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世界的太阳》弗斯同

11、第十一章

　　温阳睁开眼的时候是6点30，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她心里一惊，慌张地起身，脸上立刻挨了一个巴掌，温阳被打地倒在床上，耳边响起了叫骂声；“赔钱货！”
　　疼痛袭来，她窝着身子没有起来。
　　耳边响起小孩尖锐的哭声，打骂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钻进她的耳朵里，此刻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
　　“婊子，你怎么不去死？”
　　“窝囊废，没本事。”
　　男人浑浊的嘶吼和女人的咒骂声混在一起，温阳终于忍不住翻腾起身朝着黑暗尖叫；“你们都去死吧！”
　　她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不住地发抖，滚烫的眼泪沿着脸庞蜿蜒而下。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温阳睁开双眼，床边的时针指向四。屋子里一片安静，有路灯隐隐的光透过窗帘落在被子上。身下是舒适温热的床，胸膛里是逐渐归于平静的心跳。她擦掉眼角的泪，怔怔望着天花板。
　　开学一个月了，温阳还没有融入。
　　刚转学来的时候大家还对她有几分好奇心和新鲜感，围在一起问东问西。可是温阳要么憋红了脸回答不上来要么就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丧失了兴致。也有女生想拉她一起玩，结果温阳根本插不上话，关于明星和化妆品她知道的少之又少，偶尔挣扎的发言也会引来诡异的沉默。最后，温阳彻底放弃了，她早该想到这里的人和自己过去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土包子。”
　　“怪咖。”
　　渐渐的便有这样的外号粘在了温阳的身上，她倒也不痛不痒的接受了，因为这些她其实已经有过体验。
　　在一个人的身上，如坐过山车一般体验过。
　　于是温阳便也不在乎了，虽然她曾经对学校的同学存过微弱的期待。于是她便一门心思地放在了学习上，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A市一中的师资优良，温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奶奶坚持要她离开家乡来到这里。
　　如果她没有在A中，她永远也听不到高级讲师的课堂，她永远也做不到精编的模拟试卷。第一堂英语课，当老师标准而又优美的发音回荡在教室，温阳愣了。她被喊起来做自我介绍时，头一次因自己向来骄傲的英语而畏缩。
　　短短的几句介绍，老师矫正了她几次发音。温阳坐下来时，脸庞有些发烫。她不在意周围的窃笑声，因为她发现自己眼中的纨绔子弟们是如此流畅地吐出一个个单词。她忽然有了领悟，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只是她侥幸能和他们并肩，过去落下的距离只有狂奔着才能弥补。
　　可是等月考成绩发下来，温阳心凉了。即使她拼命狂奔，也只能追到中等的位置。离过去动不动前三名的位置天壤之别。
　　原来过去的她，不过是只境地之蛙。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看这个成绩就很不错了。”李玉芬看了眼成绩单，递给脸色不太好的温阳。
　　温汉生不在家，温阳的成绩单李玉芬签了字。
　　温阳勉强微笑了一下，背着书包上了楼。
　　“眼瞎啊你！”梁钰从楼上下来差点撞到垂着头的温阳，温阳恍若未闻继续上楼。梁钰没好气地看着那个塌着肩的背影，女生的落寞显而易见。
　　“撞什么邪了。”梁钰不满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
　　“我刚给温阳签了成绩单。”李玉芬还很少有这样做家长的感觉。
　　梁钰拉开易拉罐坐到沙发上，腿舒展地搭在桌子上，他闻言垂眸，灌了一口可乐。
　　“原来是考试没考好。”梁钰想。
　　他一向不在意成绩，不能理解那种失落沮丧的感觉。
　　不过梁钰知道温阳的学习成绩不错，李玉芬提过她在曾经的学校是年级第一。这番谈话的源头在于梁钰不满温阳明明跟自己一级还要喊什么哥哥。
　　“干嘛要跳级，显自己厉害？”梁钰没想到温阳原来比自己小一岁。
　　李玉芬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否有点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原来还有人因为要省学费而跳级的，梁钰有点发愣。他突然切实地感觉到了温阳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窥探到的世界。
　　这种微妙的感觉转瞬即逝，梁钰转眼间又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驰骋。他穿着贵族学校的校服白衣胜雪，不用搭乘人满为患的地铁或公交，和同伴讨论新出的游戏或跑车。穿着普通家庭咬牙跺脚也不舍得买的球鞋，奔跑在室内的胶皮球场上。
　　如果不是温阳，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女孩出现，他闪闪发光的星球该是平缓而规律地运行下去。
　　梁钰放下可乐，收回双腿站了起来。
　　温阳一脸错愕地看着闯进她屋子的梁钰。
　　有人敲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李玉芬，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温阳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踏步走了进来，
　　“房间不错啊。”梁钰一屁股坐在了温阳的转椅上，又伸出两条长腿放在了桌上。温阳看着他鞋子下面雪白的卷子微微皱眉。
　　“什么表情？”
　　温阳还是细声细气地；“你，有事吗？”
　　梁钰发现她好像不叫哥哥了。他心想这小丫头不言不语，还挺记仇啊。
　　梁钰大爷似的环顾一圈，忽然从桌上抽出一张纸。
　　等温阳看清他仔细端详着的是什么，她变了脸色。
　　“还给我。”温阳压着嗓子，竭力表现地冷静。
　　“63，79,”梁钰慢悠悠念着，猝不及防温阳竟然伸手抢夺。梁钰从椅子上起身，他比温阳高出一头，伸长了胳膊躲避实在是容易。温阳涨红了脸也够不到那片纸，她忽然丧气了，不再围着梁钰被逗狗似的绕着转。
　　“不抢了啊？”梁钰抖了抖手中的纸，一副嚣张的模样；“其他还凑合，就是物理太差，不过女生么，我可以理解。”
　　温阳忽然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是倔强的弧度。
　　梁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只会像只温顺的猫。
　　但她这副从未见过的表情让他莫名有些兴奋；“不服啊？”
　　“不服下次就考高点吧，”梁钰把纸扔在温阳的脸上，像是扔什么垃圾。
　　“别真的一无是处。”经过温阳的身边时，梁钰轻飘飘的一句，却像一把冰刀插进了她的心脏。温阳的身子抖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便做了噩梦。许是过度的压力和焦虑，那些她以为已经告别的梦魇再次上演。醒来的时候，温阳望着天花板问自己。
　　难道我真的摆脱不了了吗？
　　难道我真的就要沉没在泥潭中？
　　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
　　不，不，不，
　　我不要，
　　温阳，不要忘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不要忘了奶奶还在等着你。
　　可是，
　　我真的太差劲了，
　　我能做到吗？
　　梁钰走下楼的时候，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是温阳。
　　她穿着雪白的校服，可是脸色比校服还白。
　　梁钰坐下的时候椅子被拉开发出不小的动静，温阳却好像没听见。她仔细又谨慎地剥着鸡蛋，然后几口吞了下去。
　　温阳喝了一口果汁就打算起身。
　　“喂。”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鸡蛋伸在眼前。
　　温阳顿了顿，从那人的手中小心翼翼地取过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