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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逍遥武生 ...

  •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武生望着苏赟的背影,那个纤瘦的背影,那个随着毛驴蹄步微微颠晃的背影,慢慢走远,慢慢融入风雪里,慢慢融入夕阳的余晖中,慢慢的看不清,看不见了。不由得记起这句前朝文人李贺所写之句。
      “你还是走了”武生喃喃的说到,眼神依然空洞的望向苏赟消失的方向。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花,吹过他的面颊,他感觉眼睛有些干涩,抬起右手准备揉揉眼睛,但在揉眼睛之前,他顺手接了一支三棱镖。
      “快走”
      武生右边的房顶上传来一声呼喝,但下一秒便传来一阵滚落的声音,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房上滚下,滚到武生的脚边,抽搐翻滚着,喉咙中插着一支三棱镖。随着翻滚,黑衣人腰间的行囊里又散落了几支三棱镖,和他脖子上插着的那支一模一样。看来这些镖是这位黑衣人的,射向武生的那支镖也是这位黑衣人的,武生在他向同伴示警的时候,一扬手,将这支镖还给了这位黑衣人。只不过这个黑衣人学艺不精,不能像武生那样用手接镖,所以只能用脖子接了。
      此时黑衣人不再翻滚求生了,他躺在地上,双眼瞪视着武生,本该有着愤怒、惊恐、绝望等诸多神色的双眼,因为所在的躯体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也只剩下发散的两个瞳孔,像老鼠在墙边打的两个洞,空空的望向武生。
      而武生的眼睛终于也不再干涩了,两眼分别有一滴泪水湿润了眼睛。其中右边的那一滴泪水,从武生丹凤眼上扬的眼角出发,划过他脸上那道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鼻翼的刀疤,又路过了他紧紧抿着的薄而惨白的唇边,顺着他如刀割般棱角分明的下颌,最终在光滑洁净的下巴的最低点滴落。落在黑衣人手边的土地上,最终砸进雪里。
      武生的眼神一直没有从苏赟消失的方向移开,即便是听到细微的破空之声,到抬手接镖,再到扬手还镖,最后发暗器之人亲自从房顶下来“赔罪”并献出了生命,这都没能让武生的目光有半点的偏移。
      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到夕阳在苏赟背影消失的方向同样消失,整个世界慢慢变黑,黑暗向武生脚边的那副躯体入侵,最后将黑衣人的躯体也收拢在了黑暗里。武生知道,没有再呆在这的必要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脚边那具早已没了温度的躯体,此人一身的黑衣让武生在黑暗中都快看不清他完整的人形轮廓了。但凭着雪中一点明亮的反光,武生知道那是一支三棱镖,所在位置便是对方脖子的位置了。
      武生用脚踢了踢对方腰间的布囊,除了之前掉出的几支镖外,又掉出一块木牌,背面向上,能隐约看清是桦树皮。武生不用再看牌子的正面便知道此人来路了,桦树皮做的身份牌,是关外来的朋友。不过他还是轻轻的跺了跺脚,木牌像是受惊了一般,从地上弹起,再次落在雪中的时候刚好又是正面朝上,这样武生便能看到了牌子正面的那几个字。
      “雪狼谷 屈浪”
      只有雪狼谷的人善用各种暗器,这种破空声极小的三棱镖,必然是出自雪狼谷谷主的夫人之手。雪狼谷谷主的夫人是千手人魔段骁的妹妹段饶,擅长制作暗器,自嫁给雪狼谷的谷主后,雪狼谷善用暗器的名声便一天比一天响了。
      武生不由得心头有气,“阿饶竟然发明这种无声的暗器来刺杀我,难道一点都不顾及昔日的情谊了么?”。想到这,武生俯身拾起木牌,又从地上拾起一支三棱镖,将两者揣进怀中,便转身向着苏赟离去的反方向走了。

      三月,当漫山遍野的鲜花开到荼蘼,各种各样的颜色像烟雾一样四处晕染开来的时候,就该下扬州了。武生自那日在咸阳与苏赟分别后,向南而行,从终南山脚拐入中原,取到襄阳。一路春意渐暖,积雪消融。又自襄阳走上水路,船家是长江上走船的商旅,从江南运送一些布匹茶糖去关外,再将从关外换取的动物皮毛带回江南,给那些冬日里畏寒的官家女眷们做温暖又好看的衣料。武生来到襄阳城外汉水边上的码头时,在一众客船货船之中一眼便相中这只船,几步踱到船边。
      “船家,有礼了,想随船南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爷台,对不住了,这船是个货船,本无空仓,且这一船的东西虽不贵重,若有闪失小的在我们家老爷面前也不好交代,恕不载客。”船老大摆了摆手说到。
      武生笑了笑,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放下船老大的手里,船老大掂了掂分量,说道“这船可没空仓位,劳驾您得和船工在一起休憩了。”
      武生见这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门道在这里也行得通,便知道这一路可以舒舒服服的去扬州了。他伸手入怀,又取出了一锭金子,比先前的那一锭银子还大,交到船老大的颤颤巍巍的手上。
      “大爷可别骗咱这跑船的大老粗啊,这一锭金子真是给我的?”
