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镇》海鎏金

9、第 9 章

　　“哈哈哈……你小女娃娃的障眼法使得也不错！就这个傻小子，什么也不知道，子休都教你什么了？”

　　江起僵硬的挠头：“师父他老人家……”

　　“路前辈……”涂橘悻悻地道：“子休师父他走了……恐与刚才那帮人有关，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子休师父，我们出来是为了找子休师父需要我们找的东西。”

　　“什么？子休他？”路老三笑眯眯的神色一下暗了下来，牙齿咬紧。

　　“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江起顿了顿，问道，“路前辈，您知道仓虞山在哪是吗？能带我们过去吗？”

　　“想去仓虞山，今日不行，还得再等。”路老三抬头看了眼西垂的残阳，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来，将银钱放在桌角，“你们跟我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江起随即也站了起来，但突然感觉有水汽扑在脸上，抬手虚晃几下，又什么都没感觉到，蓦地想起刚涂橘说过老翁使过的断水浮屏，顿感高深。

　　涂橘瞧见江起这几下狗刨，瞬觉好笑：“哈哈，这个傻子！”她几步走上前去，追至路老三身旁，问道：“路前辈，我们大概得多久才能上仓虞山？”

　　“那不着急，你们须得找个地方将衣服换掉，去除这香。不然这香，不久就又会将他们引来。”

　　“这香就是他们……”江起恍然大悟，脸色略带怒气，“这衣服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吧，这么大费周章的干什么？”

　　“他们是在找东西！但没想到那壶酒……”涂橘有点想笑，又有点气鼓鼓的道，“我说那庄户妻子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一个劲的找我说话，还想帮我，原来是想监视我，看有没有他们要的东西！”

　　江起道：“原来我们一上岸就被盯上了，那为什么不在岸边将我们抓住？”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朝暮香的缘故！”路老三道，“出自天暮山的东西，碍于长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江起道：“哎小橘子，你不是会障眼法吗？早知道换什么衣服，使障眼法就好了！”

　　涂橘翻了个白眼：“极为消耗灵力的好嘛！请你那边滚……”她扭头看向路老三，继续道，“您是不知道，这傻子一上岸编了个借口装的很像，但人家压根没信哈哈哈……”

　　路老三和涂橘一起笑了起来，江起垂着头默默地跟在身后，仍时不时的抬起袖子往鼻子上凑。关于子休离世，路老三很是伤感，随涂橘笑了几声便慢慢沉下声来与他们两个道起了渊源。

　　当年子休在各处游历大山百川时，曾与路老三以酒相识，兴趣相投，一个会酿，一个嗜喝，经常桑麻共叙，把酒言欢。后来路老三远行遇险，身中透骨香之毒，经历濒死，蒙子休带他去找同在天暮山修习的垣恒施救，这才从鬼门关中逃脱出来，但也自此识得奇香百毒。不老丘一战后不久，子休音讯全无，路老三到仓虞山客栈中寻找消息，希望能再见老友，一来二去，就在此附近长住。

　　此次再逢酒香，路老三心里惊喜万分，殊不知这次本想与子休来个同醉不休，却不料等来的是他的死讯，一顿呜呼哀哉后，狂灌数坛烈酒，醉了一场。

　　两日后入夜，江起与涂橘随路老三一齐等在湖边，他们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路老三的指引下，除去了身上的追魂香，但朝暮香入骨并不好办。为了遮住朝暮香，涂橘又烧了些艾熏在身上，江起为了所谓的安全，也熏了一些。此时，呛的路老三总是跟他们俩隔开两步远。

　　江起捂着鼻子，低声道：“你说这管用吗？我们俩现在就是活着的驱蚊药囊，你说会不会直接把他们引来？”

　　涂橘用玄纱绫蒙住半张脸，只留下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了一眼江起，闷声说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气味这样大，朝暮香应是遮住了，还能防蚊虫真是一举多得!”

