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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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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香站在绵山书院门前,一时有些感慨。
三年前,他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游医,彼时他在书院门口等了一天一夜,无人问津。
三年后,他已成为了众多受邀来绵山书院讲学的先生之一。这一次,山长带人亲自站在门前迎接他的到来。
虽不算扬眉吐气,却也是今非昔比。
没来由地,李梅香想到了静安道人。
不知这绵山书院里,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呢?
李梅香在书院稍作休息后,便接替了上一位讲学的先生,开始到讲堂里讲学。
刚进讲堂,李梅香便听见一阵惊叹。
他视若无睹,依旧从容地讲着自己准备好的内容。
一时间,绵山书院都在传:新来了一位讲学的先生,容貌俊朗,风姿绝伦,不少见过他的学子都为之倾倒。关于这位先生的溢美之词更是不绝于耳。
包英本没什么朋友,却也听得耳朵起了茧子,可见这位先生确实太受欢迎。
新来的先生也不例外,仍旧是在各个讲堂都讲一遍,再留在书院答疑几天。包英待在讲堂里,只听同窗们数着那位先生要来的日子,算了算,待轮到这个讲堂,已是几日后了。
包英依旧每日去百福楼帮忙干活,不同于以往的搬送东西,这次,包英有了新的一项任务——她被按在了木版前。
新来的这位先生擅长医术,故而会讲医学方面的内容,为了方便学生掌握常识,他拿了几张草药的图画,委托印刷处将之印出,而后再分发给学子,供他们学习时使用。
平日里守在木版前的师傅此时都散在桌旁,各自拿着木板,对着纸上的画像雕刻起了草药的模样。
白杨柳依旧坐在窗边,无所事事地看着话本子。
包英则开始承担一部分印刷的工作,这使得她的校服和手指都不同程度地沾上了墨迹,怎么洗也洗不掉。除此之外,包英的搬送工作依旧如常。
孔嘉搬走没几日,讲堂里的学生们便得知了这个消息,没过多久,齐隽前面的空桌子上便又坐上了人。
包英依旧每日顶着乌黑的眼圈来上课,她感觉自己精神萎靡,对学习一事亦是力不从心。
齐隽察觉到她的异常,每每对她投以关切的目光。包英一想到馨舍的那些事,就感到心烦意乱,因此也不愿多说。只在齐隽问她皮肤上的墨渍时,简单地回答几句。
日子就这么过着,包英没时间也没兴趣再交新的朋友。
一日,包英照例到印刷处工作,白杨柳却对她发出了一个奇怪的指令。
“包英,你明天就先别去上课了吧?”白杨柳蓦地开口。
包英站在木版前,感到难以置信。
“那怎么行呢?”包英下意识地说道。
“明天还有要印的东西,你就先别去了,帮帮忙吧。”白杨柳语气缓和。
“不行。”包英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误课。”
白杨柳见状,改口道:“那这样好了,你明天上课前来一会儿,临上课再去,帮帮忙吧。”
包英想要拒绝,可这请求又似乎并不难办到。
她将印刷好的纸页摘下,应承道:“好吧。”
“好孩子。”白杨柳得到肯定的答复,满意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包英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到了百福楼。
然而不知为何,也许是来得太早的缘故,印刷处并没有几个人。白杨柳打着呵欠坐在窗边,指挥着包英。包英无奈地揭开覆盖在木版上的黑布,开始印刷草药图画。
讲堂内,李梅香正款款走上讲台,引得众人惊呼。
这样的场面他早已习以为常,他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讲堂,待学生都安静下来后,他才指了指一处空座位,问道:“那个位置没有人吗?”
众人这才将视线从李梅香身上移到那张空桌子上。
那是包英的位置。
“包英今日怎么没来?”学生们也有些困惑。
“是啊,真是稀奇,这位先生的课,她怎么能旷呢?”
齐隽想到包英近几日总是眼眶乌黑,萎靡不振,不由得猜想:她睡过头了?