      “给我安排一个空仓,买点好酒好肉备着。”
      “好嘞,您上船吧,我这就去叫人买酒买肉去,再有一个时辰就起船了。”船老大说着向身后的舢板一指,正要叫武生小心上船。只见武生右脚一点,便窜出一丈多远,到了舢板中段,左脚落下舢板上,轻盈的像是落羽,但是舢板却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向下弯曲,随后“嘣”的一声弹起,武生随着板子弹起,轻盈的落在了船头。
      这一手好俊的功夫看的船老大嘴大张着,半天没合拢。“乖乖,看这位爷脸上被划那长的一道疤,我还以为是个没本事的小贼,哪成想功夫这么俊啊!”船老大心里想到“可不能得罪了这位爷,这一趟有他在船上,那可省了好多是非。”转念一想“难不成他是要劫船?”又想到现在是春季,毛皮生意早在去年秋后便陆续结束了,现在这一船的货物多是些石料木料之类的不值钱的物件,还不抵此人给的一锭金子值钱。想到这,船老大又从怀里拿出那锭金子,用牙咬了咬,在衣服上蹭了蹭,满意的向远处一个正在装货的船工招招手,待船工跑来后,交代船工去城里打几坛好酒,切上二十余斤酱牛肉。
      武生在后舱中找了间有窗的空房。里面堆着一些陈旧的布料杂物,看样子应该是间堆放杂物的地方,虽有些凌乱,但还算干净,从舷窗向外望去,能看到船老大在和一个船夫说着什么,随后船夫便向襄阳城内跑去,大概是去打酒买肉了,武生笑了笑。
      不一会儿,船老大推门进来,拱手说到:“大爷这间空房还满意?我一会儿叫人送床铺盖来。”
      “不必了,给我拿张草席,一张矮桌就行。”
      “听凭大爷吩咐,我让小的去打酒买肉了,过会儿就送来。”
      “好”武生望着窗外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简洁的回答了一个字。
      船老大带上门出去了,只留武生一人。
      不多时,草席矮桌连同酒肉一并送到了武生的面前,船也摇摇晃晃的开了。

      船是清晨时驶离襄阳的,汉水江上还有一丝薄雾,雾中行船,两岸的风景慢慢隐入雾中。武生提起一坛酒,拍开酒封,酒香气便弥散开来。他取过一个酒碗,倒了一碗,又将油包打开,里面是切好的酱黄牛肉。武生盘腿坐在草席上,便吃喝起来。
      酒虽不是佳酿,但是味道也算是上等,黄牛肉应该是今晨刚刚酱好的,温热又入味,口感很是筋道。武生抓起两块牛肉大嚼几口,咕噜一声咽下肚里,又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酒虽好,可惜没有关外的酒那样烈。
      武生想起那夜在金国帐内,和那位女真将领痛饮。女真的酒真烈啊,一口下去,像是一团火,从咽喉一直烧到腹部,整个人都像是燃烧起来了,三杯下肚就觉得燥热难耐,便脱去衣衫,露出胸膛遒劲的肌肉,像是两块石板一样厚实有力。一旁的苏赟看到后,不由羞得脸颊潮红,,,,,,
      武生思绪回到现在,想起苏赟,不由得苦笑一声,长叹一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实非良配”武生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此生纵情山水,不复儿女情长”。
      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肉,伴着回忆,咽下肚里。这一天武生便在窗边喝酒吃肉,看着船行江上,江边的树木山林不断地向后退去。送来的三坛酒,天色向晚时已空了一坛,武生也微微有些醉意。此时夜幕渐渐笼罩,江上渔火点点,四周来来往往的行船渐渐多了起来,原来已是将近鄂州。
      船老大敲了敲舱门,进来对武生说道:“大爷,马上就要到鄂州了,现在是初春,江上有些地方可能有凌汛,晚上不好行船的,我们晚上在鄂州的坞里歇船,此处上岸便是鄂州城西门。不知道大爷之前来过鄂州没有,没有的话可以下船转转。”
      “好的,知道了,多谢。”武生向船老大道了声谢,便又望向窗外,远处已经能看到鄂州西城门上夜勤的哨兵在举着火把来回踱步巡视。
      甲板上传来船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伴随着船老大的吆喝,不多时,随着一阵轻微的摇晃,船已稳稳停在了鄂州城西门外的船坞里。武生从舱中走出,登上甲板,此时几位船工已经上岸,正在合力绑绳拴船,其余几个水手则在船上收着帆。
