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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金茉莉回来了 ...

  •   渐渐地,栗雅好像接受了他,因为他回来不再那样对她了,好像有了一点点信任,猜测他不会再那样让她疼痛,也好像渐渐接受了孩子,虽然很难被人看得出来,因为她会尽量忍住早晨的呕吐。门仍旧锁着,她出不去,护工来给她送东西做饭吃,她做好饭等着他,无论多晚都打开灯在餐桌那里等着,有一点点盼望什么似的看着他,说来吃一点吧。有时候沙明璨开门进来,她把一只手摸在平平的小腹上,有心事一样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因为伤口还要上药不太方便,所以头发短短的,看得出是她自己在剪。见他来了马上一怔,飞快放下手在那里恢复等吩咐的神色,直到他走过去坐下。

      “我想要钥匙,外面门锁的钥匙”

      “不给你钥匙”

      沙明璨故意倾身向前,不怀好意地沿着桌子仔细看着她,好像觉得把她放走之后,以她的性格走在街上就会被随意一个男人抓去伺候一般,他确信别的女人可能不会,但是她一定会。

      “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的”

      她的脸有一点点红,因为这样的话难免暗示什么,她想起她曾经因为没有经验而将白心庭做了什么和盘托出的事来,甚至说了他是怎样让她去洗澡,她是怎样洗了冷水澡。非常羞愧,其实不该说实话的。

      “我保证”

      “保证什么?”

      他好像在逗她,故意逼她说让她难以启齿的话,仍然那样淡淡地笑着,低头靠近她

      “保证不会想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笑出声来,因为她急了,说那个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时候脸都已经完全红透了,好像说出来费了很大很大的勇气,她想制止这句话产生的联想和暗示,却制止不了。

      “可以”

      栗雅的嘴角慢慢松下去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种期待在她眼睛里越来越明亮,甚至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沙明璨低头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推给她。她双手接过来,放进自己的兜里,看着他,那种笑越来越明显,勉强地可怜巴巴地笑着。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在她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她强行逼迫她自己忘记了从前那个落空的愿望,强行逼迫她自己忘了金茉莉,否则她好像活不下去。

      沙明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栗雅很识趣,走过去坐在他的膝上,因为他从前教过她要这样做。

      “我听别人说,冷酷的人也可能会爱上别人,只要那个人足够爱他”

      她的眼睛一瞬间被他迷惑住了,那一瞬间她又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说。

      他竟然赞许地点点头,思索什么一般,看着她轻轻笑。她又轻信了,全然忘记曾经那个永生永世的可怕试验,竟然鼓起勇气抱着他说,我们有孩子了,喃喃地说着,我们有孩子了,好像她终于找到一个新的支柱,没有这个她就活不下去。

      他的神情却很特别,尤其是今天,好像今天他终于从这间房子里彻底清醒过来买票退场,好像在看她表演什么似的,陪她演戏,心里在思索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吻着她说一些是的好的。栗雅全然不觉,陷入了强行给自己编织的梦境,不断地说着我们有孩子了,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望,直到在他怀中睡着。

      她终于能出去,刚开始只能是在附近的公园走走,后来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学校领毕业手续。

      老师和气地把证书资料递给她,不出意外地,顺便说了一句你哥哥找你,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让人担心,他说看到你来领毕业证就打他电话,老师的手按上座机手柄,从本子上查阅了一下数字就拿起来拨号,栗雅走也走不了,只能站在柜台前等着。

      白心庭的电话接通了,老师客套寒暄了几句,伸手把电话递给她,栗雅咽了咽口水,没有开口,那边白心庭的声音响起来,他已经知道她在听电话,说半个小时之后我要在门口见到你,没有让她开口就挂掉了电话。

      栗雅站在门口,坐立难安,直到那辆轿车开过来,白心庭下来直接把她塞进去

      “光荣吧,是不是,做这一行很光荣,让你的哥哥也能在酒局上分享分享你的光荣”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好像她的身份对他是一种羞辱。

      “我很快就能走了,很快就离开,他说的”

