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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昴宿六·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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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阿尔西恩岛热得简直叫人发疯,蝉鸣不断,正午的阳光把树叶都晒得发焦。
岛上所有哨兵看起来都很躁动,但不仅仅是因为热气熏人,还因为今天会有向导来到阿尔西恩岛。
向导——
“美味的~甜蜜的~向导们~”
阿尔西恩岛的哨兵训练基地臭名远扬,联盟众人皆知。
白塔却一直和其在私底下有不正当的私密往来,每隔三个月派一次向导到岛上正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当然,只是派向导过来给哨兵精神梳理而已。
这一次,年仅15岁的宛遐霨也被派来了。
他不是作为临时向导来到这里,他会在这里当三年的教官。
让一个15岁的、长相秀美的、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向导,当一群“精英哨兵”的教官。
这听起来很滑稽。
滑稽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小礼物。
当然,宛遐霨和这群哨兵进行了一场美好的会面之后,就没有人这样想了。
克莱夫·哈尔西恩永远记得那一天。
他原本并没有那个兴趣去看新上任的教官,但是从没联系过的周流玉给他打电话。
这位鼎鼎有名的白塔首席,她在电话里请求克莱夫帮她一个忙,作为交换,周流玉愿意无理由答应他三个条件。
克莱夫不在意那三个条件,他什么都有,想要的从未有没有得到的,他只是好奇,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所以他就站在教官办公楼的二楼的窗前,看楼下的宛遐霨,他知道那一天很多教官都和他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向导,让白塔居然抛却伪善的面具,毫无底线地使用下作手段,这个向导,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个训练基地的哨兵不少,他们来自各州,相貌各异,性格各异,但有一样是相同的,他们都是各州能力出众的哨兵。
其中不乏一些见过各色美人,眼光极高的哨兵。
但是,仍然没有一个人能把目光从宛遐霨身上移开。
宛遐霨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送进狼群的小羊羔,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裤,小腿上扣了腿环绑住袜子,这时他才刚开始留长发,头发总体来说还不是很长,于是只在脑后低低地扎了一个小揪揪,耳朵上的蓝钻耳钉显露出来,他的眼睛明亮而澄澈。
他的眼睛美得就像傍晚时分的瓦鲁里海。
阳光之下,他如同降临人世的天使,过于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发光。
后来克莱夫·哈尔西恩才知道,那天是宛遐霨的十五岁生日,他刚在家里唱了生日歌,吃了蛋糕,衣服都没有换,就被白塔的直升机带到这里。
宛遐霨年纪小,个子也矮,像个漂亮精致的小人偶,他站在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哨兵们面前,一本正经,非常谦逊地做自我介绍。
所有哨兵的目光都黏在他裸露在外的洁白皮肤上,或者是微微透着粉色的关节处,又或者是淡红的柔软的嘴唇上。如果目光能够具象化,他已经不知道被嚼了吞了吃了几百回了。
站在第一排的某个色胆包天的哨兵甚至等不及宛遐霨把自我介绍说完,就伸手抓向他纤细的手臂。
宛遐霨就像众人想象的那样,他很轻易地被哨兵扯进怀里。
有点不知所措地,茫然地,不高兴地,他说:
“喂……”
“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好好听呢?”
他的声音也是轻灵悦耳的,如同小黄鹂鸟的叫声般婉转动听,但没有任何威慑力。
所有哨兵都在哄笑,一些站在窗边看热闹的教官也笑,尽管不知道他们的笑是带着怎样的情感。
所有人的笑容都只持续了两秒钟,就像是被下了禁言术一样。
众人噤声。
大蓝闪蝶的翅膀在炽热的阳光下折出闪耀的光,只是一瞬息而已,刚才碰到宛遐霨的那个哨兵“哐”的一下倒在地上。
哨兵们呆滞地望着他。
蝴蝶层层叠叠覆在哨兵的身上,不留一点空隙,就如同给哨兵披上了一层华美的蓝色外壳,但是那情景过于美丽又过于诡异,让人不禁想到蝴蝶实际上具有食腐性。
他是想要吃掉这个人吗?
