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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之娇宠 ...

  •   时令正当季春,柳枝垂得更低,花儿开得正艳,天气也有些热了。知了的鸣叫声像是煮沸了的锅,将人心里面的浮躁和欲望也一并烘托起来,向上升腾,血液中恰似有一股无以名状的火在燃烧、在冲突、在膨胀,让人坐立难安。
      这天,范太尉估摸早朝已过,就来到宫中觐见天子。值事太监白法常进言道:“太尉大人,天子近日有些怏怏不快,您老人家当便宜行事,开脱圣怀。”
      范太尉问道:“现如今天下太平,究竟什么事令天子窘迫?”
      白法常说道:“天子正值青春鼎盛,春宫帐暖,无与为欢。”
      范太尉奇怪道:“天子还缺女人吗?”
      白法常回道:“当然不缺,就在前几天还送来几位王公家的闺秀,豆蔻年华,国色天香,天子只临幸了一晚,就再没让侍奉龙床,故而每日嗟叹。”
      范太尉神秘地笑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女人,现在天子缺的不是女人,是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女神。”
      白法常也陪着笑,说道:“还是范大人了解天子,这次您还真来对了。快去吧,天子正独自叹气呢。”
      白太监将范太尉引入天子的书房。
      一踏进天子的书房,范太尉就跪下来,对着幽王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口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幽王看见范太尉,顿时一扫多日来脸上的阴霾,说道:“范爱卿,平身吧,给太尉赐座。”
      范太尉起身说道:“谢大王。”
      白法常搬过一把椅子来,范太尉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幽王说道:“范爱卿,有一阵子没有进宫了,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呀?我又没叫你。”
      范太尉满脸堆下笑来,说道:“几天前,老夫离开京城去了趟褒地,那里边山明水秀,物阜民丰,令人心旷神怡。更有渔樵歌女,唱问互答,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幽王摇摇头,说道:“老爱卿,你错了,乡野之俗女,怎比我宫中之娇娥。”
      范太尉摆摆手,说道:“芝兰生幽谷,美玉出昆岗。大凡天地钟灵毓秀之气所造之物皆产自幽僻之地。”
      幽王一听之下,顿时感到脸上呼地火起,他蹭地一下从龙椅上坐起来,说道:“听爱卿这样一讲,我倒很想随爱卿出去,到乡下走一走,访一访那幽谷芝兰,昆岗美玉。”
      范太尉意味深长地笑道:“大王有如此雅性,当不付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幽王故意说道:“只是没有佳人相伴。”
      范太尉微微一笑,说道:“红粉佳人芙蓉面不如春风十里野趣天成。”
      幽王开怀一笑,道:“好,那我就听爱卿的,不带美女出宫。”
      早有执事太监安排下车马轿乘,幽王只带了几名贴身太监和侍卫,就和范太尉一起出了宫门。一路之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观花赏草,吟风咏月,便来到了褒地。
      褒地多山泽,野云出岫,朗镜悬空,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遥望但见小桥流水,篱落疏疏,绿竹千竿,雏燕于飞。
      幽王赞道:“你还别说,这幽僻处,倒有些真消息。”
      范太尉用手一指,说道:“大王,我们出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前边有家别院,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幽王放眼望去,果见前面树木掩映下,一座三进别院,就说道:“不知这是谁家的别院,修得好雅致。”
      范太尉回道:“管它是谁家的别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左右都是您的子民,沐天恩,承宠渥,万载名标。”
      幽王一听哈哈大笑,说道:“那我们就进去休息一下,我刚好也有些累了。”
      幽王和范太尉走进别院,穿过影壁墙,内院颇为宽敞,中间一个荷花池,立着一座太湖石,十几条锦鲤正在荷叶间游动。内院的两边是潇潇绿竹。突然内室传来悠扬的筝音,像雨打芭蕉,风过竹梢,又似高山流水,素雪飘零。顿觉清风徐徐拂衣袂,余音袅袅遏流云。
      幽王禁不住拍手称赞,对范行成说道:“好优美的曲子,我在宫里面都听不到,想来这个弹奏者亦绝非凡品,我倒要见上一见。” 说完拾阶而上。
      君臣二人循着筝音走过去,乐曲声是从上房一间内室传出来的,幽王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就看见一位少女正在专注地抚琴,幽王大喜,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位美丽的少女,只见她眉如远山含青黛,目似秋水起微澜,鬓如晓雾绕绿云,肤似软温羊脂玉。十指纤纤牧天籁,玉骨冰肌凉无汗,简直是瑶池仙女下凡,六宫妃嫔罕有其匹,幽王的眼睛都直了。只听得嘣的一声响,琴弦断了,美人一怔,她抬起头来,目光正好遇上幽王。
      幽王轻轻地走过去,坐下来,注视着美人,把手压在琴弦上,轻轻地拨弄着琴弦。
      姒玉坐直了身子,不高兴地问道:“先生也识得商音?”