      栗雅终于学会了撒谎,说实话已经让她遍体鳞伤,无法存活下来。白心庭却冷笑着回答

      “可以,我可以接手,从今天开始,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事情”

      她突然知道了他的意图,惊恐万分,挣着颤抖着,窗外道路飞驰,她几乎想在行驶中就拉开车门走下去。

      白心庭把她扯到那间相同的酒店,神色沉稳,但她总觉得那下面掩埋着癫狂,他把她推进电梯,她马上想说我,他没有让她说出来就把她吻住了,在电梯里将她逼到死角,她没有猜错,他的力道就是非常癫狂,好像积攒了很久的愤怒,要找一个发泄的地方。

      她的牙齿咬得非常非常紧,不让他得逞,心中飞快地想着办法,他把她拉到房间

      “不行,求你不要,我爱他”
      “爱他什么我没有的地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爱他爱得像个傻子似的,他也不过如此”

      白心庭没有停下来那种残酷的笑容,手里已经在一枚一枚扣子地解她的衣服,栗雅看着他那种神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往下说,她尽力蜷着身体,护住自己的小腹,终于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说不行,我怀孕了。

      他定了一下,反应了一秒钟,就在这一秒钟之内栗雅握着门把手闪出去了,没有等电梯,飞速地跑到楼梯拐角,从那里跑下去,她惊魂未定地穿过马路和人群,没留神险些被车碰到,她却一心只要往前走,越快越好,因为她知道后面高处的玻璃落地窗里白心庭正看着自己。

      栗雅终于拐到另一条路上,幸好她的背包和手机还在身上,她摸了摸包里的证书也整齐,幸好都带着,没有留在他的地方,将来也不会有话说。

      手机里有一个两小时前的未接电话,沙明璨秘书的电话,她不敢怠慢,拨回去打通,秘书犹豫了一下,告诉她沙明璨吩咐本来要叫她来高瓴。栗雅还没从刚才的狼狈中回过神来,只是木木地说好就挂了电话,走到街边拦出租车。汽车晕眩,她强行忍住呕意,打开包找含片吃,把它压回去。

      不知道沙明璨叫她去公司干什么,她坐在车里不停地想,他究竟为什么要让她去,去到又该干什么,从两个月前那次给白心庭敬酒的夜晚以后,沙明璨再也没让她去陪过喝酒,只是把她锁在家里,哪里也不让去。今天也许他发现自己出门了,也许他想让自己过去找他说点什么事。她心里竟然想起了沙明璨昨夜的样子,一下子不害怕了,因为他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几乎让她沉溺其中。

      栗雅推开门下了车,办公大厦高耸,玻璃幕墙的外部有两个工人正坐在绳吊椅子上擦着灰尘,遥遥地让她看着悬心,红绿灯变了,人群熙熙攘攘,从马路一侧裹挟着她走到马路另一侧,人流冷漠拥堵,不时有人的肩旁肘侧撞到她,栗雅艰难地稳住脚步,用包护在自己身前,越过人群往远处玻璃幕墙那边看去,门口近处没有人,两边拉着隔离线。门外正停着车,漆黑光闪的一辆。栗雅已经走过了红绿灯口,离得越来越近,她也能逐渐看得清楚,沙明璨走出来了,他脸上竟然是笑容,淡淡的笑意,走了几步停下,折返回大门口笑着说了几句话,挽着一个黄裙子女孩的手走了出来,栗雅站在喷泉池旁停住脚步,几乎忘记了呼吸。金茉莉的身高搭到沙明璨的下颌旁,面容比那张穿苏格兰毛呢裙的照片更加漂亮立体,她的头发轻盈飘逸,发尾的卷和身上那件鹅黄色纱裙的衣角随着走动而轻微地飘晃,像一支清丽的花朵。

