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与千纸鹤》玉石可待

2、第 2 章

　　过去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奇怪的是，一个陌生人却勾起了明筱余久违的梦境。

　　在梦里，她回到了六岁——她印象里最美好的那年。

　　江阳市每六年都会在滨海公园开展大型的烟花秀，各种各样的烟花会在过年的晚上放在天空，五彩斑斓。

　　明筱余不喜欢去，在家里闹了一番还是被带出门。

　　走在路上风刮过哭后的脸蛋，冻的红彤彤。男人怀里抱着明澄，腾出一只手牵着自己女儿。

　　粗糙的大手握着细嫩的皮肤，热度暖在冰冷的小手上，碰了下她温热的脸道：“冷不冷？手冰的。”

　　女人也是被明筱余气着了，好心带她出去看烟花，没成想对方还不领情。

　　“哼”一声，小声嘀咕：“叫她多穿点多穿点，不听话嘛。”
　　脚下默默的挡在她旁边。

　　听到这句话，明筱余知道自己惹妈妈生气了，空下的手拉着妈妈的衣服，小声叫着：“妈妈。”

　　风啸声压过女孩哭哑的声音。

　　等他们到的时候公园边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人了。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众多人聚集起来。

　　冬天冷，穿的衣服又特别厚，一动就特别容易感到拥挤。正巧这时候明澄也渐渐醒了在男人怀里闹腾着，牵着明筱余的手松开。

　　boom——

　　烟花展开始了。

　　公园里有人拿着手机录像，有人举着支架直播，挤来挤去将明筱余和她父母挤散了。

　　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明筱余警惕的心蹦到了极点，烟花爆炸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心慌到极致。
　　身边的腿如栅栏般拦住她所有出路，向里不断缩进，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

　　从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自己手腕向外奔去。

　　“……别急啊，挤什么……”
　　“……MD，谁家小孩在这乱窜……”
　　“……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跑！……”

　　周围人辱骂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明筱余的耳朵里，同时包括前面那人的道歉。
　　在这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对不起……让一让，谢谢……”

　　终于跑到了最边缘的地方，这里的人不想中间那里那么多。

　　凛冽寒风吹刮着众人，嗓子里凉意袭人，呼吸不畅。
　　眼角泛起泪水，让她的视野更为模糊。

　　“你没事吧？”

　　女生看着弯着腰不断咳嗽的明筱余，想帮她拍一拍背，在看见自己手腕的时候顿住，又悄无声息的收回。

　　“咳咳……咳咳咳……”
　　明筱余仍在咳嗽，嗓子里的冷气像是滞留在其中，怎么也换不出来。

　　女生看着她这样咳下去也不是办法，弯下腰凑近在她耳旁，温和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教导：“鼻子吸气，等上三五秒，嘴巴往出呼气。”

　　明筱余照做三个循环，身体中的冷意顿然减弱。

　　感觉到自己可以开口后先是说了句“谢谢”，刚想开口说话，新一轮烟花开始绽放。

　　猝不及防一声，明筱余身体一颤，没等回过神，耳边的声音闷了一些，冰凉的触感回馈大脑。

　　“耳朵堵上就能好些了。”

　　模糊之中，唯有这一句却是清晰的。

　　身后背靠着女生坚实的身体，冷风不断席卷着女生露在外面的双手，眼前绚烂的烟花可以说是明筱余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过的最好看的烟花。

　　没有开始所谓尖锐爆鸣的爆炸声，只有黑夜中出现的一朵又一朵靓丽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女生将手放下。
　　宁静许久，明筱余终于听见了人群散场的脚步声，里面夹杂着自己父母的喊叫声。

　　向前跑了几步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那个女生，甜甜的笑容出现在小孩脸上，两个小梨涡挂在上面愈发可爱。
　　明筱余清晰的听见自己说：“漂亮姐姐，谢谢你，我们以后还能在遇见吗？”

　　她想等到对方的回答，可她听到父母焦急的自己又害怕让他们担心，倒不敢在这里久待。

　　女生凝望着对方的背影，望着她与父母汇合的场景，微微一笑：“会的。”

