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森林》杜梨树

4、不安因素

　　雨毫无意外的没停，不过相比于昨天浓墨重彩的乌云，今天的天际像是用铅笔勾勒出来素描，雅淡了许多。

　　这让俞靳安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作息出乎意料的一致，都是五点多起了床，然后去石棚那边洗漱。

　　俞靳安踏出屋门时，正逢汇在屋檐上的一滴雨落在她眼角。

　　凉凉的，让还迷蒙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起来。

　　俞靳安深吸了一口气，能嗅到独属于“空山新雨后”的清新潮气，雨还在下，这里的幽静只有她和护林员两个人品尝。

　　但并不是孤独，而是焕然一新，等雨停了，等泥干了，她最少要在这里住一星期，这一星期里，她会像一个隐居山人一样生活，也许还能收获一段特别的友情。

　　除了工作以外，她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

　　两个人简单做了点容易潮坏的东西，草草解决了早餐。

　　今天俞靳安和林盏两人各有各的安排。

　　天气还算可以，俞靳安得去找一些用得上的大树叶，给自己做一身雨衣，以便得了空去那条小路看看。

　　她自己的那块小塑料布已经光荣牺牲了 ，林盏这边虽然也有雨衣，但是一薄一厚，这样的天，林盏自然要用更厚一点的那一个。

　　因为林盏作为护林员，哪怕是这样的天气，也要去出门巡山，检查有没有落险游客，检查林中的一些指路牌等政府设施，也检查偷盗偷猎。

　　不过，这样的天，偷盗偷猎的人很少就是了。

　　她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一柄看上去有点夸张的斧头防身。

　　看来护林员的工作也不容易呀，俞靳安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又哑然失笑——收留像自己这样的落难者也是这份工作的一部分，瞧林盏那个闷样子，说不定还是最艰难的一部分。

　　套上外套和薄雨衣，俞靳安开始在这附近寻找合适的树叶。

　　这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技术活，树叶要大小适中，最好能长度一致，这样才方便编到一起，最后还要和林盏的那个薄雨衣结合起来，俞靳安也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技术。

　　估计是发烧没好全，俞靳安收拾雨衣时就又开始头晕了，等到强撑着弄了个七七八八成了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林盏还没回来，估计要到快晚上了，俞靳安看见她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些食物和水。

　　喝了林盏留在家里的药，俞靳安少有憔悴，挣扎了好一会，才又钻进被窝。

　　半梦半醒间，还做了一个梦。

　　她很少有的梦见了她的家人，梦里她的妈妈不像现实里那样咄咄逼人，只是很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就那样趴在妈妈的膝上。

　　甚至俞靳安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做梦，她能感知到妈妈细腻掌心所带来的温热，也能感知到她抚摸中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俞靳安轻轻抬头，惶惶地问：“怎么了妈妈？”

　　就在她问出这话时，自己忽然一个激灵。

　　妈妈带着温柔的笑：“常回来看看。”

　　俞靳安是惊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这样一个假到离谱的梦，甚至让她有点想吐。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难受地揉了揉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

　　都说三十而立，但俞靳安的三十岁，却在怀念一个虚假的童年。

　　睡眼还朦胧，靠着软软的枕头。

　　雨始终没停。

　　“雨始终没停。”俞靳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随它去吧，而后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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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盏在巡山时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串脚印，大概率是属于男人的，林盏凭借着自己拍戏时学到的刑侦知识，推测男人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九左右。

　　山下的几个村子都没有这么高的人，肯定是外来者，会是俞靳安研究队的人吗？

　　还是违法之徒？

　　林盏握紧手里的斧头，跟随着脚印探索。

　　这串脚印的主人似乎对这座山很熟悉，专挑偏僻难走的小路，这让林盏的心坠了坠。

　　研究队应该不会专门往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十有八九是别有用心的人。

　　林盏追随着这些脚印，一步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直到在一片平地前停下，这片平地相对空旷，扎了一个帐篷，一个棚子，棚子里升了一团火，可以推断出此人刚离开这里不久。

