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昴宿六·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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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哨兵不是校园里天真无知的孩子，他们是未经训化的野兽。
后山附近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东区大致有五分之一的哨兵参与了此次“斗殴”。
那一天教官轮假，宛遐霨不在阿尔西恩岛，他、程渝还有一些其他的教官，一起坐船到了亚卡摩兹州。
亚卡摩兹州地处南方，风俗人情与中部地区、东部地区都极不相同。
他们上岸的地方算是个偏远小城市，这里不算发达，如今七月份，天气热得能死人，太阳也大，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挂在天空上。
这里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他们的穿着怎么凉快怎么来，女人们大多穿着亚卡摩兹州的传统服饰，男人有的则直接连上衣也不穿，就穿一条裤子，然后戴一个遮阳帽。
穿的少，再往阴凉的地方一躲，这样热的天，就能稍微好受一点了。
也只是一点而已。
宛遐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临近亚卡摩兹州的皮兰戈州，这两地很相似，人也相似。宛遐霨不由得有点儿回忆起过去。
虽然他的记忆已经很不清晰了。
一行人从长而窄的街道穿过，嘈杂的街道猛地一静，这诡异的寂静持续到最后一个教官的背影完全消失。
这里的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超越者。他们与常人不同。
他们……
程渝拉着宛遐霨打车去市中心，市中心高楼大厦林立，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只是人不太一样而已。
宛遐霨东西没有什么缺的，他对生活的质量要求是饿不死就成。
因为天热，他的食欲也大大下降，吃饭分量都大打折扣，这让母爱泛滥的程渝很忧虑——这孩子本来就又矮又瘦一小只，还不好好吃饭，万一错过生长发育期长不高了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了宛遐霨第一天来岛上的事情，对他的能力有所了解，不担心他会被欺负。
但是宛遐霨看起来让人实在很难和那天那个笑着就把人杀了的向导联系起来，他在程渝面前，比程渝自己的儿子还乖巧。
有天她往宛遐霨房间一看，空荡荡的，只有一点儿必备用品，其他什么也没有。要说宛遐霨是过来旅游的她都信，这么空旷的房间，一个小行李箱就能把东西全部带走。可宛遐霨要在这住三年呢。
程渝就有点想要操心。
她大肆购物了一番，才带着宛遐霨回基地。
其他人看他俩手上提了一大堆东西，人都惊了。
程渝雄赳赳气昂昂，把一大堆吃的、用的全都塞到宛遐霨的房间里去。
他俩才把东西放下，喇叭就震声通知全体教官开会。
程渝：“……”
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走吧，既然是全体，那你应该也要去。”
宛遐霨跟在她的身后，去往会议室。
他还是第二次去会议室，第一次是童久带他参观来着，后来就没再去过了。
事发现场没有监控摄像头，学员们也没有电子产品，所以会议室展示的是前几个到现场的教官拍的照片。
宛遐霨进入会议室的一瞬，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就直接冲击到他的眼中。
没有打码。
血肉横飞。
红白迸溅。
宛遐霨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脑浆。
虽然他之前出任务基本上都是要杀人的，但是宛遐霨很利落，从来不折磨人，一刀一弹能结束那就利索地结束，就算是德斯蒂尼，也没有这么凶残过。
会议长桌的最前面，卡特一脸平静地点着鼠标：“一共是六死十七伤，六个当场死亡，七个轻微伤，直接在岛上医疗室治了，剩下十个已经送去最近的医院，还不知道结果。”
宛遐霨和程渝来得晚，人几乎已经到齐了，他们就坐在最后面。坐在靠前的童久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宛遐霨也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克莱夫同样坐在最前面，他懒洋洋地靠在转椅上，眼睛在晚到的宛遐霨身上滑过，再次看向投影。
他今天很安静。
当大家以为他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
投影幕布上开始展示图片，那些照片里很清楚地拍下了行凶的凶器，有吃饭用的刀叉，有剪刀，有锤子，有钢管，有木棍，有碎玻璃片碎瓷片，有匕首。
克莱夫看到了凶器，他环胸的手抚摸下巴，很惊讶地露出一个笑：“还挺能藏的嘛，连匕首都带进来了。”
克莱夫其实不怎么管事，他今天来旁听会议，只是因为最近他心情不错，就屈尊纡贵地过来听听。
