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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幸福渐近

      六月十一日,晴,吉日。是个适合举行婚礼的好日子。

      荇湖自停在路边的汽车中下来。她一头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衣着是优雅而轻便的装束,襟前别着一朵盛放的蝴蝶兰——在这个季节,是很昂贵的,用于新娘捧花的美丽花朵,代表着“幸福渐近”。

      她出神似的注视着路旁一扇巨大的落地橱窗中,悬挂着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女主角,正是她。如飞瀑般的乌发,在脑后挽成优雅的髻;如云的轻纱包围着她。

      她的身旁,是他。牵着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他温柔的注视着她。他们交换的浅笑,如浮云般轻似无根;但他们看上去却又是那般和谐,自然兼容得有如原本就交融无间的水与空气。

      然后,她回头钻进了车子。车子的后座上,摆着一袭美丽的婚纱。由洁白如雪的轻纱,和柔滑光泽的绸缎组成的华丽裙摆,仿佛炫耀着一个女子所有可以得到的幸福。

      车子在一间小教堂门前停下。她跨出了车子,那袭婚纱就搭在她的手臂上,宽大的裙摆华丽的垂落下来,环绕着她修长的双腿,仿佛烘托在云端里的幸福。

      教堂的两扇沉重厚实的木门只是微掩着,从门里传来庄严优美的风琴声,弹奏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

      她在门边驻足,久久的凝望着远处的神坛前,并肩而立、接受神的祝福的两人。

      “你愿意接受他为你的丈夫,从此以后一生中无论顺利时、或困苦时,健康时、或病痛时,都爱他、支持他、尊敬他吗?”

      两行晶莹的泪,无声的自她眼中坠落双颊。

      我愿意。她闭上了眼睛,以口形无声的说着。

      我愿意。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认为这一刻,是整个婚礼中最令人感动的一幕。在神的面前起誓要以自己往后的一生,好好的爱一个人、维护一个人、守候一个人——

      “荇湖。”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惊讶的回首。

      是他。

      今天他穿著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前襟上别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整个人显得俊美而挺拔。他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注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惊觉自己眼角未干的泪迹,已来不及拭去,只好勉强一笑,解释道:“啊,这一幕总是让我觉得非常感动,在神的面前起誓的真诚,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如果你愿意,等一下就轮到我们的婚礼。还记得吗?我们约好了今天中午,在这里举行婚礼的。”他轻轻的打断了她,眼神温柔的凝注着她。

      她楞住了,许久才挤出一个不怎么由衷的干笑来。“呵……这个,可是我记得已经叫你来取消我们所订的时段了。没有婚礼了,夙仁,你不记得吗?”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直到她的面前,俯首看着她,语气很温柔。

      “不,我没有取消。”

      她大大的震惊了,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无法置信的反问:“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倘若你反悔了,当你想要回来,我们还是可以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举行婚礼。”他低低的说,语气里有丝痛苦。

      “就好象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从前。”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可是她不敢抬头望着他。她害怕自己一抬头,眼中蓄满的泪水就会不听使唤的沿着双颊坠落;她害怕一看到他难过的表情,自己就会心软,就会屈服在他的悲伤里——

      可是,即使他是难过的,她也清楚的知道,她是无法带给他幸福的,即使他曾说,她的名字,就叫“幸福”。

      “不,我不会后悔。你知道的,我从不曾为了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后悔。”她努力平伏了呼吸,尝试着开口。

      “而现在我的决定,就是今天下午两点十五分的班机。”

      他哑然了,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服她,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来。

      “所以,在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的保重唷。我们从前的那些往事……就不要再提起了吧。毕竟,我们是世界上最要好的死党,不是吗?死党就是要在困苦时彼此扶持、相互关怀的嘛。”她尽量以轻快的语气说着,眨了眨眼睛,却眨掉了一颗泪珠。

      “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努力的活得幸福快乐……别再让我担心,好吗?”她殷殷的问着他,可是,却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她轻轻的叹息了,自他的前襟上取下了那朵栀子花。

      “这个,送给你。”她从自己衣襟上取下那朵蝴蝶兰,为他簪在襟前,抚平他衣领的手,短暂的停驻在他的胸口。他的心,在她掌心覆盖之下,沉沉的跳动。

      “这朵花代表着‘幸福渐近’,就像我对你的祝福……”