      武生也不走舢板,来到船舷靠岸的一侧,瞅准岸上一处落脚点,双膝微曲,双脚一蹬,整个人便就又如风中鸟羽般飘然腾空,向岸上落去。
      就在武生即将落地的时候,突然一阵细微的嗤嗤声向他落地之处奔来,武生此时整个人都在空中,躲是躲不开的。他听来这声音像是那日送别苏赟时候,雪狼谷的人向他射来的三棱镖的破空之声,但是从暗器传来的声音判断,发镖之人武功远在那日雪狼谷的那个黑衣人之上。武生不敢托大,甩起右袖,听准暗器来势位置,用外袍的袖摆一卷,将暗器拢入袖里,双脚落地的瞬间又猛力一蹬,整个人向暗器来处方向激射而出,同时架起守架,身势不乱。
      上岸之处是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一头是船坞,另一头便通往鄂州城的西城门,是从船坞下船后,进鄂州城的必经之路,暗器来的方向便是这条街道。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之时,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众多,武生奔到街口,便放慢了脚步,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行人般向前走着,一边从袖里掏出那个暗器来查看。
      并非是只三棱镖,而是一只形似牡丹花的银质暗器,打造的十分精美,这只牡丹暗器的每一个花瓣都仔细镂空,边缘锋利异常,只在中间花蕊处和底部花托的地方可以有拿持的地方,看来暗器的主人为了保持暗器整体的美观,竟然宁愿用甩手脱出的发暗器手法,损失力道也要保证每一片花瓣都是精美的。武生看的不由得愣住了,停下了脚步,这么精美的暗器,按道理也只有那位段家大小姐,雪狼谷主夫人段饶,能打造出来。但是段饶的沉稳性格武生是再熟悉不过的,她绝不会做这种美观大于实用性的暗器来,暗器,本来就是为了在敌人未发现的暗处,暗暗的将人置于死地的。打造的如此精美又有什么用呢,中招之人不会欣赏自己中的暗器有多精美,更何况精美的暗器杀伤力多半都是可笑的。所以自武生认识段饶以来,所见的所有她设计打造的暗器无不是杀敌无影的利器,没有一只是像这朵银牡丹一般,精美而招摇的。
      但是武生却不得不承认,这只看起来像是姑娘闺房摆件的小物事,飞向他之时,威力可着实不小。武生抬头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多是市井百姓,并无特殊之人。但是能将这朵银牡丹,从远处向他射来,让他不敢托大用手去接的人,这江湖之上绝不可能超过十人,而若是这十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武生会一眼便认出。但是很明显,现在这街上的人群中,并没有一个人的功力能强到将这银牡丹脱手甩出,让他,被江湖上侠士剑客绿林好汉各种形形色色的习武之人尊称一声“武圣”的武生,需要用遮云袖的功夫去接这暗器。
      武生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手中的这朵银牡丹,将它的样子牢牢记下,两指微微用力,将这朵精美的暗器捏成了一坨银疙瘩,随手揣进怀里。武生又扫了一眼四周,依然并未发现异常的人。周围路过的两三个行人,见路中站着一个青年,身着黑云绣锻袍,面容俊秀却在右脸颊上有一道好长的伤疤,一双凤眼炯炯有神,却又像鹰顾一般扫视着人们,不由得都纷纷加快脚步,不自觉的避开此人。
      武生见周围行人与自己目光对视之后纷纷侧身避开,也自知目露凶光,于是便低眉收敛起眼中精光,双手揣怀,缓缓踱步向城门走去。
      走到城门边上,守门士兵正在一一盘查进城之人,武生随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
      “叫什么名字?”轮到武生,守城士兵例行拦下他,盘问到。
      “武生,文武的武,生死的生”武生平淡的回答道。
      盘问的士兵提灯看了看武生,见他右脸颊老长的伤疤,只觉来者不善,便又盘问到:“哪里人士?到鄂州做什么?”
