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醉金铃

15、游魂复归生希望

　　“你干什么？”慕玖辞被夜寒箫一路拽出去，不解问道。

　　“他身上有锁魂阵的气息，对你的魂魄会有损伤。”夜寒箫微皱眉，神色郑重。

　　“锁魂阵？”慕玖辞眼睛眨了眨，脑子里浮出君老的身影。

　　“锁魂阵是一种禁锢心魂的阵法，将魂魄锁住任肉身溃烂。他身上虽有气息，但很弱，应当只是在阵中待过一段时间，阵法并没有攻击他。”

　　慕玖辞略微沉吟，问道：“此阵可还有其他功效？”

　　夜寒箫盯着她，许久不言。

　　慕玖辞等不到回答，垂下眸子掩去一刹那的悸动。

　　“他是你的哥哥？”夜寒箫终于又开口道，“不会伤害你的那种？”

　　慕玖辞抬起头，疑惑地点点头：“是，我信他。”

　　夜寒箫转头，看向皇城的方向：“或许他们想用锁魂阵寻找你的魂魄，带你回去。”

　　“回去……”一瞬间慕玖辞的声音都轻了，似疑惑又似希冀，缓了缓，她像是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望着夜寒箫抿了抿唇轻轻问道，“我还能回去吗？”

　　这是她一直都不敢问的，哪怕知晓夜寒箫与其他人不一样，哪怕知道有人看得见她，她都不敢问出这一句。她害怕她生出希望，害怕听到夜寒箫淡漠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告诉她这是痴心妄想。

　　然而夜寒箫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慕玖辞张了张口，嗓子里干涩得厉害，没发出声音，只得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愿从夜寒箫脸上挪开。

　　“你想，那便能。”他说。

　　有什么在脑中轰然绽放，化作星星光点，模糊了她的视线。

　　见她哭了，夜寒箫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你缓一缓，听我慢慢说，好吗？”

　　他将慕玖辞扶到台阶上坐下，又问道：“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慕玖辞低下头，看着眼泪坠落，点点头，发出清清冷冷的声音：“能。”

　　夜寒箫见她缓过来了，继续道：“魂魄不入忘川的情况太少了，六界中都不曾记载过几次，若你想探寻为什么没有进入轮回，等以后慢慢再说。若我猜的没错，你们皇宫应当有一位高手，但还魂之事太过稀有，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慕玖辞抱着膝盖，将脸枕在臂弯里，侧头看着他。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泛着光亮，一起一伏的嘴唇凉薄又勾人，磁石般的嗓音认真又淡漠。

　　“他应当打算借助锁魂阵强行将你的魂魄禁锢在肉身周围，辅以溯灵芝逆行塑脉，你的魂魄借塑脉之力进入肉身，再用其他大阵压迫你的肉身与灵魂相容，加上各种灵药配合修复你的身体。”

　　“会有危险对吗？”慕玖辞轻轻弯了弯嘴角，“听着好多环节都是强力镇压，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夜寒箫皱着眉，有些不悦：“这哪是艺高人胆大，这是赌命！从古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回魂！”

　　“从古至今都没有啊……”慕玖辞垂了垂眼睫。

　　“也没有人的魂魄能不入轮回河。”夜寒箫的声音很平静。

　　他蹲下身，半跪在慕玖辞眼前，两只手撑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扶她坐直，从下而上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知你不够信我，但这次，我不会让步。如果你配合，我会用更好的办法帮你；如果你害怕我伤你，我也不会放你回去，这个办法行不通，稍不留神便是魂飞魄散，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他的声音淡淡的，语气间连点起伏都没有，冷静得近乎冷漠，可慕玖辞偏生听出了坚定和忐忑，他好像在害怕，害怕她会抗拒。

　　“夜寒箫，”慕玖辞一双眸子似水洗了般清澈，倒映着夜寒箫的影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世间万物，总要有个理由，你又凭什么让我信你？

　　夜寒箫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眸子，盯着台阶上的纹路闷声道：“你就当我闲吧！从没碰见过一个不入轮回的魂魄，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救活，这个理由怎么样？”

　　他又抬起头，眼底有些急切：“索性你如今这样我也没什么可图的，若你担心我对你不利，待你回魂后我不再出现如何？”

　　“不如何！”慕玖辞缓缓摇头，噗笑出声，“若你真救活了我，我定要好好谢你的，不出现我还怎么谢你。”