      她终究还是抬起头来了,眼中涌满的泪因而成串的滑落脸颊。她猝然缩回了手,把头转向一边。

      “还有,这本书……”她的手自那华丽的裙摆下伸出,手中拿着当年他曾从她手里夺下的那本书,那本关于苦杏仁露的书。

      “谢谢你,帮我保管了这么多年。可是我想,现在你大概再也不需要它了……所以,我把它带走了。”她紧咬着下唇,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眼泪。“也许我可以带着它一道去凡尔赛宫,去圣赫勒拿岛,想着当年的苦杏仁露,那不受欢迎、不被祝福的苦杏仁露,是怎样带着拿破仑走向了死荫的幽谷——”

      他欲言又止,那样期盼的凝视着她,仿佛胸中有着千言万语。他难过的凝望着她,像个孩童般全然无助的眼眸,那样哀恳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可是她拒绝看向他,她害怕自己就要崩溃,害怕自己就要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了。

      于是,她匆匆的将那袭华美的婚纱往他怀里一塞,语气很匆促的说:“这婚纱……是你买的,很遗憾……我再也没有机会穿它了,所以我现在把它还给你,希望以后你会把它送给你喜欢的人,你的甜杏仁露——”

      泪水哽住了她的喉咙,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泪意。仓皇的回头往路旁的车子跑去,一头钻进车子里,她再也没有给他机会说出只字片语,就痛哭了起来。

      飞速奔驰的汽车,转眼间把他的身影远远的拋在她的背后。这个美丽的天气里,本来应该是她穿著那袭华美的婚纱,在神的面前起誓要一辈子珍爱那个永在她心头之人的日子。可是现在,那袭婚纱却在他的怀中,等待着被交付给另一个女人,他的甜杏仁露;而她却要离开了,远远的离开那个她几乎爱了一辈子的人,飞向那未可知的未来。

      此刻,车子的音响里正在响起一首歌,一首虽然幸福,却终究属于苦杏仁露的歌。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
      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
      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
      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
      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
      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
      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
      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要做快乐的自己
      照顾自己
      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词:姚若龙)

      从这一刻起,她模模糊糊的想,所有曾属于苦杏仁的幸福,都已经结束了。

      ※※※※※※※

      两年后。

      荇湖离开已经两年了。留在这里的、他与她曾经共同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方;她就犹如一缕融化在空气里的轻烟,就是那么一霎眼的时间,就消散了,不见了;而且,一去不返。

      但倘若你经过那间婚纱摄影的橱窗前,还是可以看到那张巨幅照片,依然悬挂在那里,仿佛在阳光的环绕下,晕染着他们曾经拥有的、如水的幸福。

      在那张照片里,她微微仰起了头,弧线优美的小巧下颌被柔光温润的映照着;她的笑容、她的凝视轻似片羽,在他的容颜上不着痕迹的悄然流转。

      而他站在她的身旁,温暖的掌心握着她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温煦一如暖阳。那种和谐兼容的存在,那种既轻且浅的淡淡幸福,悄悄流转在他们彼此的注视间,仿佛一潭优美静谧的湖水,虽然平淡无波,却有着自然而温润的感觉,滋养着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店家一直没有换下这幅照片,即使他们早已各奔东西。而且在橱窗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精致的卡片,在那片装饰的花海中,上面的美术字迹格外清晰。那是店家为这幅照片所起的名字,一个幸福的名字。

      “执子之手”。

      又是六月了,而且这样美丽的夏日,是雪绒花开的季节。

      一辆汽车在公寓大楼门口停下,从里面钻出的人,是一个美丽成熟的女子。刚刚及肩的乌发、优雅自然的举止,微微一笑间,充满了自信和可亲的气质。

      “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的晚餐棒极了。”她笑着,微俯上身,自车窗外对车里的人说着。

      坐在司机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她的面前,凝视她的眼神里,有温暖的爱慕。

      “能和你这样的美女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他很绅士风度的说着,看着面前的她大笑起来,自己的注视不觉更加炽热。

      她察觉到他的注视,敛起了笑意,神情变得有点严肃。

      “杨晔,我们是朋友,你实在不需要……说这么好听的话来取悦我的。”

      他的脸色一凝,但语气还是有点玩笑的意味。“我以为,我们约会过很多次了,应该比‘朋友’这称呼,更好一些——”

      “杨晔。”她再叫,虽然语气仍旧是安安静静的,但无疑他的直言,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不否认。但是,我想我并没有给过你错误的讯息——”

      “为什么?”他沉声,打断她的话。“就因为你那个有缘无份的前未婚夫吗?”