      “汴梁人,从襄阳走水路去扬州,今夜路过鄂州,船家在此歇脚一夜,我闲来无事,进城转转。”
      “城里可有熟人?”
      “有,与鄂州城内西街三江酒楼的岳大掌柜相识,此次进城便去拜访。”
      三江酒楼是鄂州城里有名的酒楼,平日里宾客满座,酒楼掌柜岳川是鄂州有名的豪绅,家财万贯乐善好施,与鄂州府尹交情甚深,城内百姓提起岳家都是敬慕有加。
      守城士兵虽然不信眼前之人当得了岳川的宾客,但是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犯不上得罪岳大掌柜。于是便摆了摆手,示意让武生进城。武生低头谢过,揣手随着人群向城内走去。刚走几步,还未到进城门,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霎时又近在咫尺。
      “好快的马!”武生听得这马蹄声以如此之速便来到近处,不禁回头向后看去。只见一匹快马此时正巧停住。马奔的急,马上之人缰绳收的也急,马匹骤然收蹄,前蹄腾空人立起来,发出高昂的嘶鸣。
      马上之人随着马扬蹄之势,双脚脱镫,一只脚钩在鞍上,一只脚踩着马臀,也在马背上站立起来,一身银甲,左手持缰,右手中握着一杆亮银红缨枪,枪头寒光点点,尽露锋芒。好一位潇洒将领!
      “杨将军好帅的骑术!”周围一众官兵在听到马蹄声时便向这个方向纷纷凑来,待到这位杨将军立马之时纷纷鼓掌叫好起来。快马前蹄只腾空片刻便又踏落,此时进城的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个小男孩,一边喊着“大马,大马”,一边向马前蹄落地处跑去。
      马背上的将领此时待要提缰已然不及,眼看马蹄向小孩头上踏去,此人一抖红缨枪,枪头快如闪电,向孩子头上奔去,竟比马蹄踏落速度更快,眼看枪头就要洞穿小儿,众人惊呼之时,但觉一道黑影闪过。
      马蹄落地,枪头停在空中,上面没有鲜血,地上也没孩子的躯体。众人抬眼看去,马后方两丈远处,一个身着黑缎袍子的男子,抱着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孩子。人群中又冲出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男子身前,一把夺过孩子哭叫着“小宝小宝,你伤着了么?”。此时小孩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洪亮,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四周的人们纷纷长舒一口气,震天的叫起好来,妇人抱着孩子再三给救命恩人道谢后,回到人群中。
      武生也是出于本能反应,看到那将领竟然挺枪向孩童刺去,来不及多想,从人群中电射而出,抱起孩童后余势不衰,又奔处两丈远才收住脚步。将孩童还给其母后,耳听得众人叫好,不愿多生事端,本想就此离去。忽听背后劲风骤起,心中哼了一声:“狗将军想杀我?”。反身一脚便向刺来的枪头踹落。
      武生本以为这一脚会直接将这狗官的枪头踹到地上,正想一脚压在枪上之后要不要跟上一步踩着枪杆窜到马背上,给这将军脸上来一脚。没成想前脚堪堪压上枪头的时候,枪底红缨一抖,枪头向上翘起,竟奔着武生脚底挑来。武生临变不慌,另一只支撑脚踏地一蹬,使了一招逍遥游中的“遨游四海”,腾空团身转了一圈,躲过上挑的枪头。
      那将军眼见自己的这招“枪挑游龙”竟然被对方潇洒躲过,却没有半分惊讶,抿嘴一笑,抽枪入怀,手腕一抖后向前一递,枪头又迅捷无比的向空中的武生刺去。武生余光瞥见这将军手上的变招动作,惊讶的同时心中有了一丝困惑,又见对方脸上表情既无如临大敌的紧张,也无视人命如草芥的轻蔑,思绪一转,已有打算。
      武生翻身落地,瞅准枪头来势,一招“圣僧礼佛”,迎头便向枪尖拜去,众人眼见这宛若游龙的银枪刚刚差点洞穿一小儿,现在又奔着这黑袍青年的头顶刺来,纷纷不平的叫嚷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官兵杀人啦!”“当官的不去杀金人狗贼,竟然杀我大宋子民!”