　　帐篷和棚子都不是随意搭建的，是一个知名的野外求生品牌，应该是有备而来。

　　但是林盏可以肯定，三天前这里还没有人驻扎。

　　因为中央山脉的这片森林占地广，所以每个护林员的巡查范围都相对较大，这边林盏三天前才巡查过，没有异样。

　　要是寻常，制止偷猎偷砍不算太危险的事情，因为来山上的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邻里乡亲之间本来就认识，他们还要长期在这里生活，只是一时揭不开锅或者是要钱有急用，被发现之后，为了名声，一般都会逃走。

　　但是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不是附近的村民，二也被困在了山上。如果携带的食物吃完了，很难判断他会不会为了活下去抢劫护林员的屋子。

　　况且在这样的下雨天，屋子总比帐篷好。

　　林盏往四周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进了那个帐篷。

　　果不其然，帐篷里有一些早已明令禁止采摘的草药，甚至还有一些野生动物的皮毛。

　　但是那种动物的皮毛林盏没有在中央山脉看见过，估计是男人以前猎杀的动物。

　　除了这些，帐篷里就只剩下一个开着的超大号旅行背包了，林盏靠近检查了一下。

　　已经不剩多少食物了。

　　听到雨打在帐篷上的声音逐渐变大，林盏赶紧出去了。

　　男人还没有回来。

　　林盏一边往小屋走，一边整理已知的情况。

　　高大男人，违法惯犯，食物紧缺，并且携带的武器不明。

　　再加上护林员和盗猎者天然的敌对身份。她就算有心帮助这个男人，人家也不一定领情。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在资源有限，空间有限，家里还有一个病号的情况下还无脑想帮忙。

　　敌在明我在暗，为了方便巡山工作的展开，护林员的小屋一般都建在几条常用山路的交汇点，位置很好，也很显眼。

　　恐怕自己的屋子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林盏走到小屋跟前才松了一口气，一切如常，宁静而祥和，看来对方还没有动手。

　　走进屋里，林盏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饥饿来，中午时她全神贯注于追踪那串脚印，饭都忘了吃。

　　刚一踏进家门，立刻便前胸贴后背起来，不过饭还没做，她只能倒点热水缓缓劲儿。

　　“回来了？”

　　俞靳安也从外面回来，又带来一股门外的潮气，手里还端了两个盘子：“来的正好，别喝水了，菜我端来了，你盛饭去。”

　　林盏看她脸色发白，走近了想开口询问，却先闻见了饭菜的香味，也不问了，点了下头便出门往厨房那边去。

　　条件有限，饭菜也寒碜，熬了两碗清汤寡水的大米粥，炒了一个野菜鸡蛋，还有一个速食的香干，估计是俞靳安带来的。

　　其实家里大米不算少，林盏也做了一些简易的防潮措施，保存一段时间也不成问题。

　　但很显然俞靳安很有防患意识，今天的晚饭非常节俭。

　　俞靳安的手艺也还凑活，再加上林盏早就饥肠辘辘了，吃饭时两人也没说话，都是纯种干饭人。

　　等吃的差不多了后，俞靳安才关切地看着林盏：“发生什么了吗？”

　　林盏组织了下措辞，问道：“你们研究队的装备都是统一的吗？有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成员吗？”

　　她的问题一出，俞靳安就猜了个大概：“都统一XX牌的，队员最高也就一米八三。你发现了什么？”

　　林盏给她讲了讲她的所见。

　　俞靳安听完之后脸色很沉，原本就苍白的面庞更显得病弱。

　　思考了一会之后正想开口说话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

　　清瘦白皙，手指很长，但指关节相对于整体的纤细略显粗大，手里还握着一个玻璃杯。

　　“热水，喝药了吗？”

　　俞靳安接过水杯，正好她看见掌心的茧子。

　　这双手透露出主人吃过很多苦，但现在这个主人递给了她一杯水。

　　不说是多么贴心，但起码比她本应最亲密的父母更加体贴。

　　俞靳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抿了一口水后，才反应过来：“谢谢。”

　　林盏又把药拿给她：“如果你生病了，面对那个男人更没有把握。”

　　俞靳安轻轻笑了下，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只是道：“你有对策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林盏沉默一会，眼神阴沉：“或许，可以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