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47、南疆虎女（三）

　　开始，南疆女不过看到三个蓝衣女人，好似花蝴蝶，翩翩起舞，粼粼闪闪。手势多变，如千手观音玉手兰指拂动；身形疾迅，如同天光云影在眼前徘徊交替；都手不发劲，身不发攻，单单在她面前晃悠，使得她不知所措，忘记了进攻。
　　可不久，南疆女就失去了视感，她感觉好像有铺天盖地的亮丽长绢，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交织出一片黑夜，什么也看不见了。五感尽数迟钝，思维也迟滞下来，有了眩晕。
　　阵法启动了，以上之盟和老虎们的视角离开，根本没有什么长绢笼子，而是三个蓝衣女转悠着就停了下来，中间的南疆女就好像木愣了，接下来反映迟钝了十来倍，几乎是任之攻打。
　　转眼间，本来打压得别人无法还手的南疆虎女，就变成了任打任揍的木桩子。
　　玄色长袍被打落，天山皓雪似的皮肤果露，她的紧身衣很短，袖子只到胳膊中间，下裳也只到膝盖，长绢在雪肤上打出了一道道伤痕，她深刻坚韧的眉眼，露出痛苦的色彩。
　　很快她就被打得抱着胳膊，跪了下来。
　　这般前后巨大的差别，叫围观者啧啧称奇。这空档，想来追看的人都来了。
　　月漓坐在阿盟的左边，阿盟右边是花老虎子野，怀里是白虎巴图尔。
　　巴图尔见情况对主人不理，早就不懂子野那虎屁不通的胡话了，四肢乱划着要逃脱！凌乱的爪痕划在空中，却被阿盟少年一一躲过。巴图尔发出凶残的咆哮，可是这少年不气反笑，高兴得很，偏生就是不放开这老虎。
　　朱游裳紧随他们而来，最后一个到，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左拥右抱着老虎的玄裳少年。
　　“嗷唔！！！”巴图尔又是乱爪。
　　“哈哈哈哈，不乖不乖，你可真是爱调皮捣蛋那！”少年像是给婴儿举高高般，将白虎高高抛起。
　　白虎救主心切，急忙在空中腾挪，要往空地扑进，誓要远离玄裳少年。可惜两瞬之后，它就“扑啦”直接掉下去，划着弧度回到原来的地方……下面两米，悬吊空中，无奈悲惨地嗷唔。
　　原来不知道何时巴图尔的脖子已经被绑上了缰绳，花老虎子野同情地往下俯瞰。
　　“你哪儿来的绳子？”月炎奇道。
　　“是我给的。”在虎群十步之外的，墙头，玄衣金腰带的武舒抱胸道。
　　这次他不是拿腰带，而是早就准备好了特定的狗绳，这是给少爷备好的。
　　月炎啐一口，“你也太习惯了，这样你会变得同流合污的！”
　　月炎俯瞰着下方胜负即将揭晓的战斗，不爽道：“这是不需要本少出场了啊？白来了，英雄寂寞啊！”
　　“嘿嘿！要不义兄我以后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时候，顺便带上你？给你个出风头的机会？”阿盟随口一提，她正在玩儿“钓老虎”，时不时将绳子提上来一点儿；但等巴图尔就要扑上来的时候，又将绳子放下去，加个一个甩摆，将老虎抛得远远，叫它没法顺着墙上来。
　　“切，大言不惭，我自己也能够当将军，为何要辅佐你？”月炎甩头。
　　月家多少年没出仕了？要是先皇们还在，看到这个月氏后人这么上进，岂不是要高兴死了？不过他们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却是个昏君，月炎能不能受到重视，很是个问题。
　　百晓之后江采薇摸摸下巴，思考却不得解：“这到底是用了什么奇门妙法？为什么那南疆女好像瞎掉了一样？”
　　彩虹幼子嘉川道：“哼，奇门妙法？这要是放在番邦子民身上，便要被叫做‘邪门妖法’，何其不公平？”
　　“就是就是！”红发吐蕃女古丽罕，“我看这洛神派也不甚光明磊落，三打一，还加妖法！说起来开头我就觉得不对啊，人家不愿意被怀疑是突厥人，就拒绝了探看，怎么就成了这虎女的错？”
　　月炎，即月无惑闻言一呆，喃喃：那我之前难不成差点助纣为虐？不对啊，明显错在虎女吧？可听起来洛神也有错，喂喂，我要晕了，究竟孰对孰错？我看这虎女要被打死了，我是不是要去救场？
　　阿盟少年终于肯放过白虎了，将气喘咻咻的它钓上来，抱着嗷嗷弱叫的可怜巴图尔。
　　“切，不过是障眼法！小太极儿，你的主人真笨，居然被这种骗小孩子东西玩得团团转，啧啧……”她怜悯地摇摇头，对黑白两仪相的白虎道。
　　“什么意思？”古丽罕感觉自己等人好似被连带着鄙视了。
　　少年扭头看去，狡黠眨眼，“你不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那边很有懂的大叔。”
　　古丽罕被那灵动目光看愣，下意识问：“谁？”
　　阿盟努嘴指向朱游裳，朱游裳神采淡淡，但其眸子里有着似看穿世间一切事物本质的明锐。
　　“你知道？”古丽罕狐疑，她见这男子看着也不过刚及冠。
　　此前朱游裳从头到尾都是沉默，一点儿也不似当年那个解说帝，但既然小辈们都用求解释的目光看着了，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说，便道：“这阵法本质上，的确不过小把戏，只不过通过不断的晃动带有亮片的袖子，令眼球不自由主地不断追随，进而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疲劳状态。”
　　“那不会很快恢复么？”古丽罕问道。
　　“催眠——”朱游裳沉声扬调，“这把戏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调整了晃动规律，让光点形成庞大的特定点阵，能给予人强烈的暗示。图案不同，就有不同的暗示。轻则令人失明，重则令世间无道。”
　　“怎么就会无道呢！”月炎对道德正义很在意。同样在意的，是一直高高站着不肯坐下的武舒。
　　“都说是催眠了，自然要人做什么都可以咯。自杀、杀人、屠戮、溺乐……”朱游裳淡淡道，“听闻洛神派上一代出了个天才人物，看来所传不假，但这路子走得不太正啊。但愿她们还没有乱用这阵法，否则就罪过了。”
　　朱游裳虽然有些感慨，但眼神太淡，似乎已经不在世俗之中，再多的死亡也丝毫引不起眼底波澜。
　　“催眠～？”古丽罕冷嘲，“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吐蕃才有的呢，看来中原也不过是貊乡鼠壤，居然还敢将我等视为逆道，加以诽谤驱逐！”
　　江采薇插嘴：“你们不是来争邪魔榜的么？干嘛口气那么酸？”
　　古丽罕：“我们来就是要让魔教名扬天下！让你们这些伪面君子臣服知错！”

