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43、西羌雪域

　　豫州汴梁，乡下。
　　小宛山，半山腰，不起眼儿的茅庐之家，篱笆，荆门。
　　荆门上挂着一个长铜牌，上面刻着：“请勿打扰，若要打扰请切勿破门，否则一切免谈”
　　斑鸠在附近的松树间发出咕咕的声音，野鸡在黄土松泥上一展彩尾，野菜在杂草冒着香甜的头，这小宛山就是座非常不起眼儿的贫穷的山。
　　但是总有人大老远跑来扰了这里的清静。
　　这一日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奇怪的人。大的是个十八九岁的高挑女人，火红得耀眼的锯形头发，透露着此女胡人的身份，睫毛长如翎羽，浑身气势蓬勃；小的是个二岁十五寸小孩，刚能走路的样子，穿着彩虹色编织斗篷，兜帽下一张看不清楚的脸。
　　女人过去“砰砰砰！！！”地砸门，叫嚣着：“百晓生，你给我滚出来！”
　　空山寂静被打破，可是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门都要坏掉了，若不是门上的告示，恐怕早就被女人一掌劈了。
　　“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了！！”女人大叫着。
　　终于门被“嘎吱嘎吱”缓缓地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不过及笄的少女，用筷子将头发在顶上作了个发髻，白色小碎花布衣，没精打采，平淡无奇，说：“你是这个月第七个想要烧这儿的人。”
　　“你谁？百晓生江润如呢？”女人喝问。
　　白色布衣少女无趣似的回答：“他死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了，我是他的女儿，江采薇。”
　　“怎么可能！我听山下的人说，上旬还见他下来买酒呢！”女人显然打听过了。
　　少女依旧没有精神：“但跟死掉了差不多，你们不久是来催稿的么？他为了逃稿已经离开这里了，你们要找就去江南吧，说不定能找到。”
　　“为何是江南？”
　　“因为哪里高手少些啊。”
　　女人不依不饶：“他那人怎么能这样？我们武林人士企盼《群魔群侠榜》的后半部分期待了多少年！！太没责任心了！”
　　前半部分写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神侠，和令谈虎色变的巨邪大魔，已经为人津津乐道了十来年；后半部分要写的是长江后浪、青出于蓝，却是迟迟没有被写出来。
　　“就是太没责任心了，留下我在这里面对你们日复一日的狂轰滥炸。”江采薇冷淡面孔有些扭曲。
　　因为这后半部分的排名关系到武林新生一代，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就个人实际意义而言，排上了就可如程咬金，半路杀出一举成名，少奋斗个十年廿年；非实际意义而言，小辈们彼此之间竞争激烈，时常夸下海口“我将来肯定是《群群榜》榜首”，也没少为此争吵的；就门派而言，老一辈也喜欢拿小辈的成长情况作为攀比内容，若是出了个英雄少年，就有的吹嘘了。
　　虽然只是本簿子，且还没有被撰写出来，但是没有人不在意，早早就被炒热了。
　　西域女子是个不讲理的，指着彩虹斗篷小鬼说：“我不管那么多，你只要将我们少主给填进榜单里就行了！我们吐蕃‘神彩教’怎么能籍籍无名！”（吐蕃：西藏）
　　“行了行了，你们之前还有黄河洛神派、豫州酒梁山、幽州倥偬派、蜀中锦绣派……要是都遂了你们的意，那榜单要从长白山排列到柔佛海峡（马六甲）！ ”江采薇挥赶，“走把走吧，我若是乱排，你们又要来砸门烧房子了！”
　　“我不管，你不写上去，我就——”女子摸出了一个黑包裹，“将这里面的火药给炸了！”
　　江采薇抽抽嘴：“你这是要玩儿烟火么？”
　　□□，在前朝就被用于战争，但是效果不是特别好，毕竟它的起源不过是炼丹师的意外。
　　到了上云月当上将军，召集了门徒经行研究，改良了这种炸药，首次大规模运用，得到了强烈的方向，在敦煌玉门关前，大破回纥大军。但由于上将军担心，火药战术被北突的狼子们所晓觉，进而研究出同样的厉害的火药，或者想出对应之法，所以禁止将火药的秘密传入中原。
　　有北方地理阻挡，突厥跟西域交流有障碍，尚且不知道大雲有此底牌。目前两国处于僵持时期，若开启大战，大雲或许就可以借着独厚的热兵器，将之杀个措手不及。
　　是故，中原百姓，对火药的了解仅限于烟火杂技。此杂技经常被用于木偶戏中，称之为“药发傀儡”，有“抱锣”“硬鬼”“哑艺剧”等剧目。
　　但女子来自西域，虽然自称是吐蕃武林人，但是光看外貌无疑是回纥人或者波斯人，而这火药自然是战后升级版。
　　胡人女子以为江采薇用言语蔑视自己，火爆脾气的她毫无疑问地恼了，二话不多说，点了包裹外面伸出来的棉线，然后往茅庐里一抛，“梆！！！！！！”一瞬间樯橹灰飞烟灭。
　　“你、你、你做了什么！”江采薇无神的眼睛睁大，映着火光，陷入了震惊，“那是我家，我全部的家当……”
　　“呵呵呵呵……”孩童清脆的笑声，一长串地响起。
　　江采薇冷怒地注视着笑声的来源，却见兜帽下的面庞暴露在了白日之下，那明明是儿童的稚嫩面庞，却带着庞大的恶意，舔着鲜红的舌头，令江采薇毛骨悚然，好像自己是毒舌盯上了。
　　儿童，即神彩教教主笑道：“既然你都一无所有了，总该想想办法去赚钱吧？继承父业怎么样？
　　“如今‘临江仙会’在即，你若是将身份公之于众，亲自去观摩比赛，进而出书，必然能令人信服，从而也解除了日日被人叨扰的麻烦，岂不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明明是幼儿，说话却逻辑清晰，头头是道，显然并非真孩。
　　江采薇听得一愣一愣，“可是我可能没有钱了。”
　　教主很镇定道：“不如一起？”
　　于是百晓之后，江采薇就上了贼船，并她背负上了完成《群群榜》下半部的艰巨任务。她以为自己可以从此脱离苦海，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这江湖上初出茅庐的少年们，竟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怪不得她父亲要跑，她后来也想跑了，可是晚了。
　　“自我介绍一下，”彩虹斗篷邪恶幼儿说，“吾名‘嘉川’（藏语：彩虹），这位是我的女护法‘古丽罕’（维｜吾尔｜族语：篝火），我等来自西羌雪域高原。”
　　江采薇最初遇到的人是彩虹斗篷，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大麻烦，但在她麻烦从未断过的精彩人生里，也不算什么的。

