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离镜梦离人（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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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磐石心，真情来不易。
刘彻实乃任姒千年万年来，一朵稀罕的桃花。
一大朵烂桃花！
从汉宫归来，任姒不开心了好一会儿，整日借酒浇愁。
与白浅喝完睡的好性子不同，她倒是与离镜酒后疯相。但离镜疯起来尚有章法，一切行为皆出本心实意，任姒却完全乱来。
值得庆幸的是，她喝醉后不爱大开杀戒，只会疯疯癫癫，漫山遍野跑，上天入地闹。她好不开心，别人好不想哭。
久而久之，她身边聚集了一些不羁的神仙，一些好酒肉之徒，其中以天蓬元帅与她最为交好，这点令众神感到很奇怪。
那天篷虽为八万水军之首，但性格温吞，跟那嚣张跋扈，一脸煞气，皮笑肉不笑的九天玄女，气场相互悖逆。
坐一处时，任姒总硬勾着天篷的脖子，胳膊肘强压他肩膀，生生令高大的天篷矮了他一头，活像她欺负他似的。
那远古战神，看得起这小小水军统领吗？
而天篷小哥，能忍受一介女流的压迫吗？
众神默默为天篷掬一把辛酸泪，同时把任姒对他的亲赖归功于他那红发绯衣——颇有昔日玄女座下五弟子蚩尤风范。
诸神皆知，任姒在天庭的宫殿里，除了种木棉树，就是种枫叶树——天庭禁植花木之首。
天篷这会儿细皮嫩肉，眉目阴柔，甚得众仙女的爱戴，也不知后来怎么的，就把心系在了广寒宫里郁郁寡欢的恒娥身上。
她本就生得清丽绝伦，再配上一张生无可恋、伤春悲秋的脸，自然令天篷这种铁血汉子心生怜香惜玉之情。
任姒却跟恒娥不对付，她实在不想看到那张写满“悔”字的脸，这种表情只会让她想说活该。
任姒自是听到过凡间武帝搜寻仙山觅神女的传闻，却烦于理会。
因着刘彻的关系，她对于人间的钟情淡了些，一时间也不愿意收人族弟子，反跟同族亲近起来。因古神大多归元，而什么大帝什么元尊什么真人，太过于官僚或倚老，放不开，玩不到一处，于是她结交了许多小辈，包括天篷元帅、卷帘大将、二十八宿将、二郎神、八仙、哪吒……，发展到后期，自有交好的，也有交恶的。
不过，她跟年轻的嫦娥们却都玩不到一处，那些美丽的小女仙不知如何诞生，来历不明，且广寒宫又凉气飕飕，跟她嗜暖的体质相悖。
好在任姒个性烈而豪，更易与男性神祇相处，打斗在一处也不必担心把人打哭，顶多结个怨。
齐天大圣闹天宫的时候，她作壁上观，其实内心想添把火来着。
她跟齐天大圣关系恶劣，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一见面就势同水火，随时要开打。
后来唐三藏一行西行，任姒偶尔下界访友，情形一般是这样的：“别打了！悟空，住手！莫伤了仙使！”“俺老孙不打，就得被揍成猪头！”“任姐，打他！大师兄老是欺负我！”“……”（辛劳的沙僧放下担子，坐而围观）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而黑暗则总是那么冗长。
一转眼唐去宋元来，宋元去明清来，清末，人世间一片浑浊黑暗。
清王朝最大的问题却非军事黑暗，而是政治黑暗，是以连战神都帮不了世人太多，任姒只是尽力将兵书传给安些爱国将领，然而也难改王朝覆灭、四海动荡的局面。
本来作为一位上古战神，信仰任姒的凡人当时已不多，连满清大将拜的也是关二爷、岳武穆，谁还会拜玄女、刑天？谁还记得拜？连后羿给人的印象都只是奔月传说的配角，而非可信仰的战神。
凡人信仰跟神明力量满缺有着莫大的联系。
信仰繁，则神力强；信仰久，而神寿长。
信仰罕，则神力衰；信仰短，而神寿短。
信仰无，则神力零；信仰断，而神元陨。
神明再高大再强悍，都不可改变一个可怕的事实：人类的信仰使得他们从鸿蒙中诞生，同样，人类信仰的消失也会让诸神回归鸿蒙。
（没错，洪荒时代的地球神明是一群长毛的猿猴、类人猿祈祷出来的，那个时候还没有语言，但幸好心诚则灵。）
在极致的潦倒不幸中，凡人的信仰开始动摇，终于质疑起了神——
“神佛啊，你们真的存在吗？若你们真的存在，为何不开开眼，为何不看看我们这些受苦的百姓？！”
“神啊，你们看到了吗？这一切……这一切！人们你们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手帮帮我们？！”
“神呐，救我……
“我这样信仰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你们算什么神佛？算什么菩萨！见死不救，见苍生沦陷水火却无动于衷！”
“我不信你们了！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
“原来，这世界根本没有神……
“否则，为何这世间没有公道？”
人民贫苦，即便有心，也无力供奉神佛，祠堂寥落。战火中，佛堂灰飞烟灭。
神道信仰摇摇欲坠，基督教、无神论等信仰悄然潜伏，欲取而代之。
信仰的锐减造成神力减弱、天界衰颓。天庭的高层人员大多年事已高，躲不开天人五衰，在这场信仰变动中，大多寿尽而亡。其中竟然有太上老君，这可是法力通天，连玉帝都望尘莫及的大神，他的死，让再世神仙无不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那些外来的神祇，纷纷离去。
嫦娥们搭成“长生”号飞船，回到她们炎热的故乡。在那里，她们的雄性同胞已等了数千年，他们都叫“后羿”。（盘古亦是外神，与任姒等不同，他的诞生跟信仰无关，也不受限制。）恒娥也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后羿”，展露欢颜。嫦娥的星球一片甜蜜、欢庆的氛围，地球的却日益水深火热，东方清王朝灭亡，两次世界级大战爆发，原子弹在东瀛爆炸……
地球上存活的年轻一辈神祇力量不足，天庭光复无望。
不少神仙主动离开凡间，余下因踩不住云雾而被动堕凡。
凡间污浊一片，妨害修行。落入其中的神仙，过不了多久，要么法力尽失与凡人无异，要么被浊气侵染，生出犄角、蛇尾，成为妖仙、堕仙。
九天玄女也没有幸免于难，她是最后堕凡的神。
那一天，她呆在荒芜空旷的宫殿里，感到极度无聊，连喝酒都感到孤独，遂走出透透气。
云海依旧浩荡，可祥气已凋敝，天空一派幽昏，景色并不怡人。
任姒悻悻然，正想掉头回去，突然足下一空，原本牢履着的仙云忽然散开，她自九天堕落……
绯袍翻滚，如红莲，似业火。
潋滟凤眼前掠过一层又一层的轻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宫越来越遥远。
任姒明白，美好的诸神时代、属于她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离镜梦离人（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