      幽王手捋美髯,上下打量着姒玉,说道:“我不懂商音,但是我懂女人。”
      姒玉看着幽王一副猥琐的模样,变了颜色,质问道:“你是谁,是谁让你进来的?”
      幽王也不回答,他看了看摆在古筝旁的宝剑,伸手过去刚要拿,就听姒玉大声喝道:“放手,你不能碰它!”
      幽王愣了一下,看着姒玉因生气而更加粉嫩红润的香腮,涎着脸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你根本不懂我,懂我的人,从不说我漂亮。”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女人。”
      “懂我的人,说我知性。”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胆识的女人。”
      “懂我的人,说我率性。”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味道的女人。”
      “懂我的人,说我随性。”
      幽王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知性、率性、随性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足够尿性——你就是天底下最让我无语的女人。”然后又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命令道;“带上这个女人回宫。”
      两名太监跑过来,架起姒玉就走。
      姒玉甩开他们,喝道:“放手,你们是些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幽王嘿嘿一笑。
      范太尉走过来说道:“跟您说话的这位就是当今天子,要你进宫服侍龙床。”
      姒玉一听,奋力甩脱了两位太监,大声说道:“胡说,朗朗乾坤,我大周国天子岂能作此□□之行、龌龊之举,必为无耻家奴!”说完抄起桌上的砚台向幽王砸去,幽王未有防备,避之不及,正中面颊。众人吓得面色苍白,一齐扑向姒玉,死死抓住不放。
      范太尉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上前,护住幽王,大声喊道:“快快拉了出去!”
      幽王一摆手,对范太尉说道:“放开她,她不知道我是谁,不知者不怪。”遂揽镜自照,见不曾伤及美髯,就丢了镜子,一步步逼近姒玉,说道:“美人儿,你知道吗,你这可是犯了灭九族的欺君之罪,好在未伤及我的美髯,尚不废我吟风咏月,朕且饶你性命,下不为例!”
      姒玉大喊道:“我已有夫君,这是我夫家,你们这些狂徒不得胡来!”
      幽王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你已有夫君,那么有婚书吗?”
      姒玉说道:“没有婚书就得跟你走吗?我已经是潘家的人了!”
      幽王冷笑道:“如果没有婚书,就是通奸,死罪一条。”
      “我跟你也没有婚书,为什么要跟你走!”
      幽王嘻嘻笑道:“因为我看上你了。”
      “但是我没看上你!”
      幽王摇摇头,说道:“这不重要。”
      姒玉怒喝道:“你擅闯民宅,抢夺民女,与强盗有何区别!”
      幽王笑了,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幽王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姒玉,说道:“都是我的。”
      姒玉凤眼圆睁,怒斥道:“胡说,你给我滚出去!”
      幽王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够味儿,我先行一步,你们马上带她回宫,少一根汗毛,我要你们的脑袋!”说完贪婪地看了一眼姒玉,转身离去,范太尉也跟了出去。
      白法常走上前来,对姒玉说道:“姑娘,不要固执了,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由不得你。你就乖乖地,这样我们都好做。”
      姒玉推开那些太监,说道:“我为什么要乖乖地,他就是个强贼,也还有国法呢,难不成他连国法都不放在眼里。”
      白法常向上拱了拱手说道:“那位爷是当朝天子,国法是他制定的,你说他会不会把国法放在眼里。”
      “我管他是谁!既然是天子就更不应该了,天子乃万民之主,既不是强盗,也不是流氓,岂能夺人所爱!”