　　“也不知那墨氏一族究竟是什么狗鼻子，还能识尽各种奇香，也是奇怪，我怎么就死活闻不到！”正说着，江起又不死心的弓着背悄咪咪的朝涂橘凑近鼻子，还想再试试能否闻出什么奇怪味道，被呛的登时一个大喷嚏差点打在涂橘头上。气的涂橘又翻了个白眼，直接上去一巴掌兜在江起肩膀上，愤愤道：“再吵就把你踢水里去！”

　　老翁弯着眼睛看了他们俩人一眼，笑眯眯的摇摇头，继续盯着湖面。此时月上中天，银盘如洗，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慢慢升起一缕缕清雾，渐渐如云团般聚集，让人一时恍惚，不知是身处人间，还是在天宫。四周渐渐起风，风摩擦着树枝与草叶发出簌簌的响声。那清雾越聚越浓，慢慢的如化不开的稠汤般瑟瑟的搅动着，湖面缓缓从雾中升起一团黑云，遮住月亮，四周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江起警觉的朝涂橘的方向靠了靠，耳边翻滚浮动的水声也越来越大，似水中炸响了阵阵闷雷，轰隆隆声响彻不断，引得地面不住地振动。未几，黑云退去，于团团浓雾中显出一座庞然巨物，雾起水扰，竟是在这湖中，硬生生的突然拔起了一座山！

　　江起惊讶的看着升起的山，因浓雾还在翻滚，如吞天巨物般压在他的眼前，脱口道：“原来它是这样的！”

　　老翁此时笑眯眯的说道：“是了是了，你们要找的仓虞山，就在眼前。翁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可要听好。仓虞山在每月十五夜半出现，届时仙妖人神鬼皆可上得此山。但是要记住，三日后，待山影隐去前，必定下山，不然性命不保，永困仓虞，化为一缕幽魂。”

　　闻于此，江起回神拱手道：“多谢前辈告知，晚辈记下了！”三人再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浓雾逐渐散去，起先被搅起的云雾层层遮掩住的山中，此时竟透出了点点光亮，江起与涂橘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刚刚盯着山起时并未发现，身边竟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人，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样，又一起涌向江边。

　　江起与涂橘抬脚就要走，只见路老三回头望了望远处并未跟上。

　　“前辈，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涂橘问道。

　　“林仓虞已多年没有现身了，希望你们能找到她。翁先留在山下，替你们先挡一挡来人。记得，按时下山……”说罢，晃了一下袖子逆着人群走去。

　　江起定睛，看到了追踪他们的那伙人的影子，他记得那庄户的身影，冲在前面的仿佛就是这个人，跟在旁边的是那个瘦小的男子，恐怕就是识香的墨氏。江起回头推了推涂橘示意，两个人担心的望着老翁，涂橘拉着围在脸上的玄纱绫，道：“前辈也不是一般人，当是无事！我们走吧。”追踪的一伙人在人群中推搡着朝湖边走来，江起和涂橘两人矮身藏入人群中。而人群里不时有皱眉捂鼻的，靠近他们就闪开丈远，两人细看才发现，周围行人中，竟有耳朵尖尖与人耳有异的，有鼻头黑黑犹如走兽的，也有面色惨白，没有半点人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不消说，不是妖就是鬼，原来，此“人群”不全是“人”。

　　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薄雾中逐渐亮起两盏血红色的灯笼，高挑的悬在山边，而灯笼下方慢慢伸出来一条黑色石桥接到岸边。雾气仍然裹着山体轻柔的漫向四方，“人”群似海浪一样一滚滚的穿过石桥朝灯笼底下涌去，桥下水浪如沸水般翻滚，又如被淹死的无数怨鬼冤魂在奋力挣扎。待江起与涂橘被推搡着挤到灯笼下的时候，两人抬头透过薄雾依稀看到了灯笼上的题着“客栈”两字。此时，又有浓云遮月，光线暗了下来，灯笼后显出两扇极为高大的黑色石门，雾气缠绕见不到顶，正对着灯笼的上面有一对饕餮浮雕，在红幽幽跳动的灯火映照下，黑森森的阴影发出一丝可怖的味道。

