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不急丢哇

4、第四章

　　是在学校的一天，是数学课，或者说是任意一天的任意一节课，老师在讲课，我在发呆，我的白日梦正在我的大脑里一幕幕地上演。
　　梦里我竭尽所能地去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但是不解恨，一点都不解恨，我把他的胸膛破开，把他的肋骨一根一根折断，把他的内脏搅得一团糟，但是不解恨还是不解恨，我用手掐烂他的脖颈，扯断他的气管喉管，我把他的头骨砸碎了，还是不解恨。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我不知道。
　　这场白日梦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做的，到现在它还没有结束，姑父在我的白日梦里已经被折磨了五年，或者六年了。自从看了那些类似于侦探小说一样的书之后，我开始了这场白日梦，我的白日梦的开始是这样的，我在没人和监控的郊外杀死了姑父，把他放在一辆吉普车上，我开着车躲过沿途的所有监控，来到更远的荒郊野岭抛尸，这荒郊野岭该选在什么样的地方是我的一大难题，我想着去一个连路都没有的地方，但我又想到轮胎印会留下。去有路的地方，扔在没人经过的路边，但我又想到万一有人路过呢。我想去一处路边就有河的地方，而且偏僻最好，但我又想到抛尸入河也不好。于是我载着尸体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再后来姑父复活了，他开始了第二轮被我杀死。
　　六年级时有那么一个场景，我蹲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在一片叶子上，也可能是一张纸上写上了姑父的名字，旁边写着“不得好死”，这是我的第一个诅咒，下了决心的诅咒，真真切切的心愿，不过这心愿一直没有成为现实。
　　五年级时从学校红色的铁门走进来的那个女孩，在那时正式地走进了我的生命，从此挥之不去。
　　她从那红色的铁门走进来时是什么样的，是笑着的，她笑着向我招手，她是略带高兴地边跳边走过来的吗，还是记忆的不断美化造成的。
　　她带我走过校园里每一个我没走过的角落，她不是闷着的，她不喜欢闷着，她要走，就算无聊到不知道要去哪，去干嘛，她也要走，就是走，她和我一样有本难念的经。
　　我们一起看那些侦探小说，我们都很喜欢，毕业后她还拿走了几本，其中有本叫《永无真相》。她带着我和网络开始接触，她告诉我网文小说这种东西，她给我讲她看的小说内容，我听的津津有味，后来她懒得讲了，实在太多了，但我没听够，我知道了手机怎么看小说，然后我开始看那本一直由她口述给我的小说，名字叫《灵棺夜行》，它或许不如我之后看的很多小说，但它是第一本，它在我的心里永远占有一席之地。她喜欢听歌，也喜欢唱歌，每次放学出去玩她的手机一定放着歌，每次想我喜欢什么歌脑海里浮现的都会是她听的那些歌，我喜欢听她唱歌，只要是她的歌声，我就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听的。有次去另外一个学校，是她转学前的学校，那里有她的朋友，当时我们三个围坐在一起，我们不知道从哪个话题上引到了唱歌上，我和她的朋友说她唱歌好听的很，我央求她唱给她朋友听，她神情好像是难堪的，但我当时并没有在意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她的天籁动人心弦，她终于还是唱了，很好听，但她的朋友好像是嘲讽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她不高兴，她跟我说这就是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唱歌的原因。
　　五年级时我看到了一本法治教育读本，里面大多讲的是与毒品有关的，还有就是与防性侵有关的，我那时能明确知道‘性侵’这个词和我以往以及当时在姑父那所遭遇的是一致的原因是，书里写在他们准备实施侵犯前给给未成年人看黄色色情视频，我知道色情这个词大概意思是指的什么，于是我知道了自己所遭受的所有有一个代名词，叫性侵。
　　在知道性侵这个能准确描述的词之后，我要和那个女孩讲这件事，我们站在我家后院，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我开头说我讨厌我姑父，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是一件令人羞耻和恐惧的事，姑父恐吓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逼着我不叫我说出来，她在那里等着我的下文，“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我要怎么说才好，明明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讲了结果到眼前了却讲不出来了，我改了口，说我讨厌他的原因是他会欺负姑姑，和她讲姑姑讲给我的事。那天是很冷的天，姑姑忘记拿钥匙了，于是姑姑和姑父两个人都被锁在门外进不去，姑父去院子的水龙头接了一桶水，从我姑姑的头顶浇了下去。讲完了，我的心好像松了口气，但又立即开始后悔，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也可能是几天之后，我再一次和她提起了我讨厌我姑父的原因，我问她还记得我之前跟她讲的我讨厌我姑父吗，她说记得，复述了我讨厌我姑父的原因是姑父欺负姑姑，我鼓起勇气和她讲，我讨厌他还有一个原因，我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她讲被姑父性侵的事，我忘了那时后我是怎么表述的，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地才结束，没有单刀直入地说性侵这个词，以至于她后来一直以为我那时说的是骚扰。
　　从那天之后，每次碰到姑父我们俩就会一起躲起来，直到他离开，有很多次她看到了我姑父都会说“你姑父。”然后拉着我去躲起来，她真像个神一样，她拉着我蹲在草丛里，或墙角处，盯着姑父远离，确认安全之后再拉着我出来继续玩，那样的一幕幕都被永远地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