      那将军看武生竟然低头向枪尖顶来,心中一惊“难道他竟然想死不成?绝对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耳听得周围百姓此起彼伏的责骂之声,忽然心念一转,眼中已有了笑意。不顾身边百姓和官兵的斥责和劝阻,手上加了三分力道,枪头迅捷无比的向武生头上刺去。眼见得枪尖就要刺到武生头顶,他却不闪不避,依旧低头迎枪。那武将持枪的右手手腕一抖,右肩一沉,又是一招“枪挑游龙”,枪头瞬间向上跳起数寸,擦着武生的后脑,一路贯穿下去,从武生的外袍和脊背之间滑落。武生只觉得背后冰凉,但是并无同感。便知之前的猜想不错。
      原来在这武将枪挑脚底,抽枪变招的时候,武生便察觉此人武艺高强,枪势大开大阖,有名家风范,应该不会是随手刺杀无辜小儿的卑鄙无耻之人,便猜测此前这人挺□□向那小孩,多半是为了救他性命。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眼见对方长□□来,与此前刺向小孩之时的姿势、角度、力道都一致,便索性低头迎枪,想看看这将军是否真是心存善念。也是艺高人胆大,即便是这一枪就是刺向他头顶,武生也有把握在枪头抵上脑定百会穴的那一刻使一招“铁索横桥”向后避去。
      而这将军也在武生低头、周围百姓不住喝止的电光火石间,看到对方的姿势恰如刚才想要挺枪救出马蹄下小儿的姿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便使出那招“枪挑游龙”,用之前想着如何救那小孩的方式,将枪头连着红缨和一小截枪杆都探入对方衣服内,顺着枪的去势向上一挺,用长枪将武生整个人挑了起来!
      众人正呼喝间忽然看到有此一变,都惊的住了口说不出话来。
      “挑起那小孩容易,挑起自己这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可厉害的很啊。”武生心中暗自佩服。那将军坐在马背上,看到武生被自己长枪挑起,又见他面露钦佩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大喜,眉间扬起笑意。
      武生见对方眉间笑意有些异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身随心动。
      那将军正想开口说话,忽见枪上的武生双臂一缩,还未明白对方要干什么的时候,只见武生双臂一甩,竟把外袍拖了下来。枪上挑着的是外袍的后领处,武生一脱袍子,身体便急速下坠,向骑在马上的将军扑来。
      这将军被突如其来的变招惊住,还没想好应对,武生已经扑到面前。将军来不及反应,挥掌拍出,想将凌空的武生推落。哪成想武生早已料到这一招,也是挥处一掌,和对方两掌对攻。武生掌缘刚与将军的手掌相触的瞬间,突然变掌为爪,五指抓住对方的手掌一扯。对方显然没料到武生有如此变招,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武生已借着一抓一扯之力,翻身到将军身后,坐上马背。右臂如猿猴探桃,从将军背后环过,在胸口处把将军的两臂箍在身体两侧,令其无法动弹。
      从弃袍脱壳到迎掌对拍,再到变掌为爪借势上马,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让将军瞬息之间便被武生所制,脸上适才枪挑对方的得意之情还未散去,又换成了一副钦佩的神色与一声自愧不如的叹息。
      武生箍着将军坐在马背上,哈哈一笑,向周围还在震惊中的众人朗声解释道:“这位将军是个好人,适才他提□□向那小孩是为了救他,就像刚才将我从地上挑起一样。”
      众人这才醒悟,眼见起伏层出不穷,二人比武妙到毫巅,四周掌声雷动,叫好喝彩声不绝于耳。
      武生坐在马背上向周围群众挥手示意表达感谢,突然在这震天价的叫好声中,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宛如晴天霹雳,平地炸雷,让他瞬间惊住,动弹不得。
      是那武将,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的武将,侧过头,在武生耳边轻轻的说:“武官人,您松开吧,难道要一辈子搂着奴家吗?”。