      “有缘无份?”她吃惊的重复,不多时却微笑了出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和他,怎么会是‘有缘无份’呢?我想,应该是‘有份无缘’才对。”她轻笑说道,很技巧的避开了他问题的要点。

      他泄气的盯着她微笑的脸,挫败的把自己的脸撇向一边。

      “我一直在想,你真的会很爱很爱一个人吗?”他静静的问道。

      “你总是那么温暖的微笑,你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可是你的眼神从来没有看向我的身上,我总是在想,如果你心里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我一定不是那个聆听的人。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人,才够格做那个聆听者呢?”

      她微微一怔,有一瞬的动容;然后她扬起脸,语气温煦。

      “是的,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她微一停顿,语气里多了一抹惆怅。

      “但是那份爱,与那个曾经使我心动的人,都已经一道留在那些逝不复得的岁月里了。在那些岁月里,阳光是那样灿烂而明朗,天空是那样澄净而明亮,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悲伤,曾经牵着手在操场的人潮里跳着舞的一瞬,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机场里挥别的剎那,都是我珍藏的记忆。可是我知道,那样的幸福,只是一种我的错觉;我几乎被他温和的笑容欺骗了过去,以为自己不再是苦杏仁露了……”

      她突然停下,看着面前的他疑惑不解的神情,不禁一笑。

      “所以,我这辈子第一次说谎骗人,竟然也是用在他身上;我欺骗他说,只要他再对我说一遍当初那华丽的承诺,我就会原谅他。可是我没有……就像他一样,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后却变成了以笑容遮掩着彼此真正的心情;假如好朋友都是这样走到尽头的话,你不觉得,我们只要做普通的朋友,就好了吗?”

      他仍然不说话。最后,终于重重一叹。

      “……那个人,一定很温柔吧?”他问着,“所以,你才这样舍不得他——”

      “是的,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低应,可是唇角却勾起一抹有点奇异的笑意。

      “所以,我才无法原谅他。因为他的温柔,也是有保存期限的;过了期限的温情,就褪色了、不再美丽了,也不再值得我流连难舍。”

      所以,她曾经无法自抑的陷落进了他的温柔里,却发现在他的微笑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愈来愈远。他所给予甜杏仁露的温情,永恒如新;可是他所留给她的温柔,却在日复一日徐徐如风的相处间,愈来愈淡。

      他审视着她,在她坦然的神情间,看到了一丝坚决。于是他再长长一叹,很有风度的耸了耸肩。

      “叫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你连自己爱的人,都终于可以否决了;我也只能输得甘心了。”

      她闻言大笑,一边向公寓大楼里走去,一边挥手向他道别。

      “我可没有否决他,我只是……放我们两个自由,去各自追寻幸福而已。”

      回到家里,电话铃正在响。她笑着接起电话,母亲的声音从那一端传来。

      “小湖,你也该回来了吧?爸爸和妈妈都老了,你还想在异国他乡流浪多久?”

      她叹了一口气,父母的确是她最放不下的牵挂,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重拾平静的生活,她从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重回那个他们曾经相遇、又分离了的地方。

      “妈妈,我在这里不是流浪呀。我还有工作,你不是一直以我的会计师职业为傲吗?”她放软声音,尝试安抚母亲。

      “……高家的那个孩子,他要结婚了。”母亲在电话里深吸一口气,竟然向她投下了这样一颗大炸弹。

      她的笑容,一时间凝固在脸上。

      夙仁……他要结婚了?和他的甜杏仁露吗?她深呼吸,明明以为自己可以坦然的一笑而过,但当她展颜微笑时,从眼角却坠落了一颗偷跑出来的泪滴。

      “……是吗?”她轻声的反问,手指在颊侧触到水迹;那么,不是她的错觉,那泪滴,是真的滑过她脸庞的了。

      “那么,我祝福他……和他的甜杏仁露,祝他们幸福。”她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却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她侧耳聆听着雨落的声音,感觉那雨似乎飘进了她的心底,在她的世界里晕染出一片没有阳光的天空。

      爱,原来是由甜和苦,组成的。但人们都孜孜以求着那一分的甜,却都忽视了甜的背后,那十分的苦。每个人,都往往追求着最后的一分甜,甚至不惜在过程里,忍受十分的苦;但最后呢?自己得到的,也往往仅只是这十分的苦;那一分的甜,仍旧像天际遥不可及的星星,仿佛近在眼前,却其实远在天边。

      “回来吧,小湖。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你应该拿出面对的勇气的。”母亲的声音,温柔的在电话那端扬起。

      “他也寄了一张喜帖给我和你爸爸……还有你。你……要出席他的婚礼吗?”