      “天子妻民女,正是对百姓的恩泽。如果你放着浩浩天恩不受,是违背了天意,同样会遭到天神的惩罚。”
      “那就让天神惩罚我好了,只要不让我离开潘郎。”
      白法常说道:“违拗天恩者死。”,他的语气又阴又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就让我死好了,我生是潘郎的人死是潘郎的鬼。”说着挣脱了那些束缚她的太监们,然后抽出潘芳送她的那柄宝剑,向自己颈部割去。一旁的太监冲上来,奋力夺下。
      白法常忽又换了个腔调说道:“小姐,别傻了。违抗天命的人,会被诛灭九族的,包括你家,还有你夫家,你会因一己之私而害了两门家小?天命难违,你还是随我进宫去吧,你可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
      姒儿哭道:“婆婆,我要见婆婆。”
      这时潘夫人刚好赶了来,一进门,就把姒玉抱在怀里,抚摸着姒玉的头发,心疼地说道:“孩子,吓到你了吧?”
      姒玉紧紧抓住潘夫人的衣襟说道:“娘,他们抓我进宫,我不去,娘快赶走他们!”
      潘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玉儿,那个人是当朝天子,他要让你进宫,娘拦不得你,不但拦不得你,娘还要恭喜你。”说完,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给姒玉深施一礼,口称:“娘娘金安。”
      姒玉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道:“娘,我是芳儿的未婚妻,是您的准儿媳呀!您莫不是被吓傻了才这样说?”
      潘夫人摇摇头,说道:“玉儿,你现在还不是芳儿的未婚妻,也不是我的准儿媳,因为我家还没有收到你的庚贴。”
      “可是您已经答应了芳儿娶我的。”
      潘夫人说道:“答应也没用的,你与大王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不!”姒玉突然泪流满面,说道:“娘,我与潘芳才是天作之合!娘,芳儿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潘夫人痛苦地说道:“傻孩子,我儿福簿命浅,配不上玉儿,你随他们去吧,这是天意,天命难违,娘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也知足了。”
      姒玉咬着牙说道:“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潘夫人说道:“玉儿,婆婆也舍不得你呀!老身余生,将为你和芳儿祈祷天地神灵,让你们来世再做永久夫妻,今世的生离正是为了来世的重逢,你去吧,”
      姒玉万念俱灰,她甩开潘夫人,痛彻心肺地大叫一声:“潘郎!”然后一头向墙上撞去。
      几名太监脸都吓白了,赶紧扑过去,将姒玉牢牢抓住,驾到车上,然后飞奔回宫。

      三天后,范行成进宫去见幽王。
      幽王大加赞赏,对范太尉说道:“范爱卿,你还真有眼光,果然芝兰生幽谷,美玉出昆岗,褒地的女孩儿还真的与众不同,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女人有味道——不,不是味道,是性感,还是别人家的女人性感。”说完哈哈大笑。
      范太尉对幽王深施一礼,说道:“吾王神勇,天赐良缘,此女名姒玉,乃罪臣潘正之子潘芳的未婚妻,尚未过门,芳知其美,特献给大王,以聊房中寂寞,解闺中趣味,愿吾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幽王略作思索,说道:“潘正,你不说我倒忘记了。难得他有个孝顺的好儿子,忠孝可嘉。但是他的父亲潘正的确是让我大周丢尽了颜面。”
      范太尉说道:“潘正虽说没有守住长武,却用生命捍卫了大周的尊严,死得其所。今天他的儿子潘芳替父偿罪之忠孝之心亦可歌可泣。”
      幽王笑着说道:“老太尉何时倒有了几分仁慈之心。”
      范太尉哈哈大笑,说道:“也许是老啰,所以容易被感动。正所谓星之昭昭不如月之叆叆。小事之成,不若大事之废。君子之非,贤于小人之是。潘正大义在先,细过在后,以圣人之心度之,当宽其行,宥其罪。”
      幽王点点头,问道:“他儿子几岁了?”
      范太尉回道:“一十八岁,知书达礼,温良恭孝。”
      幽王点点头,说道:“到底是潘侯的公子,为朝廷做过事吗?”
      范太尉回道:“做过县丞。”
      幽王点点头,说道:“这样吧,传我口谕,恢复潘家爵位,仍是侯爵,恢复潘正之子潘芳的县丞职位。姒家出了个这么漂亮的,神仙一般的女孩儿,赏金千两。范太尉,你明察圣体,排解天忧,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谢陛下。”范太尉匍匐在地,给幽王行跪拜之礼。

      潘芳从舅舅家回来,给母亲请了个安,然后头也不回就向姒玉家跑去。
      “姒妈妈,玉儿在家吗?”
