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毛谈恋爱了》治鱼治乐

2、贰

　　清晨六点二十，熹微的光亮照不到云市的每个角落。陈澄已经整理好书包下楼了，到冰箱里拿出一个张阿姨昨晚做好的饭团，小小一个可以合握在掌心，陈澄早上总是没什么胃口。
　　手里的饭团冷冰冰，陈澄看着冰箱旁边的微波炉揉了揉眼睛，放进去按下加热键。
　　须臾，微波炉传来一阵爆炸声和刺眼的白光，陈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颤抖着身子后退了好几步。
　　忽地，陈澄转身冲进厨房里找到一个干的橡胶手套，一下子套上了风似的拔步而起拔掉了插头。
　　陈澄紧紧绷着身子猛然一垮，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几乎要软倒在地上，两手交叠抱住自己轻拍安抚着。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像鞭炮一样从楼梯上不断逼近陈澄，妈妈穿着睡裙蓬松着头发，眼里冒着火星子，她急急地喘息着，近乎嘶吼地对陈澄说:“你要干什么啊?你要炸了这个家吗?”
　　陈澄身子带着明显的抖动幅度把双手放下了，低下头去。
　　许梦玲一腔火气撞了个倒仰，双手抓狂地抓挠着头发“到底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不知道，加热个东西就有爆炸声了”陈澄低低地说着。
　　“可以啊陈澄，自己给家里换了件家用”许梦玲交叉着双臂，看着陈澄抖得摇摇欲坠的样子，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一甩手走了。
　　眼泪决堤，在地板画出两个小水洼。她的心脏被一双强有力得让人无法挣脱的大手死死捏住，血肉都因此澎湃起来，血管紧张地突起落下，像在大口呼吸。呼啸的一下，心脏被摁进水里，开始不安地扭动。
　　陈澄眼神木木的，从书包里翻出便利贴和笔，一抹脸，写下什么贴到微波炉上。
　　“微波炉坏了，勿用。”
　　机械地抬腿走出家门，看一眼手表，六点四十了，快迟到了。
　　陈澄本该提起速度狂奔到学校的，可是就是没有那一鼓作气的气劲了，像瘪了的气球，在已经热闹起来的大街上温吞地晃悠。
　　就这样浑浑噩噩走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已经升起了门禁，他们在亭里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这个落单的学生。
　　陈澄嫩白的小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眼睛也红红的，眼神也云雾缭绕被风吹散般的飘忽，她在这一刻突然就体会到书上那一句“渺沧海之一粟”。
　　“我们学校教学质量是数一数二的！”级主任王定国信誓旦旦的肯定道，两撇胡子也跟着飞扬。
　　“那是那是，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家孩子了，叛逆期难搞得很啊！”中年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附和着他。
　　“你要跟他好好谈谈，染发在我们学校是绝对不允许的。”级主任皱眉正声说道。
　　“诶诶，给我点时间和他好好沟通嘛老同学！”中年人声音里带上来几分恳求。
　　“我也要顾及对其他同学的影响啊，万一……诶同学你站那干嘛？”
　　陈澄如梦初醒，定在原地看着这两人的靠近。
　　级主任还是板正的衬衫西裤和一尘不染的皮鞋，旁边的中年人要高出他一个头来，穿着质地泛着光泽的休闲服装，五官硬朗英气。
　　王定国走近一看，不太确定地扶扶眼镜，眼前这个魂不守舍、穿着云市中学校服的女孩——俨然就是平时大小考试、竞赛一骑绝尘的常见面孔。
　　“这孩子一看就是遇上事了啊”王定国心想。
　　陈澄却已经反应过来，抬头直对上王定国关心的目光，轻咳一声将嗫嚅的声线压下，“主任好，我今天不小心迟到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声音不大不小。
　　王定国连声应到，轻拍了一下老伙计的肩膀示意他稍等一下，就转身喊陈澄跟上。
　　走向保安亭，王定国沉而缓地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倾诉和帮助可以找大人帮忙的，人生不过三万天，哪有过不去的槛呢。”
　　陈澄攥紧书包带，指节雪白更显，急急低下头掩藏眼底的一弯湖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谢谢”。
