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醉金铃

17、两厢合计定谋划

　　接下来的几日夜寒箫、慕玖辞在城西居民坊租了个小院子，由夜寒箫出门采买药材，慕玖辞日日埋头研究，只为找出能解慕九衍身上毒的药。

　　蛇山举全派之力拖慕九衍入局，二十一道阵法相互勾连，九方阵眼压着不同的毒，一环套一环的杀机铆足了劲要置慕九衍于死地。

　　她死前抓了蛇山的人，依着问出的只言片语推演出了阵眼图送去交给了慕九衍，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九方阵眼同时启动汇聚在一起又是一种新的毒，难缠程度有些超出她的能力。所幸九种毒已被她一一化解将解药送到了慕九衍手中，因此最后汇到一起不至于迅速致命，留有时间让她研究。

　　慕九衍那个大傻子定然是见太医院近日忙着救她，不曾将自己中毒之事告知，只草草服了些压制的药。

　　又是一晚明月高悬，慕玖辞推开门出来，疲惫地趴在藤椅上，闷声道：“俊俏哥哥，你能打得过慕九衍吗？从他身上弄点血怎么样？”

　　“没见过他出手，不清楚他的功夫。但听传言他的武功不差，我近日连续受伤，可能有点悬。”夜寒箫将一碟糕点推过来，“晚上新买的，闻闻味儿。”

　　慕玖辞爬起来仰面躺下，前后晃着藤椅：“太难了！只凭看几眼判断所中药性本就勉强，从万千药材中找寻解药又不能测试，更麻烦。”

　　夜寒箫慢条斯理摆弄着茶具，淡淡开口道：“毒蛇出没地必有解蛇毒之药。”

　　慕玖辞睁大眼睛从树隙间望着夜空，闻言偏了偏头，看着夜寒箫行云流水的动作，又抬眸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你是说……蛇山会有解药？”

　　她又将头偏回来，垂下了眼眸：“蛇山确实是个藏着秘密的地方……”

　　蛇山的乱局、强大的毒阵、对付她与慕九衍的杀机、重现的碧云戒、死去的男子……

　　夜寒箫拿起茶筅快速打出沫浡，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我会在蛇山助你回魂，需要让人将你的肉身送到蛇山。我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何时回魂由你们来定。”

　　慕玖辞没有回话，夜寒箫也不急。他知道蛇山乱局未明，此时提出在蛇山回魂确实会引发怀疑。可在那里，他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跟蛇山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没关系。

　　彼时娇花落了满园夏，奇景醉了秋日风，一片早知时节的树叶已黄了半边，飘飘悠悠掉落在慕玖辞的脸上。

　　她抬手取下叶子在指间搓着叶柄转动，看到夜寒箫放下茶筅，拿起汤瓶注水，随着水流注入，茶沫上徐徐幻出精致图画来。

　　“俊俏哥哥，你怎么会精通这么多雅致的东西？”

　　夜寒箫手一抖，白色山峰缺了一块，他不慌不忙地补上，才道：“以前有人闲，看到什么好玩的都想学一学。”

　　…………

　　近些日子的凤仪宫压抑得叫人害怕，仿佛只要踏入那片富贵华丽的宫苑就喘不过气来。侍者也好、太医也罢，连同时不时进来的朝中大臣都疾步低声，生害怕惹了祸事惊了圣人。

　　诸位太医战战兢兢熬着药，留心着内殿的动静，这会儿却出奇的安静。

　　床上萧瑾华斜倚在慕朔怀里，苍白的手死死攥着一张纸，似是拼了全身力气。

　　慕朔皱着眉，用自己的手裹住萧瑾华的手，柔声劝道：“先放下，待我们查清了再做打算，如何？”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救！”萧瑾华说一句话咳好几回，情绪一激动更咳得止不住，断断续续有些含糊，“这支血脉……得留住！”

　　“我明白，华儿，你先别急。只要有希望，我绝不会放弃。”慕朔忙搂住萧瑾华，给她顺气，趁着她咳嗽夺下纸张塞给慕九衍，示意他拿远些。

　　“这是第二封信了，前一封解了毒，陆绥安他们确实已经无碍了。”慕九衍将信收起来，“可这封信的内容……倘若前一封信的解药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这一封才是真的陷阱呢？”

　　“可他们要公主的身体做什么？确定到底是死是活吗？又为什么会是疑点重重的蛇山？他们定了这个地方就不担心被怀疑吗？”角落里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双眼通红的浮霖，杏眸被水泡着更添了几分娇弱。