      姒玉妈近几天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自从潘家来提亲送上五百两白银后,姒玉妈就有个预感,以后再也见不到玉儿了。她突然变得神经起来,动不动就发呆,常常就忘了手中的活计,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就在三天前朝廷还送了千两黄金,姒妈妈看着那黄澄澄的东西,一夜未眠。她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心里笼罩着一层阴霾。
      潘芳看着发愣的姒玉娘,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潘芳又问道:“妈妈,玉儿呢?”
      姒玉妈看着潘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家玉儿可以不嫁你吗?”
      潘芳的心猛地一沉,用力地摇着头,说道:“不可以。”
      姒玉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潘芳,说道:“公子,我后悔了,我家玉儿配不上你潘家。”
      潘芳的头嗡的一下,语无伦次地说道:“妈妈,你在说什么,我和玉儿是真心相爱,海枯石烂,我心不变。妈妈,玉儿呢?”
      姒玉娘将呆滞的目光移回到潘芳的脸上去,说道:“玉儿被你妈妈带去了别院。”
      潘芳说声我知道了,就急急地忙跑去别院。门锁着,里面空无一人。潘芳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还没进院,就一连声地叫,“娘,娘。”
      潘夫人迎了出来。
      潘芳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娘,玉儿呢?”
      潘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着对潘芳说道:“儿呀,你出去这几天,家里出了大事儿啦。”
      潘芳强撑着身子,问道:“啥事儿,娘?”
      潘母擦了一把泪水,说道:“我本想在你出去的这几天里,把玉儿姑娘娶进门,给你一个惊喜。你走的第二天我就安排人把玉儿迎进了别院。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潘母说到这里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潘芳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娘!您快说!”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朝天子巡幸褒地,来到咱家别院,也是合该出事,玉儿正在弹琴,就被天子听到了,天子看到玉儿,就带进宫里去了。现在我的玉儿在天子的后宫呢!”说完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潘芳一听此言,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秀娘赶紧过来掐人中,呼喊着潘芳的名字,潘母则让管家快去找大夫,一家人乱成一团。正在这时,只听外面铜锣声响,内侍一行三人进到院中来,大声说道:“圣旨到!”
      一家人丢下潘芳不管,齐刷刷跪了下来。
      内侍手捧圣旨宣道:“圣宣:兵部掌疆潘正之子潘芳,忠孝可嘉,上感天恩,现恢复潘氏侯爵,潘芳仍为县丞,钦此。”
      潘母接了圣旨,口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苦笑。
      约摸半个时辰,潘芳才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仰望着天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又直挺挺地倒下去。
      三天后,潘芳终于活了过来,但从此他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说话,一句话也没有,不知道吃也不知道喝。一段时间下来,他瘦得几乎成了一具骷髅,面色惨白,如幽灵一般。
      潘夫人每日以泪洗面。
      幽王自从有了姒玉,便废了朝事,国中大小事务均由范太尉做主。早有言官看不惯范太尉的刚愎自用,专横跋扈,冒死强谏。
      纳言方正趁太监不备强行闯入幽王的寝宫,跪在门外,请求觐见。
      幽王无奈,准方正上奏。
      方正言辞恳切地说道:“吾王深居后宫,不理朝政,天下但知朝中有范太尉,而不知有天子。范太尉恃功倨傲,独断专行,媚上欺下,奸邪谄佞,以致天子秽行远播。街巷之中都在盛传,天子淫人妻女,奸宿民妇,悖伦丧德。我劝天子当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己任,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幽王不悦,说道:“都说范太尉奸邪谄佞,我怎么不觉得。”
      方正凛然回道:“天下都知道范太尉奸邪谄佞,唯独陛下不知道,这正是他的奸邪谄佞之处!”
      幽王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范太尉是寡人的岳丈,为寡人分忧解难也是情理中事,卿自不必多说。再有,你是言官,当以江山社稷事务言之,岂能关注寡人床闱事?”
      方正说道:“大王德行不修,举止不端,身行不正,我怎以江山社稷之事言之!”
      幽王变了脸色,指着方正说道:“朕的私事,你休要多言!”
      方正并不畏惧,他抬起头来,看着幽王说道:“大王乃周之天子,大王的事便是国事,也是民事,既是国事民事,本官就有谏议的权力!我再劝大王,如此下去,恐我大周将亡矣!”
      幽王骤然变了脸色,喝道:“大胆奴才,你想效法龙逢、比干吗?”
      方正说道:“大王是想重蹈桀、纣之覆辙,做一名昏君吗?”
