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5、第四章

　　于是那天下午，俞清被带进了汉军的大营。

　　姜维在前面快步走着，她几乎跟不上。营里到处都是兵士，各做各的事情，虽然多，却并不杂乱。俞清不知道他们每天要做些什么，一时也没功夫细看，只能跟着姜维往前走。约莫走了一盏茶工夫，远远的便见到有几个人。

　　“参见丞相。”

　　走到近前，姜维行礼参见，她也跟着做了。

　　“参见丞相。”

　　话一出口，她差点笑出了声。她实在不应该叫他丞相，或许她该叫的是前辈，或别的什么名号，比如说，很少有人知道的，玄公子。

　　为首的那人转过头来，看了俞清一眼，在背人的方向，偷偷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身穿白色道袍，还拿着羽扇的，可不就是那天在河边交手的书生。她不敢笑。

　　她听见姜维在叙述早上的事件。事情很简单，只是对方一次例行的巡逻，不小心碰上了。本来双方这些士兵，多数都相识，碰面时候倒是叙话聊天的多。今日偏偏遇上那个小将，急着要建功，结果打了起来。这等小事也没有什么好说，接着讲到了她，不过姜维知道的，只是她的名字，以及约略的来历。

　　亮一边听，一边显得很有几分兴趣地打量着俞清。

　　“不知小姐的武功，出自哪位名师？”

　　姜维刚刚替她报上名字，便被亮截住了。俞清看亮的神情似笑非笑，一双凤眼却悠然盯着她。

　　真会装，她暗骂了一句，嘴里答道：“这点皮毛功夫，都是家父所授。”

　　“令尊必是当今一大高手了。”亮依然似笑非笑地说。

　　“家父人称嵋山剑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得不给他台阶下。

　　“哦，嵋山剑客，也是亮故人了。”

　　他淡淡笑着说，说是现在正忙，叫随从来招待俞小姐。然后与姜维说了几句，便各自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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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还是你到这里来了。”

　　晚上有人过来找俞清，让她去大帐里见丞相。俞清到时，这偌大的帅帐里，只有亮一个人，想必幕僚侍卫等等，都已遣走了。却见他正斜倚在书案旁，手里拿着一卷文书，羽扇放在面前。帐中多的是满满的卷轴，那案上的一盏油灯，照着这帐中的书卷与琴剑，都闪出幽微的光辉。

　　“是你失约，不关我的事。”俞清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来得正好，我难得清闲一日。”

　　亮说着站了起来，放下文书，顺手拿起羽扇。俞清看他脸上，却仍然是白天那种悠然不顾的神情，想必他是习惯了，平日也就是这样示人的。

　　他着的也仍是那件白色道服，在这灯下，略有些青色的暗影。不过亮身量修长，信步走来，举手投足之间，明暗交接，恰似行云流水。俞清也听说，每次他这样出到阵前，必要使许多士兵忘了兵器，只管看他；也不知道兵士们在阵上看见有人这副打扮，心下是甚么想法。但是，无论如何飘逸风流，一个人跑去河边的时候，还是不敢穿得如此炫目。想到这一点，俞清便不由暗暗好笑。

　　没有旁人，俞清随意坐下。

　　“小姐这一路下山，可曾遇过危险？”

　　“倒也不曾。”

　　“那么小姐的武功，实在是很不错了。大约在江湖上，已能闯出名号来了。”

　　俞清脸色一红：

　　“前辈谬奖。”

　　话一说出，顿时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这……丞相……”

　　亮微微一笑：“不必拘礼，就依江湖上的说法。既然没有旁人，不妨称我玄公子。”

　　他倒还没有忘记这桩旧事。俞清想了想，接下去道：“晚辈的功夫，只是皮毛，一路上全凭运气，还没有遇过高手。那日在河边，不自量力，出来打斗，还望前辈见谅。”

　　“你若不出来，我又如何知道小姐光临？”亮犹然淡淡地戏谑道，“要是冷慢了小姐，看我不被令尊大人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