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25、胡旋之舞 妖媚之姬（下）

　　蝶舞园，秋日已经没有什么蝴蝶了，但依旧花香满园，各色菊花妖娆地绽放，有许多名贵的品种：“天鹅舞”色纯而态娆，“仙灵芝”色彩轻佻而活泼；“香山雏凤”瓣重而庄严；“羞女”清雅而窈窕；“玄墨”形膨胀柔软如棉；“雪海”一尘不染；“朱砂红霜”俗艳馥郁如歌女；“紫龙卧雪”独树一格凌乱而惑人……
　　上之鹤对此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布置太浮艳了，不但没有让名品组合出风雅感觉，反而令人眼花缭乱，实在缺乏档次。阿盟跟在后面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她眼神怨尤，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总有开不完的花儿，只有季节交替百花杀的时候，才会稍微好点儿。
　　上之曼正着西域胡姬的服饰，在练习胡旋舞。时至今日，她联系此舞已经五年，再不会出现转昏等事，但仍要多加练习，否则平衡能力就会恢复到过去的水平，使得实力大打折扣。
　　此女穿了一身耀目的红，无花可堪其艳。宽摆的长裙，水袖通透，里衣隐现，薄纱覆面，铃铛缠腰，蓝玉蝶形额佩，雪色绒毛飘带。
　　“铃……”这是一踏步，红裙里伸出了一只皓白的脚，金色的铃铛。
　　“刷……”这是一回旋，红衣化作石榴雨，雪带飘飘，绒羽飞翘，她身化千尾妖狐。
　　“哗哗……铃铃铃……”步履灵动变踏，抬起落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盯着她裙下，想看那“红海出玉蕊”的惊心动魄。铃音蛊惑，不断荡漾着人的心湖。
　　没有比曹植的《洛神赋》更能形容这舞姿形态的美丽：“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两朝前的大唐曾经四处流行这种胡人舞，如今业倾衰微，但是其风采依旧令人过目难忘。
　　世人皆知，杨玉环以霓裳羽衣舞，令唐太宗惊为天人，却不知她最擅长的并非那道家仙舞，而实乃胡旋舞，常领着一众宫女，在天子前面翩然旋舞。文人白居易诗曰：“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过黄河疑未反，贵妃胡旋惑君心，死弃马嵬念更深。”由此可见这舞蹈魅力之强。
　　六名士兵，有五位鼻子出血了，另外一位半途忽然倒下，生死不明。
　　唯一正常的也就是上家的两个兄弟，阿盟可能是因为小和性别，阿鹤全凭自制力，不过他也的确被这种美感所震慑住了，空洞的琥珀眼里荡着涟漪。
　　京城繁花似锦，官员们没事就喜欢花天酒地，他为编修等小官的时候，自是被拉去见过美人舞姬无数，但是任凭那些人是西域来的真正的胡女，还是落魄千金高级JI，都无法跟眼前的人相比。她的舞蹈，是任何画师无法勾勒，任何诗人无法咏叹，任何形容词都失效的美。歌舞在世道上本是Jian业，供人取乐，可面对这样的舞姿艺术，你无法说出“Jian”字，连不达意的赞叹都是对它的亵渎。
　　此女不拉去祸害国家，简直就是浪费！上云月高明了！
　　上之曼舞动得极其用心，每个踏足都分毫不差，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诱惑气韵，似是随意而就。她的眼神如浮云，流淌天地百花，未在谁身上逗留，是故越发令人感其，似妖如仙而非人。
　　最后她望向误入狐穴的一行人，一抹面纱，露出一张国色天香脸。一群人都愣住了，他们都很意外。因为这张脸，没有任何轻浮银荡的味道，不妖不魅，甚至没有笑，端雅美丽，不容亵渎。这是最初，曼娆皇后的容颜。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开始时是不纯洁的。
　　士兵们不好意思地反应过来了，这女孩也不过是破瓜之年，未经人事，心澄无辜，可他们却多了那么多的意Yin。
　　她的墨瞳像一面镜子，有着跟上之鹤不相上下的空洞，只不过因为是浓烈的黑色，而没有那么明显。空荡的黑，反而震撼，好像欲摧天下的黑夜。
　　上之曼显然有了心理准备，她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哥哥，用一种冷漠的声音道：“是父亲派你的？”
　　其实去年她就可以入宫了，只要上云月有心安排，只不过刚好今年是大选，这样她入宫就更为自然一点，让人少猜测上将军一些。
　　上之鹤同样冰冷声音回答：“是的，不过请不要以大小姐的风格对待我。我是上之鹤，你的大哥。”
　　上之曼一诧，“为什么派你来？你是武林高手吗？”与接近女性顶点的容貌不同，她性子直来直去，不似妇人，倒有分男儿之风。
　　上之鹤回答也很直接：“因为怕你跑了。我不是武林高手，是破案高手。”