　　夜寒箫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但是夜寒箫，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将心中所想都说了。”慕玖辞眼里依旧是笑着的，却多了几分清冷与孤傲，“你也说了，从未有人魂魄不入轮回，我是独一份，所以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的魂魄有什么特殊——我都不知道！我不回魂大不了是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与如今也没什么区别，但是……”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京兆府外沉寂的京城，月华照出座座屋舍，透过窗棂洒在一个个熟睡的人身上。

　　“我害怕我这特殊的魂魄被人利用，成为摧毁这一片宁静的罪魁祸首！”她将目光收回来，落在夜寒箫身上，“我对你一无所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心救我。这份顾虑，你越坚持，我越疑惑！”

　　夜寒箫怔了怔，眼底漫出笑意：“我欣赏公主的大义与谨慎！你我之间，实则是我该谢你，初次见面是你的力量介入助我平息纷乱，就像你护着这一城甚至一国的人，你的出现也护了我的族人，此为我救你理由之一。我在那一战中身负重伤，今夜遭遇袭击，你再次出手，这回是你明明白白救了我，我不得不报，此为第二理由。”

　　他犹豫了下，继续道：“我说过不会骗你，还有第三个原因，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这两个原因，能说服你吗？你守着世间大义，而我也不能摒弃自己的心意。你该看得出来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否则在你恢复之初对你出手岂不更好？何必等到现在你能够运转灵力自保？”

　　慕玖辞没说话，清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红唇微抿在很认真地思考。

　　“我助你还魂时可以允许你们皇宫那位高手在周围保护，总可以让你安心一些。”

　　慕玖辞“噗嗤”笑了，叹了口气，含着歉意道：“明明是你救我，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搞的好像是你求我还魂。”

　　“结果是一样的，公主位高权重，兴许回魂之后还能给在下一官半职呢。”夜寒箫勾唇，笑容真挚。

　　慕玖辞爽朗地点头：“这夜公子怕是要同我父皇谈了。”

　　“今夜晚了，要回去休息吗？”

　　“不行。”慕玖辞皱皱眉，回头看向里面的房间，“慕九衍中毒了，很隐晦的毒，只怕太医没查出来，有些棘手。我得先留些药压制他的毒，再慢慢想办法。还有中毒的官员子女，众臣不曾出宫，应当是他们没彻底好起来，我也一并留些药。”

　　“那你告诉我，我写下来帮你送进去。”夜寒箫点点头。

　　慕玖辞想了想，摇摇头，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要让慕九衍相信，必须是我的笔迹才行，但我现在要写出以前的笔迹还有些麻烦，我们回去慢慢研究。他的毒一时不会有危险，我也不确定一些用药，急也没用。”

　　夜寒箫跟在她身后往流觞楼走，忽见她顿住脚步，回头泪汪汪望着他：“有办法让我和他见面吗？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让我探探他的脉。”

　　夜寒箫毫不犹豫地摇头，避开了慕玖辞满是希冀的眼神：“我不能让你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若他们要强行将你带走，我如今的身体不一定能拦得住。”

　　“不能你们商量着助我还魂？”慕玖辞眨眨眼。

　　“不能。”夜寒箫头摇得很果断，“我信不过他们，能想出用死阵回魂主意的，要么狂妄至极，要么被逼无奈，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办法，还会一再阻止导致失败。”

　　夜寒箫默了默，没有继续说，最关键的是，知晓锁魂阵的大概率不是普通凡人，那些人更不会信他。

　　罢了，慕玖辞知道强求不得，只好放弃。不得不说她终究是升起了希望，几日之后，或许她能再次站在父皇母后面前，或许……再见不到世间了。

　　二人悄无声息回到流觞楼，没有惊动任何人，点亮烛光，开始研究写字。

　　慕玖辞第一次感受到学字的艰辛，一笔一划搭不到一起去。如今她灵力运转也算娴熟，但以灵力运笔着实太过精细了，不是撇长了就是捺远了，废了一堆纸都没写出个自己笔迹的字。

　　慕玖辞第无数次松开灵力，笔落在纸上画出个大大的黑点。

　　她无奈地卷起纸扔出去，纸团一骨碌滚到夜寒箫脚边。

　　慕玖辞顺着白衣往上看，正看到夜寒箫煮好一壶暖茶，悠悠闲闲将茶倒进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察觉她的眼神，夜寒箫顿了顿，抬眸瞧了过来，瞥了眼满地纸团，淡然抿了口茶：“平心、静气，方能写好字。”

　　慕玖辞咬牙，忽而眼珠子一转有了想法，笑嘻嘻走过去拽住夜寒箫的袖子，甜甜笑道：“俊俏哥哥，帮帮我呗！”

　　夜寒箫慢悠悠放下茶杯，垂眸笑道：“怎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