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残稿合集》小雨如酥

15、野凤（3）

　　沐泠风不是没有想过要出宫，但是绝不是现在，还丢下宝宝不管。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挣扎。凰羽楼看着他不停的看往阆苑的方向，嗤笑一声，语气傲然：“泠风，你可不能只顾着凰羽渐的孩子，你可是还有孩子等着要爹爹呢。”
　　沐泠风以为他还在说那个被送去当质子的孩子，满心的烦怨，也不理他。

　　凰羽楼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长年征战的凰羽渐，但是轻功却是不错的。天刚亮的时候就到了郊外的一处别院。那正是凰羽楼被圈禁的地方，别苑从外面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规格还在，也不算是委屈了凰羽楼。从前他这个太子做事也总是留了三分的余地，因此凰羽渐也没有赶尽杀绝。
　　走进别苑才发现，这里的仆佣少的可怜，凰羽楼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拉着沐泠风的手走进内室，内室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脸上表情更是柔和了几分。

　　“进去看看吧。”
　　难道他已经把那个孩子弄回来了？沐泠风满是疑惑，慢慢的走进屋子。屋子里很空，四面的桌子上都包裹着上好的丝帛，床更是满是绫罗绸缎很舒适。进来的时候，沐泠风也没有看见有什么贵重的装饰，可见凰羽楼有多重视这个孩子。
　　只一眼，沐泠风就看出，那不是他生的孩子，但是再看第二眼，他的脸色便的苍白。
　　“我……没有生过这个孩子。”
　　身后的凰羽楼走近他，像是眷恋他的气息似得，靠近然后说道：“是啊。但是他是我们的儿子，我还没有给他取名字呢。他是我给你生的孩子。”凰羽楼一边说，一边拿过沐泠风的手，让他感受他腹部一道横切的刀口。

　　沐泠风在看第二眼的时候，已经无法否认这个孩子了。那孩子额头中间有一点红痕，乍一看像是阴子，但是这孩子是个双子。那是他爹爹一族天生的印记，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慢慢的消失。
　　这个孩子，是完美的继承了他爹爹的血统。

　　凰羽楼靠着沐泠风，脸上的幸福有点神经质的不正常。他虽然是个双子，但是在胎里受过祸害，不能再亲自孕育孩子，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沐泠风没有想过，自己那天气愤中给他下了迷药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想过，凰羽楼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凰羽渐……那么轻易的得手，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沐泠风反手捉住身边的人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他的医术不精，但是任然能感受出，他的脉象已经是非常的危险了。
　　“你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到底做了什么？”沐泠风皱紧眉头。
　　凰羽楼看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内里竟然已经耗到了灯尽油干的地步。对着这样的凰羽楼，沐泠风感到自己无法放手。

　　凰羽楼看着沐泠风不咸不淡的态度，也是一阵的辛酸，但是他强打精神，拉住沐泠风的手道：“泠风，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也就这几天了。最后的日子，你陪我和孩子几天好不好。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把他送到平常的百姓人家里。”
　　“不行。”看着凰羽楼一下子变得惨白的脸，沐泠风放柔和了语气，“你既然拼了命生下他，就要亲自养大他。”

　　凰羽楼一脸的惨白，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容来：“泠风，我也想啊……”一句话，不知透出了多少无奈，“泠风，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吗？我只是，想要看他一眼而已。”
　　沐泠风看着凰羽楼，心里有些明白他的坚持了。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理会的吧。
　　“孩子……应该在蓟国，神医蓟北也在那里。也许，你能去找找他。”

　　“泠风，你不必说了。”凰羽楼笑的很决绝，“我带你出来，就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反正，一个死人怕什么呢？可是没有双亲的孩子，活的像是什么样子，你我都很清楚。泠风，我已经疯了。”
　　往日嚣张跋扈的太子，竟然也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沐泠风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泠风，我们去蓟国好不好，我们去找找那个孩子，好不好？”凰羽楼半是询问半是强硬的说。
　　去蓟国？沐泠风眯起眼睛。计划里好像不是那样的……而且宝宝还在凰羽渐的皇宫里。可是即使他回去了，只会被关起来吧。而且，凰羽楼和这个孩子也需要照顾。

　　“好。我们去吧。”
　　凰羽楼的笑容一下子止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沐泠风回答应，最多也就是原配陪伴他和孩子一段时间吧。可是既然他答应了，他凰羽楼又怎么会拒绝呢？
　　凰羽楼开心的抱起还在睡觉的儿子，将他凑近沐泠风，笑嘻嘻的说：“你看，这就是你爹爹哦。”

　　沐泠风虽然答应了凰羽楼去蓟国，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把一切给准备好。当他坐到车子上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不真实。
　　“你的人，都在蓟国了？”沐泠风不是很确定的问。