“她……平日里在百福楼勤工俭学……”齐隽越说越心虚。
李梅香看见少年的神色,心知对方这是在打掩护,也不恼,只是笑道:“看来我得跟山长反映一下了,勤工俭学,竟要耽误学生上课。”
齐隽闻言,低下了头。
“好,那就开始吧。”李梅香说着,摆了摆衣袖。学生们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他身上。
“先简单说说吧。想必诸位应当听说过‘五行学说’,在这一理论里,‘木、火、土、金、水’,这五者分别代表人体的‘心、肝、脾、肺、肾’……”
不知过了多久,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木版上时,包英才惊觉已经耽误了上课。
她将贴在木版上的纸页取下,摘下身前的围裙就要离开,却被白杨柳叫住。
“你去哪儿啊?”白杨柳问道。
“我去上课。”包英一脸焦急。
“别去了。”白杨柳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看着包英说道。
“啊?”包英觉得这人真是无礼。
“已经这会儿了,去了也误了,留下还能帮会儿忙,这些东西也能早点印完。”白杨柳劝说道。
神经病!
包英在心里暗骂道。
“我不能旷课。”包英说道。
“怎么是旷课呢?你抽空再去别的讲堂补听一节不就好了?”白杨柳也有些急躁,她接着说道:“事急从权,你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那当然是上课重,印刷轻了。包英心想。
“那您怎么不来帮忙呢?”包英看着桌子上的话本子,忍不住发问。
“你说我?”白杨柳有些意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角的皱纹瞬间炸开了花。
“我不能做重活的,我怀孕了。”
包英听见她这样说。
“哟,小包,今天不去上课啊?”黑胖男人从门外进来,一脸轻浮地笑着。
“就要去了。”包英说着便要离开。
包英刚迈出步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一紧,有什么东西拂过了她的脖颈。
她扭过头,看见黑胖男人刚刚松开的手。
“小包,你的衣领没翻出来。”黑胖男人笑得一脸猥琐,“不用谢我。”
真恶心。
包英一脸嫌弃地快速跑开。
“慢点儿啊!小包!别再摔着了!”黑胖男人在她身后喊道。
包英知道他在提自己上次摔倒,额头顶了个大淤青的事情。
她没有理会对方,脚步亦是一刻不停。
“滚蛋吧你!”
跑出百福楼,包英小声骂道。
等包英赶到讲堂时,课已结束,一群学生将讲台围得水泄不通。包英既看不见那位先生,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因为错过了一节课,包英感到十分懊恼,她坐在位置上闷闷不乐。
齐隽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去哪里了?”他问道。
“去百福楼帮着印刷东西了。”包英低着头回答。
“这样啊。”竟被自己说对了。齐隽心想。
“讲台上是哪位先生啊?”包英又问。
“是新来的李先生。”齐隽答道。
“李先生?”包英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的身影,“他今日讲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多人都不懂?”
“讲了些中医的内容,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
“中医?”包英感到意外,“他不是讲古文的吗?”
“不是那位李先生,”齐隽摇了摇头,“是一位年轻又貌美的李先生。”
“年轻又貌美?”包英重复了一遍。
据她所知,齐隽向来真诚,想必那位李先生是真的如传闻所说,风姿绝伦了。
“是的。”齐隽点头。
包英看向讲台,围在那里的人依旧没有散开。包英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低头的人影。
她对这位先生越发地感到好奇了。
因为孔嘉的离开,包英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也因此,总有人问包英是否愿意接受一个新舍友,包英总是摇头拒绝。这其中,竟也不乏包英的那些吵闹的邻居。
想到孔嘉离开之前说过的话:有的人从不洗脚,有的人乱嚼舌根,有的人在屋子里攒脏东西……
包英拒绝新舍友的想法更加坚定。
更不必说那些聒噪的邻居,包英本就厌烦透了她们。
然而事与愿违,包英还是多了两个舍友。
两个不打招呼就搬进来的舍友,还是分别来自两个聒噪的邻屋。
等包英从百福楼忙完回到屋里,看见那两个人时,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果不其然,第一天晚上,她们便给了包英一份大礼——两个人聊到了深夜,从书院里的先生说到书院里的同窗,这些人无一例外地不是东西。
包英请她们小点声,两人客客气气地应下。悄声细语没过一会儿,便又成了大声欢笑。
连带着两边邻居时不时地尖叫声,包英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闹市,一刻不得安宁。
又没几日,许是发现包英时常晚归的缘故,这二人又喊了其他屋子里的人来串门。包英一进门,见一屋子人七嘴八舌,她们笑着,包英却实在想哭。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新舍友从不打扫屋子。
劝说无果,包英只好独自清理屋子,这令她更加感到绝望。
她不由得想起在这间屋子里初见二人的情景——唉,包英,你的天塌早了。
苦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