宛遐霨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些过分绚丽的蝴蝶就纷纷消失不见。
宛遐霨半跪下来,他的手也是极白的,由于皮肤极白,皮肤下的青蓝的脉络清晰可见。
指尖是浅粉的,他用浅粉的指尖点了点那个哨兵的颈侧,然后,他眨了眨他那双美丽而又奇异的眼睛,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无辜地说:
“啊,他死了。”
阿尔西恩精英哨兵训练基地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它里面聚集了大量哨兵,而这里在哈尔西恩家族的庇护下脱离联盟的掌控,此处视法律如无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死亡率遥遥领先。
当然,跟地狱相比,这里还是比较幸福的。
就比如,宛遐霨只杀了一个人而已,如果换成克莱夫,在场的人能有一个活下来,都算他装死能力强。
二楼的克莱夫·哈尔西恩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以为他们是一类人。
他平静而无动于衷,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死亡,对他来说跟一只蚂蚁死掉并无区别。
尽管宛遐霨的行为稍显狠辣,但这成功让他立了威,要知道,这岛上,不仅仅只有哨兵学员,还有不少教官呢。
在这种世道,美貌柔弱的生命如无自保能力,必然会遭受不可知的毁灭。
宛遐霨心中略感抱歉——这个冒犯他的哨兵罪不至死,但他依旧这样做了。
效果是显著,阿尔西恩岛分配给他的这支哨兵队伍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安分了,这样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照着训练基地的一个比较好心的教官告诉他的那样,简单地说了他的要求——“我没什么要求”,哨兵们一口气还没开始松,宛遐霨紧接着接了一句:“因为我还没有想好。”
他双手环胸,笑盈盈地用他如天籁的嗓音吐出魔鬼的话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慢慢地、好好地、认真地想的,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哨兵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没有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
宛遐霨不欲多留他们,很快就宣布队伍解散。那个死了的哨兵——他确确实实地死了,没有分毫活着的可能性。
但是队伍中的其他哨兵,没有一个去碰他,更不用说替他收尸了。
宛遐霨凝视了那具尸体不过一会儿,就有人从他身后不远处的楼里下来。
他蓦然回头。
一个陌生的哨兵,气质温文尔雅,戴着金丝眼镜,态度温和地和宛遐霨说:“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了后勤部,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把他抬走。”
宛遐霨看起来好像没有半分防备之心,他眉眼弯弯:“那就好——不然真的有点麻烦。”
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宛遐霨,是新来的教官,你呢?”
哨兵回握他的手,很快松开,回答:“你可以叫我童久,也是这的教官,很高兴认识你,对了,你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吗?我带你去吧。”
宛遐霨仰头看向他:“谢谢你,童久。”
大部分本在窗边看热闹的教官在一切结束后就收回了自己的脑袋,那些宛遐霨背后的目光一个一个离开。
但仍有人在看着他。
宛遐霨抬头向楼上看去,他看到二楼的那个红发男人。
童久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宛遐霨的目光望去,他也看到了红发男人。
他迅速收回目光,小声道:“那就是克莱夫·哈尔西恩,小心一点。”
宛遐霨和克莱夫对视了一眼,然后也收回目光。
晚上。
薇薇卡躺在沙发上,长腿翘在沙发靠背上,赤红长发倾泻如绸缎落在地上。
她心情很好地拿着手机看其他教官分享给她的视频,啧啧赞叹:“这就是新来的向导?长得真好看。”
克莱夫不想理她,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不如把他给我吧,放在你们这里,都是些臭男人,真是委屈。”
克莱夫屈尊降贵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继续无视她。
“喂——”薇薇卡不高兴了。
“咚咚、咚咚。”
克莱夫低着头,薇薇卡翻了个白眼,对门口说:“请进。”
进来的是克莱夫的副手,薇薇卡扬声揶揄:“卡特,这么晚了还要被魔鬼奴役吗?”
卡特尴尬地对她笑笑,走到克莱夫桌前,汇报:“这几天的哨兵都已经被送去亚卡摩兹州了。”
克莱夫不说话,头也不抬。
卡特道:“方才我去确认时,路上遇到了宛遐霨教官,他问我今天死去的哨兵的遗体被安置在哪,因为正好顺路,我便和他一起去了。”
克莱夫“嗯”了一声。
卡特了解这是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继续道:“他在那只呆了几分钟,很快就走了,但是尸体运上车的时候。”
卡特停顿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朵蔫巴巴的黄色小花。
“我在那位哨兵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这朵花,”卡特很严谨地补充,“这种花叫做大花马齿苋,又叫太阳花。”
薇薇卡凑到卡特身边瞅了一眼那小黄花,笑了:“人家把花放那,你非要给拿回来,哎呀你,真是跟哥哥不学好,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卡特:“……”
好在薇薇卡没有过多在这个点上纠结,她怜悯道:“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扒拉出来的花。”
克莱夫终于屈尊降贵地抬起他的头,他看了一眼那朵已经蔫吧了的小黄花。
他显然不能理解宛遐霨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