　　“一定会的。”

　　——

　　“姐！”

　　明筱余被明澄吵醒，脑子里残留着昨晚梦境的碎片，一时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明澄敲着门在外面喊着。

　　抚了抚额头，起身换好衣服将门锁打开，睡眼蒙眬的靠在门上问，：“干什么？”
　　眼皮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粘合上。

　　“姐，林枝楠不吃饭，她还一直叫唤着肚子不舒服。”

　　明澄手上拿着筷子，身上的围裙还没去，一个大男生穿个这，脸上还沾着些面粉，略显有些滑稽。

　　无奈，明筱余只好先出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眼睛哭红的林枝楠，柔声问：“南之，为什么不吃饭啊？”

　　明筱余很喜欢叫她“南之”，这并不是她的小名，只是明筱余的个人爱好。

　　她有的时候会心血来潮的给和自己关系好的人起个自己惯叫的名字，并不是外号，也不会让其他人叫。

　　林枝楠眨着眼睛听见熟悉的声音，下一秒就放声大哭，还抱着她闹腾。

　　“……呜哇……姐姐，哥哥欺负我……呜哇哇哇…我肚子不舒服……阿澄哥哥硬让我吃饭……呜哇……”

　　断断续续的，明筱余听完终于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明澄做饭好吃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他做饭好吃的原因是她逼出来的。
　　但她忘了林枝楠是个小孩子，吃不了太多。

　　昨晚还出去吃顿火锅，撑了还硬吃，现在林枝楠有些消化不良，肚子涨的难受。
　　这能怪谁呢？

　　明筱余哄着怀里的人，一手腾出来冲他摆了两下。

　　明澄没看懂傻愣愣的脱下围裙以为让他去找药。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柜子翻遍了都没有找到药箱在哪儿。喊着嗓子问明筱余：“姐，药箱在哪扔着呢？”

　　“找药箱干嘛？”明筱余终于将怀里的小孩哄差不多后理会了明澄。
　　“我意思你收拾收拾东西下楼买药。我又不可能准备消食片。”

　　“哦，好。”明澄关上那个柜子那两人的手机以及家里钥匙，收拾出门。

　　一边下楼一边说：“姐，你下次能不能说话？我有时候是真猜不到你想表达什么。”

　　“知道了。”明筱余嘴上应着，心想下次估计就又忘了。

　　街上的柏树枝繁叶茂，行人道路一片绿荫，酷暑的夏日在此时也显得秋凉。

　　明筱余抱着她到外面药店去买了盒健胃消食片，以及顺手带了两盒感冒药。

　　明澄看见她拿这个，问：“姐，你感冒了？”

　　“结账。”明筱余摇了摇头，结完后给明澄，“没有。给你买的。”

　　明澄拎着那药盒，顺口问了句：“那你呢？我记得家里没药了。”

　　明筱余拆开消食片给小孩喂嘴里，又揉着她的肚子。

　　“你记得？你连药箱都不知道在哪。”

　　明澄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行了行了，别操心你姐我了。回去之后好好学习，你姐我没有那个本事，好歹你稳住年级前三，给爸妈争口气。”

　　打断了明澄的自我感觉，两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

　　明澄继续向里面走，却发现明筱余停在门口想什么。回去晃了晃她的眼睛叫她名字。

　　明筱余随意“嗯”一声，将林枝楠放下后问明澄要回了手机和钥匙。

　　对方将手机给了，钥匙却没有，说：“我只拿了一把。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不能白出来一趟，所以我去逛逛，看有什么买的。你要吃什么吗？”

　　明筱余打开手机看着里面有两个未接来电，还是同一人的，却没有选择回拨。

　　“买点吃的回来。我已经……”

　　“行。”

　　明澄接过林枝楠，嘴馋的望向他姐。等到肯定，明澄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那我要吃烤肉，辣椒多放点。爆辣那种。”

　　明筱余对他翻了个白眼，蹲在林枝楠跟前，揉了揉她的头说：“南之，回去听哥哥的话，在家里好好待着。等姐姐回来，好不好。”