所有人寂静无声。
宛遐霨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上岛的学员是要被搜身的，任何管制刀具都不得带上岛。
这是定下的规矩。
这些凶器里除了匕首，其他的都能够解释：岛上的后勤储物室里会有钢管锤子剪刀之类的东西，显而易见哨兵中有人做贼了；而吃饭的刀叉，虽然厨房会定期检查数量，但是被藏起来也不是完全就能避免的；碎玻璃片碎瓷片就更简单了，随便摔碎点盘子、碗，然后藏起来一部分。
学员的死亡是可以接受的，破坏克莱夫的规矩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他会把更多的人丢海里喂鲨鱼。
克莱夫的微笑带着森冷寒意，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浅青绿色的眼珠和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冷血爬行动物，他猩红的短发如此扎眼，却让人无法感受到一丝暖意，只叫人联想到血液。
幸运的是，卡特板着脸开始念这些凶器和它们对应的所有者的状态。
持有匕首的那人在这次事件中已经身亡。
宛遐霨感受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克莱夫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语气中尤带不满。
这次事件很特殊，在于参与人数太多，哨兵们属地不同，身份地位差距也大，死的有几个是被塞进来的公子哥。
他们的家族已经得到了消息——克莱夫也没想着要瞒住。
问题在于怎么处罚参与者和安抚受害者。
然而，所谓“受害者”，曾经就是“施暴者”，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反抗。
宛遐霨看到了那天自己好心帮忙的那个哨兵。
宛遐霨一开始没认出来，因为很多照片上的人的脸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就算是这些人的亲人来认，可能都要认半天才能看出来谁是谁。
宛遐霨是在后面的几张照片里观察到哨兵手臂上的纹身，他才想起来，那天自己帮助的哨兵的手臂上，好像也有这么一个纹身。
宛遐霨心里一沉。
这个哨兵的死状是最惨的。
那么其他的死者里，会不会有那天霸凌纹身哨兵的人呢？
克莱夫已经不耐烦了，他又开始自己的那套糊弄大法，他厌倦而不耐烦地站起身：“行了，这几个人，要是有人想收尸那就给他们，医院的那些能活就活，不能活一样。”
他没有提那些剩下的参与者，就那么淡然地离开了。
卡特好悬才控制住自己心里的脏话。
但是，既然克莱夫这样说了，那么一应事宜都像往常一样交由卡特去办，用不着大家开会讨论了。
卡特木着脸，只好强调大家管好自己的学员，他关闭投影仪，宣布会议解散。
教官们三三两两离开了，他们有些嘈杂地不满地窃窃讨论着。
卡特也抱着他的文件和电脑匆匆离去。
童久走到宛遐霨和程渝身后，他停下脚步，转而走向门口，出于某种考量，他没有离开，而是等待那迟迟不愿离开的两个人。
宛遐霨在最角落听程渝给他分析。
“虽然说教官对学员拥有绝对的‘强权’，但其实，不是所有教官都会行使这份权力，”程渝和宛遐霨科普，“这种教官占有绝对高位的条令，在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教官。”
程渝道：“所以童久那次是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因为那些哨兵以下犯上，他们就是该死，这是早就清楚说明白的，就算是乌洛波洛斯家也没有办法去在岛上追究童久，当然了，他们可以等童久不在岛上的时候杀他偿命。”
那是学员与教官之间的矛盾，而学员与学员与学员之间——
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
十五岁的宛遐霨不能理解这一点。
斗争只需要死亡——
宛遐霨想，不需要这样残忍的……暴行。
他被会议室里的冷气冻得打了一个喷嚏。
程渝拿出口袋里的纸递给他，爱怜地望着这个尚且年少的孩子，她温柔地，如同在对待一个天真的稚子：“人们就是这样，就算有共同的敌人，也不妨碍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就算等到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他们也会斗争。”
“走吧，”她揉了揉宛遐霨的头顶，道，“会议室的门就要关闭了。”
童久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他望着走廊巨大落地窗外的太阳。
太阳就要落下，橙红的光晕为童久镀上一层辉光。
不知是谁按下了开关，那巨大落地窗的深红丝绸帘子便逐渐合上，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了。
宛遐霨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昴宿六·其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