      在她的理智能够做下决定之前,她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一室的黑暗中静静的回荡。

      “好呀。为什么不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死党结婚,我怎么可以不现身祝贺呢?”

      母亲淡淡的叹息。“小湖,但愿你做决定时,不只是在赌气。”在女儿能够开口反驳之前,她又说道:“那么,六月十一日,你要记得喔。”

      六月十一日?她无法置信的想。那个……他们原本要举行婚礼的日子?要她眼睁睁的在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日子,看着那甜杏仁露,穿著原本属于她的婚纱,挽着原本属于她的新郎,举行一场原本完全属于她的婚礼?

      她想哭,又想笑。她想说些什么,表现自己的成长、自己的潇洒、自己的风度与满不在乎,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最后,她勉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语气很急促的说:“哦,我记得了。那天……应该是吉日吧?一个适合结婚的日子。”

      母亲沉默了一霎,最后开口时,声调非常温柔,一如从前。

      “小湖,记得吗?你叫‘真幸福’,就代表着爸爸妈妈希望你一生都真的很幸福。”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纷纷扬扬的坠落在自己的面颊上。

      是的,她记得。

      她记得这句话。她记得每一句他曾说过的话,每一刻他们曾共度的时光,每一抹他曾给予她的温暖笑容。

      可是,这些微小的幸福,都即将消失了。那些都将不再属于她了,即使她再如何努力,再如何付出,对他而言,都是不足够的。但假如他能在他的甜杏仁露身上,找到他一直寻觅的幸福,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微笑着与他道别呢?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当他和她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时,电影院里所有的女孩都哭得泪流满面;但她,仅仅流了一次眼泪,还有一声叹息。

      那一次眼泪,不是流给杰克和萝丝的生离死别,却是流给泰坦尼克号沉船时,始终坚守在甲板上,誓言要让自己的小提琴声响到最后的乐队首席小提琴手。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哭?”

      他在镜头转换的空档,不解的转头望着她,却温柔的递过来他的手帕。

      她接过来,却并没有立刻擦拭脸上的泪。她只是久久的望着那神情专注的小提琴手,然后突然说:“因为,他在纽约的未婚妻永远等不到他归来了。”

      因为,人生最大的痛,是你为一个人放弃了其余的整个世界,那个人却觉得这是一种困扰——

      因为,人生最大的痛,是你将自己的心无条件的献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却将自己的心献给了其它的人或事。

      因为,人生最大的痛,是你自己因着爱他的牺牲而变得卑微,他却不曾为你重建你的尊严。

      最后,当他们步出电影院时,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啊,终于结束了。我还以为自己会被其它女生的泪水给淹死呢——”

      她笑笑,不说话。与其它女生相比,她的眼眶只是略微发红,却并没有肿起来,显出流泪过度的样子。

      他偏过头看着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像其它女生一样哭得那么多呢?难道你不为杰克和萝丝的爱情故事感动吗?”

      她闻言,轻轻的笑了笑,深深的一呼吸。“我只可怜萝丝的未婚夫,虽然他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看见他讶异的目光,她不在意的调开了视线,望着人潮汹涌的街头。

      “我知道你大概会说,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也不是谁爱得比较深就可以……”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的某处,她不得不停顿了一下。“他在死亡面前丢下了萝丝,自己却逃走了……可是,即使他代替杰克去死,他在萝丝心目中,也是没有份量的。萝丝会庆幸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杰克,这样他们还有机会共度一生,一直幸福下去……”

      她突然抬起了视线,那澄澈的眼光,却使得他的手倏然失温了。他在那眼光的凝注下变得紧张,心紧缩了一下。

      “内疚和歉意,永远是击不败爱情的归依的。”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当时的笑容、和当时的幸福,现在看起来,都只是像个讽刺;他对于她的内疚和歉意,不足以真正击败他心底爱的归依,他的甜杏仁露。

      “是的,妈妈。”她强抑下了已到喉间的啜泣,任凭泪水流过自己的脸颊,坠落在她的衣襟上。

      “我会幸福的。我一定会很幸福的。我保证,我会做这世界上,唯一幸福的苦杏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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