　　“嗯。”林枝楠肚子难受，但还是回答了明筱余的问题。

　　看着林枝楠难受的样子，明筱余在没多说什么，让她弟赶紧回去，自己转身去外面溜达去了。

　　看着手机里那个未接电话，明筱余不知道当时要是看见这个电话她会怎么做。

　　毕竟……当初不辞而别的是对方啊。

　　考虑片刻，还是没管事，就这么让它过去了。

　　一溜达两溜达，明筱余就溜到滨海公园。

　　中心那颗需要三四个大人才能抱住的柳树下围着一圈小孩，其中一个像是干什么输了，站到一个位置后一群小孩四散开来，不久站着的小孩开始有了动作。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心里想着他们在玩捉迷藏还是鬼抓人，也有可能是进阶版的鬼抓人。

　　一步一台阶，心里还想着事，根本没看走到哪了。

　　自信满满的凭借原来对这里的熟悉度，没成想下到最后两节的时候踩空了。

　　整个人凌空一滞，重心猛然落下，脚腕一闪，直接将心神不宁的明筱余吓了回来。

　　平地上活动着自己的脚腕，直到没有了那种疼感也就继续向前走。

　　大夏天的，公园里动不动就有一群小飞虫聚成一片片，明筱余后悔自己出来没有穿外套了。

　　避开虫子聚集的地区，找到了一处阴凉地。

　　她用手擦了下，看没有什么灰就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上听着身后树上的蝉鸣声。

　　渐渐的意识放松，又梦到了烟花展那年的事。

　　耳边像是传来了爆炸的声音，沉闷一声，猛的将明筱余惊醒。

　　刺眼的阳光从树隙落在她眼睛上，忽然的一晃，明筱余眼角堆积起水珠。

　　鼻尖萦绕着未知的香味，甜甜的，牛奶味。寻味走去也解释了刚刚爆炸声的来源——爆米花熟了的声音。

　　手放在心上，缓缓松了口气。

　　上前买了一大袋爆米花，沿着公园小路走了一圈。风轻吹着她的脸颊，身后的影子不断的的拉长。

　　裤兜里手机一震一震，咽下嘴里吃的，盯着手里的来电提醒，第四下嘟才接通。

　　“喂，爸。”

　　看不见对方，可她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语气里还有一点的小期待。

　　“干嘛呢？”对面的声音有些失真，周围还夹杂着数多东西撞击在一起，一点掉落的声音让她直接猜到了对方在干什么。

　　明筱余扁了扁嘴，没好气的说：“你又在打麻将。”

　　语气带着肯定。

　　明父也不惊讶，“你耳朵还灵的很，我就玩一会玩一会儿。现在在外面呢？”

　　“嗯。”明筱余不用问，一猜就知道他刚和明澄打完电话。

　　她走在花架旁的台子上，两个脚踩在上面左摇右晃。

　　“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父：“过两天吧。”

　　“过两天是过几天？”

　　明筱余刨根问底，也没听对方说什么。小嘴一嘟，堵着气埋怨。

　　“每次都说过两天，哪一次过两天回来的，每次都骗我……”

　　越说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渐渐泛起波澜，心里压抑着难过的心情，呼吸也有些沉重。

　　一吸鼻子，明筱余仰头，快速眨着眼睛消耗眼角的水分。对面麻将掷地有声，明父说了什么明筱余一字一句的听了进去。

　　“估计就明澄开学吧，过两天我回来看你好不好？”

　　“那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大餐！”

　　明筱余的心情瞬间好转，好像刚刚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好，回来带你吃烧烤。”

　　一听见烧烤，明筱余想到她爸原来欠了她好几次的饭，小声说道：“骗子。”

　　对面没有听清，她只是说让他记得别又忘了，聊了下让少玩点。

　　答应的头头是道，电话一挂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筱余望着远处的太阳，余晖晕染在天际，晚风吹落在她的心里。长时间的盯着，眼睛渐渐泛起不适，低头揉了会望着远处。

　　又想起那天的女生，高冷，温和，再加上那人的颜值以及那双入眼的丹凤眼。

　　有缘的话，
　　期待与她的下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