　　王定国笑声浑厚，引得陈澄抬头对视。
　　“小孩子不需要要说客气的话”他笃定地笑说，几步的距离就到了保安亭，王定国和保安交代了几句，又拿起亭里的电话机拨通了内线，“嗯嗯孙老师是我，我让陈澄帮我办点事耽误她上学了，麻烦你了”。
　　大手一挥，示意陈澄进校。
　　陈澄向他鞠了一躬，挥手再见了。
　　顶着下早读的铃声走进教室，大家投来一些探究的目光就各自抓紧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接水、抄作业和补觉了。
　　许宛白惊喜地抬眼，从陈澄还微红的眼眶看出点什么来，但看着陈澄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她也只是欢快地挥手喊着陈澄的名字。
　　前桌趴着的赵虹光一骨碌反转身子，两眼放光地看向陈澄的手里——一无所获。
　　陈澄想起来了，她张了张嘴，却是先涨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睡过头，忘记买了，对不起”。
　　赵虹光挠了挠头，有点懊恼但又不好说什么，看着人家这么诚心的样子肯定也不是不乐意给自己买装的，他刚要张口劝慰两句。
　　他从早读的迷糊中乍醒，反应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了，流动的空气都凝固了。
　　一旁的宋敏行就冷冷道“你要吃不会自己去买，还要麻烦人家。
　　赵虹光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扑过去紧紧箍住宋敏行的肩膀，“嘿，你小子，我这明明是真心实意精诚所至上山下海赴汤蹈火才让陈澄同学帮我带个早餐的，我怎么可能怪她，你急什么急啊。”
　　宋敏行被这样突然一钳制得脸都红了，大力推开他。
　　陈澄和许宛白看着他们这样闹着都笑了，空气因子里的忐忑也被冲刷个干净。
　　陈澄这才坐下了，把书包里的课本和作业都拿了出来。
　　陈澄不是天赋型选手，但她对于学习这件事就是有无师自通的掌控能力，做什么事情脑子都有一个大致的纲要，思路永远清晰。和她下围棋的风格一样，知道自己落子的坐标，也能随机应变。
　　第一节课就是孙美美的英语课，当她踢踏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走进来，陈澄就已经抛却所有杂念，在默写单词了。
　　孙美美两手撑在讲台上，以堪比冰雹过境的眼神环顾了一圈教室，清了清嗓子“这个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好自己的学习节奏，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你们的成绩。”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新同学”上，纷纷交换发亮的目光。
　　孙美美头也不抬朝教室门口招了招手，安静了半晌，她猛地抬头，门外哪里有人影？
　　孙美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拿起讲台上的三角板风风火火就冲了出去。
　　“我去感觉班主任头上火苗在冒烟啊。”窃窃私语。
　　孙美美面色不虞，本来被主任塞了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到自己的特尖班里就够不高兴了，带他的一路上也不轻不重提点了几句自己的规矩，他到好？第一天就敢给她闹失踪是吧。
　　孙美美课也不上了，在楼上楼下怒气冲冲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拿着亮黄色大号三角板一路杀到级主任办公室黑着脸汇报了情况。
　　王定国听到这里都不禁叹气，但一想到这是老友的孩子，而学生在学校丢了也不像话。摇摇头把孙美美赶回去上课，说自己去调监控找。
　　孙美美心里有气，把地板踩得震天响。
　　王定国来到监控室，调取早上高一一班门口的监控，在孙美美领过来的一路上，少年都是低着头的，一头黄毛，亮眼又嚣张。孙美美嘴巴一张一合不停，指着门口的一片栏杆示意着什么，就先一步进去了。
　　留下了李相荀一个人，他斜斜靠着栏杆，一条胳膊曲着搭在上面，百无聊赖的。
　　似乎听到什么话了，李相荀一甩胳膊，直接走人了。
　　监控视角多次转换，最后停留在——学校后墙干净利落翻墙越狱的背影。
　　王定国都忍不住扶额，只能打个电话给好友说明情况，听着老友的连声道歉，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