      武生万万没想到,这骑术、武功皆是高手境界的将军,竟然是一个女儿身。而现在的自己竟然还在她背后,搂着她,这怎能使得?武生右臂小心翼翼的松开,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跃下,落地后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将军。
      此刻武生才算好好看清了这个女将军的容貌打扮。虽然是一身武将打扮,但是能看出女将军的银甲是特制过的,护甲整体比大宋将领寻常甲胄小了一号,隐约可见其身材曲线。胯下一匹血红色的高头大马,应是蒙古培育的汗血宝马。手上长枪也比一般骑兵枪长一截,但是在她手上依然灵活如灵蛇,足见这位女将军功夫了得。细看其头盔下,是一张十分精致的面容,细细剑眉显得英气勃勃,而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又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朱唇微扬,脸上满是笑意。而这时女将军也正挺胸昂头,骄傲的看着马下的武生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小姑娘在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恶作剧捉弄到他人时的神色。
      武生再三打量,确定眼前的确实是一个女性。虽然惊愕,但是仍然不失礼数。抱拳躬身道歉道:“小人武生,冲撞将军。”
      女将军点点头,笑着说:“不怪不怪,还有呢?”
      “匹夫武生,唐突佳人。”武生没有抬头,低声说道。
      女将军笑的更开心了,正想说这可要怪罪了,突然想到刚才武生在自己背后,搂着自己,他右臂还揽在自己胸上。想到这一节,女将军的脸上霎时羞的绯红,娇嗔道:“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逆贼带到府衙去!”
      武生犯下不少桃花债,看到这女将军的表情变化,便知其并非是要怪罪,只是娇羞罢了。看着前来想要拷住他双手的士兵,也并没有反抗。女将军看武生竟然束手就擒,微微惊讶,一甩手,说道:“不用绑,他不会跑,你们带路,让他自己走吧。”说罢自己一提缰绳,先打马进城了。
      带路的士兵也是有眼力,平日里这女将军练兵巡城都是不苟言笑的,此时又笑又怒,自然知道眼前这黑袍少年与将军颇有渊源。不敢怠慢,拱手说一个请字,恭恭敬敬的引着武生进了城门。
      武生从西门进了鄂州,脚下便是鄂州东西走向的主街,双目望去,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两旁的商铺酒肆内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武生看着眼前的这繁华景象,不由得心下慨叹,关外连年战事,百姓民不聊生。宋朝先和辽国打,又和金人打,现在北方的蒙古虎视眈眈,据说他们的铁骑骁勇异常,和金人在金国北方打仗,金兵节节败退。大宋皇帝听到这消息自然是开心异常,以为是蒙古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但是满朝文武都忧心忡忡,这蒙古人如此厉害,金国已经岌岌可危,大有灭国之势。而如果蒙古真的把金国吞灭,那宋朝还能和蒙古和平相处?金人虽然侵我宋朝大半江山,但是毕竟实力只到这种程度,无法把整个宋朝全部吞并。但是这蒙古国土辽阔,人口众多,还个个都骁勇善战。到那时宋朝是否还能保证像现在一样,在长江以南能有一隅之地苟延残喘,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种种细节,看着风雨飘摇的宋朝还能有眼前这屈指可数的繁华之地,武生又是欣慰又是悲凉。然而自己一介武夫,无带兵打仗的本事,做个步兵倒是可以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在乱阵之中杀些杂兵,但是也只能杀贼,无力破敌,于事无补。
      眼望着周围的繁华夜景,待蒙古人杀进关内时,烧杀抢掠后又将是一副何等断壁残垣的凄惨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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