      只不过他们的笑有点感慨。金茉莉跟着沙明璨往前走时,眼中是淡淡的伤痛,时间过去,这对兄妹曾经被迫分别的日子终于结束,金茉莉的眼角似有一点点泪意,她看起来非常漂亮,那种无人可以企及的温和的美丽,任何一个人看到她,都可以想见金宋是一个怎样引人喜爱的人。曾经金宋被楚英所害,楚尔臻将十六岁的金茉莉带走到美国,那样的年纪就被迫陷入他人之手,她又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如果没有那样的波诡云谲,他们本该是一对最幸福的兄妹,在金宋的养育下成为钢琴家和律师,在沙明璨从博原村支教回来以后,在金茉莉读音乐学院以后,再自然不过地水到渠成,成为眷侣。也许命运看他们不够波折,硬生生打断了他们的脚步,硬生生夺走了金宋的生命,可沙明璨不乐意,他从人心这位老师那里上了一课,却不服从他的教导,要再硬生生掰回来。

      栗雅突然明白了刚才秘书为什么要犹豫,因为那是两个小时前的电话,她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是她自己焦急之中做了错误的决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沙明璨和金茉莉越走越近,他的面容看着她全是轻松的温柔。她突然明白了昨夜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注意力却好像完全拨开到别的地方去,嘲讽地看着她信以为真的沉迷的样子。因为金茉莉回来了,他彻底不需要她了。栗雅几乎想要找一个什么地方躲着,挡住自己。这个大理石喷泉水池离那辆车其实很近,一个不走不进,定定站在那里的人很容易让别人注意到,她只能盼望他们赶快走进车里。

      沙明璨把金茉莉护进了后座,从拉开车门到关上车门,他的目光始终爱惜地看着茉莉,楚尔臻没有让他们两个猜疑嫉妒,却只会让他更爱金茉莉。时间过去,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那一课给他的教训如此惨烈,也如此深刻,这一课绵延十余年终于结束,他学会了人这张试卷,以完全的地位收回收藏金茉莉,永远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

      栗雅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关上车门,鬼使神差地向身后看了一眼,那个喷泉水池是方形的,正中央的石台洁净纯白,没有那种声响巨大的喷水流,只是用清水漫布其上,一眼就能看出是沙明璨喜欢的风格。栗雅站在那个石台后面,看到他马上垂下眼睛,沙明璨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突然想起来她了,对她不合时宜的出现表示厌烦,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上车走了。

      栗雅终于转身离开,走回那个人流穿梭的路口,走到对面的商厦,又漫无目的地走过大街小巷,他总是这样,她本来就该知道的,在她燃起希望的一瞬间把她放进冰窖,并以此为乐。街头的拐角有一家书店,她走进去买了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楚尔臻自杀身亡的消息,配着这个男人英俊的面容,那是一张他和楚英给奢侈品剪彩的旧照片,青年意气风发,父亲老成持重,他们现在都死了,但他们那时看起来都非常正面。栗雅心中发冷,难以不联想到他们的世界会有多么难以预料,难以不想起金茉莉在楚尔臻的身边会经受过怎样相思折磨的生活。

      她的心真痛苦,她走在路上,几乎失神地想,她的心痛苦不堪,她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那里面有一个跳动的生命,那个小小的它。她从来没有僭越过,对它说他是孩子的爸爸,它也本来就不该出现,不该把它带到世界上来,那本来该是属于金茉莉的,她那温和而璀璨的美丽,在十余年后足以让任何人动容,他们破镜重圆,应该有完美无缺的生活。她不能做这样打扰她的事情,用一个孩子强行把自己捆绑进他们两个的剧本,这对不起孩子的生命,也对不起金茉莉的等待。因为栗雅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她借着路边的玻璃窗看着自己的脸,特别是鼻梁上的那颗痣,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以一模一样的神态,如果没有这个错误,沙明璨根本就不会记得她,从博原村就不会记得。他本来也不应该记得她,他应该很快把她忘记,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看着她的脸总是放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只是金茉莉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碎片,像他收集的很多个碎片一般,没有特别之处,他也不需要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每次她沉迷不悟,他都故意捉弄着她,用金茉莉的玻璃碎片划伤着她,讽刺她的不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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