　　上之曼散漫地看看指头：“我为什么要跑？我不是要嫁给皇帝么，我跑什么？”是的，若是寻常女子自然要担心，是否能够在宫中挣扎着活下来，但是上之曼没打算去宫斗，她要做的就是直接占据帝心，让一杆妃子都炮灰。她要的就是这么霸气。
　　上之鹤不用说明白就了解了妹妹的心思，软言劝说：“你莫要骄傲自满，你要经历选秀，这非寻常比试，其中多有谋算，你若是不小心点，说不定在见到皇上之前，就被害死了。”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上之梦插嘴：“那我也跟去！你不是高手我是！我可以让那些想害死姐姐的通通倒霉死！”
　　上之鹤冷冷瞥了一眼她，“宫中禁地岂是你能够随意进出的，你想——做太监吗？”
　　若上之梦是个男儿，自然是要鸡皮疙瘩一地，但她实际上是女儿家，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哦，还有这种角色可以扮演啊？说不定真的不错咧。”
　　上之曼瞪了一眼弟弟，“阿盟，你还嫌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吗？”
　　事实上，嘴里说要保护姐姐的阿盟，的确给她添了不少麻烦，有时候是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有时候是弄得仆人纷纷说想离开蝶舞园，还有时候干脆就欺负到上之曼头上了，比如在梳子里黏块软糖什么的。若是她入了皇宫，那皇宫的狗都要哭了。
　　阿盟吐吐舌头，心说好歹让我看看皇宫的狗有木有欺负的价值嘛。
　　上之曼：“什么时候上路？”
　　上之鹤：“三日之内，选秀的日期是来年二月。”
　　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大约需要走上三四个月，这么早出发一点也不为过。不过上之梦的心里自然是不大好受：“姐姐你要走了啊，为什么要嫁到那么远？渣爹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你……”
　　上之曼摸摸弟弟的头，这全府也就蓝姨娘和几个小孩子是真心待她的，“阿盟莫不是想哭鼻子？这可叫姐姐好生想看。”
　　上之梦的眼角有丝殷红，不过他抽抽鼻子，满不在乎道：“切，本少爷自打出生之后就没有哭过——不对，我出生的时候也一定没哭。男子汉大丈夫，没有眼泪只有血只有路！”
　　上之曼心弦一动，这就是男儿家啊，多么好，没有可以抱胸哭泣，只有鲜血满怀依旧前进的时候，她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头，“你可要做到哦，任何时候都不哭泣，勇敢地走，代替你姐姐我，走向这天涯海角！”
　　阿盟感受到那掌心的重量，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点点头。天涯海角好哇，就可以到处玩儿了。
　　上之曼去了蝶舞园正屋，跟母亲道别。不知道何时开始礼佛的母亲，放下木鱼槌子，抱着女儿，泪流满面，颤抖地说：“不，不，蔓儿你别去……别去了……我后悔了，你是我的女儿啊，唯一的女儿……怎么能……”
　　上之曼不懂娘亲的难言之隐，只道她是舍不得，拍着母亲的背膀安抚，“去了也没什么的，女儿始终是要嫁的嘛，交给世界上最有权有势的人有什么不好？”
　　蓝曼珠逐渐冷静下来了，她生的女儿，比自己当年更为，已经美到为世不容了，交给皇帝，倾覆天下也好，若她的父亲成为了天子，那么她就是公主，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践踏她们母女的了。
　　蓝曼珠放开女儿，女儿正要走，她忽然拉住女儿的手，用冷厉而严肃至极的口气说：“答应为娘，你绝对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尤其是皇帝！”
　　第一，皇帝是要死的，被她的丈夫。
　　第二，为帝者，皆铁石心肠，如同她的丈夫。
　　上之曼好笑，蓝曼珠给她的教育里，第一信条就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要相信，更不要爱上”，可是母亲自己还不是……算了，反正上之曼已经答应过了一万遍了，那就再答应一万零一遍好了。
　　“是，蔓儿绝对只爱自己和娘亲，绝对不爱男人，更不爱皇帝。”
　　发誓就是用心才有意义，否则就成了相反的谶言，因为世间再没有比誓言更为不可信的了。
　　此时秋日，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院子里都是耀目菊花，杀入皇城的不是起义军，但却是比之更为可怕的，绝色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