      幽王自知语失,恼羞成怒,抽出宝剑,向方正挥去,由于用力过猛,踩到了衣服的下摆,脚下一滑,剑就偏了,方正乘机逃去,幽王暴怒,用力将剑掷出,方正躲闪不及,伤了足跟,遂跑掉了。
      幽王怒气未消,叫来了左千牛庄进东,此人膂力过人。
      幽王气哼哼地吩咐道:“庄进东,朕命你今夜取方正颈上之人头!”
      庄进东诧异道:“大王,因何要取方正之头,此人公认的耿直不阿,对陛下忠心不二。”
      幽王骂道:“这根老骨头顶撞于我,犯了大不敬之罪。”
      庄进东说道:“言官有罪当明正典刑,今以铮铮谏言而杀之,臣不敢奉命!”
      幽王一愣,用手指着庄进东,鄙夷道:“你不过虎贲军中一介武夫,何敢忤朕之意!”
      庄进东回道:“大王难道不知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吗?”
      幽王盛怒,他抽出佩剑,指着庄进东厉声喝问道:“你一个狗奴才竟也敢教训朕,试问你长了几个脑袋,朕今天就成全你!”
      庄进东忽地起身,一把夺下幽王手中的宝剑。
      幽王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颤抖着声音,指着庄进东问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弑君造反吗?”
      庄进东复又跪下,言道:“臣冒犯大王,罪该万死,奴才只长了一个脑袋,如果大王肯要,就拿去!”说完引剑向颈上一挥,然后双手捧头,献于幽王。
      幽王又惊又恼,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第二天,幽王免了方正的官,并将其全家逐出京城。
      姒玉进宫后,她的美貌令后宫里面所有的美女都暗淡无光,她得到了幽王的专宠。但是唯一令幽王不快的是,姒玉从来都没有笑过,她就像一块冰,冷冷的没有温度,凉凉的拒人千里。幽王甚至开始怀疑,姒妃真的不会笑,她真的不知笑为何物。
      姒玉进宫后,照例要拜见皇后,但皇后并不喜欢姒玉,不喜欢她的冷,也不喜欢她的美,更不喜欢她始终高昂着的头。皇后因姒玉出生在偏鄙的乡野,所以称呼她为褒姒,在她的姓氏前面加上那个不为人所知的穷乡僻壤——褒地的褒字。
      姒玉面对皇后的无礼也只是冷冷地对待,她对待一切都是冷冷地。在幽王看来,姒玉来自乡野,她一定是不知道皇权的威严,帝王的尊荣,所以才冷冷地面对一切。
      有必要让美人见识一下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幽王这样想,当然更有必要让她知道,能成为天子的女人,能成为独享天子专宠的女人是何等的风光与荣耀。
      这天,幽王特意带姒玉出来,来到宏伟的城墙之上,将手一指,说道:“玉儿,你看这雄伟的城墙,那宽阔的护城河,还有那远处绵延的看不到边儿的山,望不见底儿的水,都是我家的,我们姬家的。你知道吗,周王受命于天,坐拥天下,放眼望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对待臣民有生杀予夺之权,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除了天,我最大。”说完用手拍了拍胸脯。
      姒玉看了看幽王,说道:“大王既然受命于天,当知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理,一时之胜在于力,一世之胜在于理,我觉得天子应以德行威服天下,以礼仪教化四方。”
      幽王拍手说道:“好,姒妃说得很好,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一个真正男人的力量,是如何威服天下的。”说完就命令守城的官兵点燃烽火。
      侍卫中一人上前,跪言道:“大王,烽火台乃勤王所用,一旦点燃,救兵即至,至而不见敌,无功而返,下次谁还来?”
      幽王一脚踢开侍卫,喝道:“少废话!”
      陪侍的大臣和太监一齐跪下,劝阻道:“大王,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啊!”
      幽王连看也不看,对守城卫兵喊道:“点火!违令者立斩!”
      随着幽王一声令下,烽火台上的狼粪被点燃,深灰色凝重的狼烟腾空而起,盘旋而上,直冲霄汉。没多久便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然后黄沙腾起,有三队人马风驰电挚般来到城下。勤王将领看到幽王正在城墙之上饮酒,弦乐悠扬,并无敌情,心中纳罕,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吾王万岁,差我等何事?”
      幽王缓缓踱到城楼之上,向城下的将士挥挥手,说道:“众爱卿,辛苦了!朕念你等辛苦,特唤来与朕痛饮一杯!”
