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池镜

5、第五章

　　我窝在狐狸窝中，老老实实的等了三天回信，没等到想要的答复，而等到携着一身的血腥之气的魔尊到了我面前，二话不说的将我从窝里头拖出来，连头发丝都是极寒着的，“蠢东西，你倒是给仙界做了份好事。”

　　我多年没再闻到这样浓郁的血腥气，一时不晓得是反感还是喜欢，愣愣的被他揪着后颈。

　　”两日之前，低阶的魔物暴动，纷纷涌上仙界。向来不插手仙魔诸事的迟珩，如今却以一己之力震退众魔。仙族得了后台，便要借此一举反侵魔族。”

　　我有点发昏，“可这同我有什么干系？”

　　迟珩不涉及四界争端，除非有人或着种族逆天而行。

　　他不代表着善与恶，原本应该如此。可他却未留在神原本应该在的神域之中，而是居住在仙界的灵古山，这或许早成了他心中平衡的倾斜。

　　“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除我之外，你便是魔界唯一可能成神之人。而你妖狐天赋，最适合接受血祭。两族争端或许我魔族捞不到什么好处，你却能得到毫不费力的血祭。你脑子笨，或许没有想到这一点，但迟珩却不笨，所以震退众魔而未伤一人。仙族天帝一心以为是你成神欲望起，才推动这么一场暴动。他们有了迟珩便想冒险一试，省得留你做后患。我且问你，倘若迟珩要来杀你，你该如何是好？”

　　我被傻大个身上的血气味熏得头晕，被他问得一阵瑟缩，蜷起身子，“你，你不是说迟珩没有杀我魔族么？”

　　傻大个看不惯我这副模样，一甩手将我丢到地上，“天帝有恃无恐，早挥兵到了魔界，仙魔交战已有一阵，血祭需要的‘材料’差不多该备齐了。你认为到了这个份上，迟珩仍不会杀你，而会等你成神？”

　　我呆坐着无话可说，虽然觉得哪些地方说不通顺，但心中混乱时却也没有细想。

　　傻大个说，要么让我随他一起去血洗仙族，要么就逃得远远的，反正我善变幻之术，若是想要隐藏迟珩应该也寻不到我。

　　我当然是选择了后者。

　　仙魔两界进入一段极漫长的殊死血战。而我化作一只小白狼，藏在丛林深处。

　　直到有一天，我爬上山峰的顶端，看到山谷之中血流成河，腥气冲天而死气沉沉。

　　最身边的一处，有个血肉模糊的人伸出指甲锋利的鳞爪，触上我的前爪，声音沙哑，“吾主？”

　　我很可惜没能认出这个人。却感到一股力量通过前爪，极烫极烫的滚入我的身体，我被吓了一跳。

　　山谷之中刹那间鬼哭凄厉，湛蓝的天空转瞬乌黑，浓郁的乌云在狂风中汇聚成一个骇人的血色骷髅。

　　血祭……

　　我朝后退了一步。

　　“吾等甘愿为吾主成神踏石。”低哑的声音震荡在狂怒的风中。

　　我摇摇头，我不要成神。

　　可风云残卷间，血色骷髅中迸发出一圈无声的波浪，所及之处山谷之中的生灵血肉瞬间消融，化作一堆白骨。

　　万木枯，血河干，一派死寂。

　　当那滚烫的血气从血色骷髅中没入我的身体，我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我不堪痛楚，重新化为人形，捂着血气翻腾的腹部，心中说不明道不清的恐慌。

　　极大的声响足够引人瞩目，不久便有人脸色煞白的在未散尽的乌云中浮现。

　　迟珩问我，“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本是疼出了眼泪，却因为时隔三年再见到他而稍稍一缓。下意识朝他伸出一只手，像是个讨抱的姿势，小声央求道，“迟珩，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他站在云端没有说话，身边却有急促的破风声。

　　我捂着肚子站起来，眼泪止不住的跌下，“我不成神了，我把神格给你好不好？迟珩，我求求你，我好疼，我以后再不做坏事了，是真的。”

　　“……”

　　迟珩最终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封印起来，整片天空四四方方被画上界限。

　　他警告我，不许出来。

　　而我因为他那一丝的退让，并没有反抗。

　　可往后的万年，他却再没来看过我。

　　……

　　我化身白狼在魔界游走的那些年，也曾听说了。

　　当初迟珩收到我那封信之后，便离开了仙山。也正因如此，魔族入侵的时候，距离边界极近的灵古神山小仙才会死得一个不剩。

　　天帝道，妖狐善惑，连神也被蒙蔽了双眼，让魔族钻了空子。

　　我在被封印的万年间，一直在想着，会不会那一天，迟珩是来找我了呢？

　　应该是吧，不然天帝怎么会说那么一句话。

　　尾声

　　我如愿以偿的同迟珩一同去了神域，在那几乎寂静的时空中，亦能欢喜以渡。

　　可忽有一日，迟珩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的，消失在四界之内。

　　从那以后，我时时会做一个梦。

　　梦见迟珩卧在竹林的石台上，酒壶东倒西歪的散落，墨发微乱。

　　石台边上蹲了个小小的孩子，身上神光缭绕，是为迟珩的神格凝灵。

　　而那张脸转过来，却是长着团子的模样。

　　迟珩半漠然的眯着眼，像是自言自语般，“你若去见她，便先将记忆抹消了罢。”风起云动，缱绻着的温柔，“见到她了，也不要告诉我。我不想见她。”

　　神魄毁了，即便是神，也会因神力极具消减而死去。所以团子死了，迟珩也就活不成了。

　　我成了四海八荒唯一的神，守着半存的封印空间中那小小的土丘。

　　西方榕树下开出了一片清丽的小花。

　　我添两杯清酒，坐在土丘边上，轻声慢语着日常琐碎，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