　　“西羌？天山是那儿么？”江采薇懵然。

　　“哼！”嘉川偏头，居然似恼。江采薇无语地看见，这幼儿生气时候会撅嘴，超可爱。

　　“哈？”古丽罕抽动红唇，“你也太无知了，真的是百晓之后么？我看是‘百不晓’吧？”

　　古丽罕用“你到底靠不靠谱”的眼神鞭打她。

　　江采薇面无愧色，“你觉得看着父亲，为了赶稿子、写书抓狂的模样长大的我，对当百晓还会兴趣？拜托，我只不过想要爱林子里安生度日，最不了解的就是那些遥远地名了。”

　　古丽罕只好告诉她：“西羌就是在你们大雲的西南高原，距离这面极其遥远；天山在大雲西北，跟我们哪儿也离得远。”

　　古丽罕瞄瞄自己教主的面色，小心翼翼道：“你可少替‘天山’这地方，不然我家教主要生气。”

　　“为什么？”

　　“因为神彩教跟那儿的‘圣母莲花教’有点儿过节。”

　　“不是说距离挺远的么？怎么杠上的？”

　　嘉川亲自回答：“因为那些家伙太假仁假义了，明明就是阴谋家，还自诩纯洁无害！你们中原估计比起我们这些气态锋利的，更喜欢他们那种爱装的吧？哼，总有一日要被那白莲花祸害！”

　　江采薇抽抽嘴，第一次听到魔教鄙视魔教，而且怎么看嘉川的面相，都更像祸害中原的。你一脸邪气不知道么，都不照镜子么？

　　江采薇却不知道，嘉川明明白白的，顶多来踢馆；可比那些隐隐藏藏混入中原来的，可就不知道有多大的野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