      姒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威武雄壮的队伍,她被这种气势震憾到了。她望着城下的众位将军和士兵,报以慰心的一笑。
      “看,姒妃笑了,姒妃笑了!”旁边的侍卫说道。
      幽王看着姒玉,一种男人的冲天豪气涌上心头,他大喊一声:给将士们看酒!
      早有守城官兵将准备好的美酒送到城外去。
      姒玉问道:“这些将士干什么来了?”
      幽王说道:“先王在世之时,为防外敌入侵,在城墙之上修建烽火台,并与各路诸侯约定,当有外敌侵扰时,就点燃这些烽火台上的狼粪,以烟为号,见烟发兵,见烟勤王。”
      姒玉大惊道:“吾王今日无故点燃烽火,岂不是欺诸侯之心,失诸侯之信吗?倘有缓急,何以御敌,何以为战?我都城危矣!”
      幽王仰天大笑道:“爱妃多虑了,我大周国神威无敌,何人敢犯我,我定教他有来无回!”
      姒玉道:“大王,我看这些士兵好威风,我也要像他们那样,穿上一身戎装,而且我也要练习骑射。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上战场,保家卫国。”
      幽王一惊,“爱妃也喜欢穿戎装,也想学骑射?”
      姒玉点点头,回道:“是的。”
      幽王想了想,击掌道:“爱妃有仙子般的容貌和身姿,如果再穿上戎装,那种刚柔相济的飒爽英姿,莺声燕语的不胜娇羞——好,我这就叫人通知尚服给爱妃做一套戎装,一双皮靴,再叫虎贲军备一匹战马。”
      姒玉补充一句道:“还有——”
      “还有什么?”幽王问道。
      姒玉说道:“我还要一对儿宝剑,像士兵们腰间悬挂的那种。”
      幽王笑了笑说道:“美人,那可是男人用的,你们女人用这个。”说着从腰间的绣袋里摸出一个物件来,然后送到姒玉面前,突然将手展开,说道:“你们女人要玩这个。”
      姒玉不屑地扫了一眼。
      幽王说道:“看到了吧,这是个玉蝉,我叫宫匠打造的,整整三年,你看这只蝉的眼睛、嘴,还有这两根须子,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甚至比真的还生动。”
      姒玉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你太瞧不起我们女人了,我要两柄利剑,就像士兵们用的那种。”
      幽王只好命令道:“叫宫里造两柄好剑来。”
      “是。”太监答应着,“奴这就通知匠人去准备。”
      姒玉跪前一步,说道:“大王,这些将士们千里奔袭而来,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全,为了百姓的安宁,让您无后顾之忧,让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们都很辛苦,请大王降恩于他们。”
      幽王慷慨道:“好,姒妃说得很对,传我的命令,取三千坛美酒送给三路指挥使,以慰千里驱驰之累。”
      众将士领了酒,悻悻而去。

      一个月后,制作监送来两柄宝剑,姒玉只看了一眼,就说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剑!”
      幽王问道:“为什么,你看剑鞘都是用黄金打造的,剑柄上还镶着宝石和珠玉,这两把宝剑可是价值连城啊。”
      姒玉说道:“我要的宝剑不是装饰更不是摆设,我要的是将军腰间的宝剑,上马斩妖除佞,下马匡正纲常。”
      幽王笑问道:“爱妃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宝剑吗?”
      姒玉说道:“我家里就有一把这样的宝剑,专门诛凶除害,扶危靖乱。”
      幽王摘下腰间的宝剑,递给姒玉,说道:“寡人的剑送给你。”
      姒玉说道:“臣妾的剑是用来铲除奸佞邪祟的,大王的剑是用来威服天下,荡平四海的,臣妾岂能用大王的剑。”
      幽王即刻着太监去潘家的别院,取来了潘芳送给姒玉的那把宝剑。见剑如见人,姒玉禁不住泪水涟涟。
      幽王问道:“爱妃,如何只是哭啊?”
      姒玉回道:“这是爹爹用过的剑,睹物思人,不胜悲凉。烦请大王再为臣妾打造一把这样的宝剑,我要用两把。”
      幽王感佩有加,满口答应下来。
      自此后,姒玉只要一有空就到兵部的演武场和士兵们练习骑射和剑术,还拜虎贲军总教头为师,苦练武艺。身着戎装的姒玉娘娘成了后宫里面独树一帜的,唯一腰悬利剑,不着首饰不化妆,却深得幽王宠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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