太喜欢哨兵，从不为哨兵做精神疏导，因此这次事件最好的人选就是序号排在第三位的向导：宛遐霨。

　　宛遐霨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白塔里甚至有很多年轻向导都没见过他，但是童衡因为常驻突发情况部，经常要去首席办公室汇报工作，也得以见过、认识宛遐霨。

　　所以童衡才会和艾莉莎比了个“三”，意思就是让她去顶楼找宛遐霨。

　　“嗯，是的，”宛遐霨漫不经心地回答童衡，“深蓝注意到了有异常的哨兵进入白塔，首席不放心，就让我下来看一眼发生了什么。”

　　深蓝是周流玉的精神体，它是一头巨大的蓝鲸，常年巡弋在白塔上空，虽然大多数人只以为它生性自由，耐不住寂寞，不喜欢困在狭小的室内空间，因此周流玉把它放在白塔外面。
　　但是实际上，深蓝一直都负责监视白塔，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尽在它的眼中。

　　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童衡也不知道，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有些惊讶，深蓝作为精神体，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它这么聪明吗？

　　宛遐霨也并不打算多说。

　　他用他那素白至极的手轻轻地拍童衡的肩膀：“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会和首席说的，回去工作吧。”
　　宛遐霨撩起耳侧的长发，耳垂上的耳钉蓝色光芒一闪。
　　他露出浅淡柔和的微笑。

　　“我也要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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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哨兵向导的介绍均来自于百度百科。
　　*精神海=精神领域
　　精神墙=精神屏障（精神屏障可以阻止别人窥探自己的精神领域）
　　白膜：一般只有能力很强的向导才能构建，可以阻止超越者走出精神领域，现实效果表现为昏迷不醒。
　　精神结合：精神结合了之后哨兵向导就拥有了特殊的羁绊，别人很难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