　　“不，”凰羽楼转过头微笑着说，“既然最后是凰羽渐赢了，我再留着那些人有什么意义呢？但毕竟是跟着我卖命的，我总要给他们算计出一条活路出来。”
　　所以那些人还是在蓟国了。

　　沐泠风略略安心了一些。他不怀疑凰羽楼还有安全的把他们带出凰国的能力，但是一个夺嫡失败的前太子，就这样去蓟国，真的没有关系吗？
　　而且，他的身份也是，可能不怎么受欢迎呢。

　　“唔…….爹…….”怀里的小孩子嬉闹着抓着沐泠风的头发，这个孩子比宫里的那个年长些，已经到了学说话的年纪了，只是身子骨不甚强健，让人看着心疼。
　　沐泠风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喜欢孩子，这样小小软软的东西，在他的怀里，就能让他忘记所有的事，甚至有种，再也不想要做别的了的感觉。他看着怀里比同龄的小孩看着小的孩子，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他一定不让这个孩子受苦了，他要带回他所有的孩子。

　　这样想着，沐泠风看向凰国皇宫的方向，那里还留着他的小儿子。他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来的是时候。沐泠风痛恨现在自己的身份，势力，一切，就连抓住自己孩子的权利也要别人来施舍。
　　但是，沐泠风抱起这个在他怀里的孩子，这样的境况，他不会让它持续多久了。

　　一路上，凰羽楼都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红润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反而是沐泠风心事重重。凰羽楼也不意外，在他看来，沐泠风能够和他一起离开已经是这辈子求而不得的好事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是他这辈子领悟的真理。
　　担心凰羽渐那边是一出，沐泠风最担心的是他们的目的地——蓟国。

　　凰羽楼也就算了，毕竟他只是个前太子，蓟国也从来没有跟凰国交好过，不担心蓟国的权贵会拿他的行踪来交换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是脸凰羽渐也不知道的，如果不是身在途中，沐泠风也都快要忘记了的。

　　“到了。”凰羽楼行过蓟国的城门，又走了不远就停下了马车。
　　蓟国是六国的交界，四面环山，气候温和湿润，盛产珍贵的草药。只是地貌大多是山地，因此人口不多，国家的凝聚力也不如凰国。但是毕竟是六国的交点，尽管被各国觊觎，但是终归没有哪国能单独的吃下这个地方，但是蓟国的百姓还是饱受战乱的威胁。也就这几年，凰国的国力强盛，蓟国又和凰国达成了协议，才平静了几年。
　　沐泠风的爹爹就是蓟国的贵族，是被赔给凰国的物资之一。沐家倒了，这份身世倒是除了沐泠风没有人记得了。
　　身在凰国，但是沐泠风对蓟国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蓟国的内部并不安定，他的出现，也许就成为一些家族的筹码，另一些家族的威胁，总之，是不安全的。

　　沐泠风含着这份担心，挑开窗帘向外看，惊讶的发现，他们走的竟然是山地。
　　凰羽楼果然疼爱他的孩子，他们的马车都是特制的，车轴之间有加一个机括，让马车在路上行驶不会颠簸。让沐泠风最惊讶的是，明明是山地，可是这个山地却修了一条相对平整的路，看起来还挺宽敞的。
　　“我们这是去哪里？”沐泠风问心情似乎不错的凰羽楼。
　　“嗯…….”凰羽楼逗弄着怀里的小宝宝，“山城边上的小村子，那里环境还不错。”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沐泠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屋子。但是他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诧异，暗笑自己好日子过久了，连这样的房子都会觉得惊讶了。
　　那是山村里最多的泥房子，茅草做的顶，还是两层的小楼。以前沐泠风听说过这种的房子，虽然是泥做的，但是做墙的时候，泥里面是拌着米汤的，因此作出的墙壁其实很结实。但是终归泥房子，地基不好弄，因此最多能盖两层。

　　仿佛看出来沐泠风的惊讶，凰羽楼笑嘻嘻的抱过孩子，把他举得高高的：“宝贝，咱们回家了。”小孩子还不太会动，但是不在那个狭小的马车厢里，也显得很兴奋的挥舞着手臂，嘴里发出尖细的婴儿的声音。
　　“泠风，这样的房子我一直很想看看呢。我爹爹说，他小的时候，就是和我爷爷一起住的那样的房子，春天的时候，还会折一支麦秸插进墙里，说不定还能吸到蜜汁呢！”
　　“皇后……”沐泠风回想起凰羽楼说的那个人，发现只能看到一个富贵雍容的影子。皇后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但是依稀不是个气量小的人，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聪明又识大体的双子。只是没有想到，那样个拥有着富贵的气质的人，竟然也过过贫穷的生活吗？
　　“来，进去吧。”凰羽楼对沐泠风说。
　　沐泠风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进了这个，他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