　　“人”群继续攒动，一丝微弱的铜铃声响起，江起侧头一看，身旁挤过来的一个身上挂着铜钱铜铃的小山羊胡男人。

　　江起问道：“这为什么是客栈？”

　　那人大概觉得有点呛鼻子但又被挤的没办法躲开，捂着鼻子答道：“小伙子第一次来吧，这仓虞山原是为招亡灵安息，招的是当年不老丘一战无辜累死的万千冤魂，所以山门前挂出的灯笼上题着“客栈”二字，整座山就算是个大客栈。”

　　“啊？那这山……还挺，挺渗人的。”当初两人一鱼还在青石小筑时胡乱猜测方向，竟也是误打误撞，江起尴尬笑笑。

　　“如今倒还好，只要胆子大，什么都别怕，嘿嘿……何况这还有主人管事，那山主姓林，山名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但她不喜被人称为山主，所以众人称呼她一声‘林掌柜’。”

　　话音突然一顿，那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道：“听说，当年白骨妖王抓走了前山主来威胁林掌柜为他所用，后来妖王身死，前山主又下落不明，林掌柜虽未害人，但助纣为虐一事不论她怎么辩解都已成事实，无法避开。众怒难熄，她自请永镇仓虞山，将不老丘未湮灭的孤魂引至此山，又树了一块儿栖魂木做招魂幡为孤魂超度，这才平息了众怒。因这栖魂木超度孤魂罩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法场，时间一长，这里竟成了一个灵气聚集圣地，引了无数仙妖人神鬼到此，但仓虞山每月只有三天显世，所以这三天，便成了易物买卖的市场了。”

　　铜铃声又响起，两人身后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瞪了过来，小山羊胡尴尬的笑了两声，继续道：“在这儿，每到十五月圆，仙山现身，人鬼妖怪无论是谁都能上山售卖灵器法宝等一切稀罕物件儿，只要银钱给够，甚至能把灵兽做交易。”

　　江起道：“灵兽还能做交易？”

　　那人继续道：“当然能，只要是操控之人与灵兽灵力气息相近，是可以驯服的。”

　　此时江起腰间的酒壶中闷闷的飘来一句：“这还有宠物交易市场？”

　　那人寻着声源，疑惑着不知所云，嘿嘿一笑问道：“兄弟也有灵兽要卖？”

　　江起顿了顿，憨笑着并未答话。

　　涂橘往前挤了挤，转而问道：“在这山中进行交易？那这客栈的掌柜会出面吗？”

　　“当然不会！”那人笑道，“这座山这么大，掌柜的怎么会出面监管所有交易。况且那林掌柜，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管事的帮工都是在山上呆了几年或十几年的，大家只要遵从规矩那掌柜的不出面也罢。既然这整座山都是客栈，那肯定会分区交易，我要赶在前面，争取得到一个好位置。”言罢，喜滋滋的按着自己的口袋又向前挤了挤。

　　青石大门依旧紧闭，此时，灯笼的红光突然一爆，飘忽一闪似有两个人影立在灯笼之上，正是仓虞山山门入口的守禁官鹰首和雁尾，他们足尖轻点立于两灯上方，众人抬头望向两个如笑眼弥勒般长相一致的守禁官，等待着大门开启。遮月的黑云片刻后彻底散去，月色照的大地一片清亮，子时已至，其中一个守禁官鹰首的耳朵硕大垂肩，眼角余光扫着人群，见人头攒动不息高声喝道：“肃静！”另一位守禁官雁尾的白眉胡须过膝，此时他正微微颔首看着众人，高声喊道：“开市！”

　　随后，两扇大青石门上的饕餮发出巨吼，众人捂紧了耳朵紧盯着大门上的凶兽从门上化形跃出，它们并不伤人，只一左一右顶开了两扇巨门。大家屏息静气，等待着巨兽回到石门上，门被彻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