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54、254

　　小女孩又急又委屈，眼泪啪嗒坠落，却咬紧了嘴唇不敢哼出声。她缩紧脖子和肩膀，低头斜睨着妈妈，提防妈妈可能会随时扇过来的巴掌……小雪人心疼不已，揽住女孩的肩膀，正要将她抱紧。说那时迟那时快，雕塑妈妈疯了似的，从沙发上挣扎起来，一把将小女孩抱紧，失声痛哭，哀吁：“你会原谅我吗？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蠢话……我不该说啊！你会原谅我吗？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要对你说那些狠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会吗？”
　　小女孩被妈妈抱得太紧，整张脸被妈妈的身体压住，而无法呼吸，加之她被妈妈突然的举动惊懵了，手足无措到说不出话。
　　妈妈见她不吭声，愈发自责哀恸：“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不值得原谅……但，请答应我，如果世上没有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妈妈——”小女孩哭嚷着，口齿不清咕哝着，“妈妈，我原谅你，我不怪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真的吗？”妈妈更用力地抱紧了小女孩。
　　“真的。可没有了妈妈……我要怎么好好活下去呢……妈妈……”小女孩泣不成声。
　　“对不起，请原谅……原谅我啊，孩子。”妈妈双手捧起小女孩的脸，深情凝视，“谢谢你，孩子，谢谢你原谅我，也谢谢你成为我的孩子，谢谢你让我做了一次你的妈妈……谢谢你……”
　　小女孩伸手，拂去妈妈脸颊上的泪水，撇撇嘴角，哽咽道：“妈妈，不用谢谢我啊……你不要哭了……我……我……”
　　妈妈屏息凝视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小女孩酝酿了半天，嘴唇翕动，几度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说：“妈妈，我爱您。”话音刚落，妈妈瞬间变得明亮，越来越亮，亮到她睁不开眼睛。她双手挡住眼前的光，又想把妈妈看清，着急大喊，“妈妈，你要走了吗？可以不走吗？”
　　可眼前哪里还有妈妈的影子，只有一片无垠的绚烂白光在游弋晃动，以及从苍穹中传来，妈妈渐渐遥远的空灵的声音，她说：“孩子，不要难过。如果死的时候能让自己的灵魂，比出生的时候更美好一些，那样的死亡就是光明的……我也爱你，孩子……”
　　“妈妈——”小女孩趔趄追着妈妈的声音狂奔……直到光和声音都消散了，世界安静了，暗淡了，她才不得不收住脚，立在原地发怵。
　　小雪人静默看着女孩，朝她挥挥手，在心里无声地说：“再见了，小小的自己。我已经长大了，要去往未来的世界了。”旋即潇洒转身，望向远空，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她一边走向红日，一边吟吟自语，“妈妈，我回来了，我来与你相见，也来与你道别。原谅我从前对您一无所知，才会怨恨你，逃避你，远离你。我会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的身体和灵魂，应当背负的责任。从前我常常沮丧，悲伤，绝望，甚至想要死亡，是因我忘记了自己的责任。现在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好好活着，全身心地投入生活，永远进取，坚持，忍耐，百折不挠！努力成为一个不愧为人的人，便是生而为人的无上荣耀！世俗的阻碍和失败，只是暂时性的挫折，没有不可战胜的挫折。我会时刻牢记您的教诲，如果死的时候能让自己的灵魂，比出生的时候更美好一些，那样的死亡就是光明的……我爱您，妈妈……”
　　我爱您——妈妈——妈妈——妈妈——
　　无数回声，在天地间震荡回响……
　　小雪人停下脚步，四下逡巡，回头向身后挥手告别：“妈妈，再见啦……”又定定望向远处，似乎想要看见妈妈回应似的，可妈妈已经走了啊……却远远看见一小团亮光正朝自己匀速飞来，轻盈得像一个精灵，闪闪亮亮的也像一颗小星星，蹦蹦跳跳的更像一颗小心脏。
　　待那团光飞近了，她总算把它看清，欣然道：“小飞行！”
　　“小雪人！”小飞行绕着小雪人飞舞。
　　“小飞行！”小雪人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与它相触，瞬间小飞行幻化成一个金色光芒的圆圈。那个光圈渐渐变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充满了整个世界！
　　妈妈的声音再次从遥远的天空响起，温柔问道：“孩子，你还记得，妈妈曾经给你读过的，那首关于种子的小诗吗？”
　　“那首《妈妈，我是一颗种子》吗？我记得。”小雪人点头，不假思索吟讽道，“妈妈，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一颗种子。当我和你生气时，我这样想。//我还想，要离你远远的，永不和你相见。我要去远方流浪，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生长，像一颗种子，长出另一副你认不出我来的模样。//妈妈，我是一颗种子，在远方默默生长，请您原谅这孩子的倔强，原谅我不声不响不回您身旁。//妈妈，现在您怎样？一定是既快乐又忧伤，既坚定又迷茫，既衰老又沧桑。//我知道，大人其实很擅长，将过去遗忘，也擅长用快乐伪装，真希望你将我遗忘，因为我是一颗种子，再不能回您的身旁。//妈妈，请将我遗忘。就好像你还是那个，没有遇见我之前的女子一样。//每当我的倔强总让你失望，我就想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一颗种子，我要以自己的方式成长。//感谢您做我的妈妈，又将我抚养，但，您的这个孩子，是种子也是倔强，它要去往需要它的远方，生长！//请您不要悲伤，像从前将我带回家时一样，心里充满希望！//我是您充满希望，而与您相遇的希望，就注定要去往远方。但，就算那里贫瘠又荒凉，我总能铭记，我是您养育的一颗种子，是力量的种子，是希望！//谢谢您，妈妈。”

　　你有生日吗？有生日愿望吗？愿望有实现吗？
　　我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只记得曾经有一次，妈妈送给我一枚，像彩虹一样弯弯的，彩色飞机的徽章，并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小飞行。
　　那一天我很开心，就像过生日一样。
　　我的生日愿望是：好想再回到那一天，再感受一次，妈妈微笑着把小飞行徽章，别在我的衣襟上。
　　你呢，和我一样吗？还是和我不一样？

　　（全文完，感谢阅读，下本书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