　　“无论如何蛇山不能去，”慕九衍斩钉截铁，“蛇山之乱虽然平息了，但时间尚短，是否还有余孽尚未可知，不能让小辞冒险！”

　　“如果小辞真的回来了，君老的阵可有效果？”

　　华后话音落下便将众人的目光引到君老身上，他坐在门槛上晃着酒瓶，闻言也不说话，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送信人的身份查了吗？”慕朔瞧了一眼便看向慕九衍。

　　“除了知道个名字，别的一无所知，户部名册上夜寒箫这个名字查出来的人没有一个符合。如今连人也找不到了，全城城卫都在找，清晚也派了雨芝堂的人在城外找寻。”

　　君老陡然抬起了眼皮，眉头紧皱。

　　“君老？”慕朔察觉到君老目光变化，出声询问。

　　“他——要小辞的肉身做什么？”君老喃喃。

　　父子俩对视一眼，察觉有异，慕九衍问道：“君老认得他？”

　　“我的记忆失去太多，有许多事不记得了，可他在找人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许多年了……找谁呢？”君老闭着眼，像是陷入了回忆，却想不起来，便紧紧皱着眉，“可小辞是个真真切切的凡人，他怎会……”

　　其他人不敢打扰，屏息等了许久，他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神色涣散，道：“如果信是他送的，大概率是小辞亲笔所写了，我的阵法不曾探测到也正常。”

　　几人顿时欢喜起来，纷纷往君老跟前凑了凑：“这么说真的有希望？”

　　君老一直没有再开口，慕朔也迅速从喜悦中寻回了理智，犹豫着问道：“此人可是个恶人？他助小辞回魂可有什么代价？”

　　“恶人？”君老笑了下，似轻蔑，似怅然，又或许只是觉得慕朔这话可笑。

　　他仰起头，缓缓开口：“谁才是恶人？谁又是好人？我不记得了。但他绝非好对付的，若真的想做什么，整个天下都不见得能拦住他。”

　　众人面面相觑，静静等着君老。

　　终于，君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摆摆手：“无论如何溯灵芝在他手里，小辞应该也在他身边。”

　　“溯灵芝……是回魂不可缺的那一味药？”

　　“不错，”君老回想起那晚争夺溯灵芝，又笑了笑，不解地叹道“也不是我打不赢，但他拼命啊！我还做不到随时把自己的命拿出来挥霍。好好一个人，怎就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呢？”

　　“君老给句准话，此事可行吗？”慕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急了。

　　这话问出来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盯着君老，心跳都快钻出了嗓子眼儿。

　　君老灌了口酒：“得你们自己考虑，唯一确定的是你们方才的猜测和顾虑都可以推翻，夜寒箫不会与人合作去搞这种小把戏。他可是个猖狂的角儿，若想做点什么，必然是兵压人间！”

　　君老侧头看到满脸喜悦的一家子人，不忍泼凉水却还是不得不说：“但同样，若他要借小丫头的魂魄与肉身搞出点动静，定是震天动地的，届时恐怕遭殃的不仅仅是天宇一国这么简单。不过我暂时想不到有什么非得借助这两样来引动，毕竟千万年来游荡在轮回河外的魂魄少之又少，更别提以此筹谋了。”

　　他的话说完房中便陷入了寂静，萧瑾华闭着眼靠在慕朔身上，浮霖紧张的视线在慕朔与慕九衍之间打转。

　　良久，慕朔转头，与自家儿子对视了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我们不能怕事，倘若夜寒箫真的心存不轨，哪怕没有小辞也定然也会想旁的办法。既然有一线希望，我们索性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浮霖紧紧攥着拳头，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视线，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慕九衍忙赶了两步扶住她，轻声道：“你可不能倒，这次怕要靠你！”

　　浮霖不解，努力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出去看得清些。

　　“衍儿的意思是……七曜剑会？”

　　“不错！”慕九衍点头，看着慕朔，“我们不能确定夜寒箫要做什么，但有些危险可以早做打算。皇室大批高手前往蛇山定会引发关注，尤其是暗处捣乱的人。”

　　“好，借七曜剑会开始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浮霖悄无声息地带着乔装的高手送小辞到蛇山，没人会关注一个小婢女的去向。”

　　“他们刺杀小辞却始终不曾外露消息，那便由我们透一透，让他们确信小辞已经死了，连同儿臣受伤的消息一起放出去，一来看看他们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二来儿臣在剑会稍一露面便去蛇山与我们的人马会合，对外称是回府养伤。”

　　君老看他们商量妥了，仰头边灌酒边摇摇晃晃往外走：“如此，我便替你们盯着些其他东西，夜寒箫可以进蛇山，但他手下的，一个也别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