　　上之纯一边注意听他们的话，一边紧张地观摩着大战的进展，是这些人里面看得最认真的，或许是男孩子的关系，也或许是自身太过荏弱的关系，他对这种骁悍流血的事件，关注程度反而很高。他担心着弱小的一方，看着南疆虎女奄奄一息，肝胆就被提起来了。
　　住手！他想要呼喊，可是他不敢，他怕有人听到就会将致命的长绢掷向自己。
　　可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可怜，本就短小的衣衫，已经破烂褴褛，可见皮开肉绽，绢痕道道，鲜红如牡。少女倔强地咬着下唇，咬得淋漓，她不肯示弱出声，但是难免叫出来。坚毅的眉蹙起如山峰，有着令阿纯羡慕的意志。
　　阿纯是弱者，所以同情弱者败者，羡慕坚强耐苦的人。这不是什么客官的对错，而是主观的感情。
　　见那长绢鞭笞不止不休，堪称仙子的洛神弟子笑得越发兴奋得意，露出了凶残之相，阿纯就忍不住大吼：“住手！！”
　　上之纯，何其没有存在感的少年，但是山鸡高鸣肖狼啸，尖锐无比！一瞬间洛神们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真打上头的孔雀草，高鱼雁横空一手，准确地劈向阿纯少年的心口，这不过是不习武的羸弱少年，怎么能经此一发！
　　千钧一发！一刀劈出，软剑焕发绯红的光！蓝色长绢断落，如河水般被轻松斩切下去！
　　“怎么可能！”骄傲如高鱼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那高高伫立在高墙之上，冷笑的少年。
　　这柔韧生绢是上等幽州蚕丝，混含细铁丝所做，坚不可摧，即便是幽州倥偬派的宝剑也斩不断！
　　她们打了够久的时候，先已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太阳位置仍高，已经往西而去，移到了寺院的上头。
　　仰望少年的高鱼雁就觉得阳光刺眼，而玄衣少年逆光而立，目色寒冷，如同顶天立地的……战神。
　　什么胡乱的思想！这不过是舞象之年的少年罢了！高鱼雁晃动自己的头，要自己清醒，孔雀绢花乱晃，金灿灿的。

　　见弟弟差点被误伤，因着白虎，本来就有意想救南疆虎女的上之盟，也不再玩闹磨蹭了，摸摸巴图尔的脖子，笑道：“小太极儿，咱们组队刷美女、打好蛋如何？嘿嘿，我们的组合名就叫‘黑白双煞’！”【乱取名字
　　玄色身影旋转而下，衣袍绽放，若黑莲华。白虎凌空扑下去，黑白条纹，若阴阳图。黑白交叉，令措手不及。

　　月漓眨巴眼睛：“阿盟真厉害。”
　　“厉、厉害什么？”阿纯拍胸脯压惊，同时有些担忧哥哥。
　　月漓道：“他居然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将天竺白虎给调｜教好了。”
　　“哦，对喔！”阿纯赞同。
　　这种老虎，乃天竺孟加拉虎的变种，为大雲目前已知道的最庞大最凶猛的老虎，甚少听闻有人训得它的，这虎女最令旁人诧然的也正是这伴宠。显然要训好这种猛兽，应该要在一起很久，最好是从小一起长大，比如像武舒和子野那样。可是以现在他们组合的状态，阿盟的调｜教速度简直是神奇！
　　月炎本来就在抱头纠结，看阿盟下去了，就更烦恼了，“我怎么看这两边都不像好人，果然跟父亲说的一样，江湖事难断！可我看见小恶少下去了，这恶少站的那一边一定是‘恶’吧？我是不是该下去帮助洛神？”
　　“弟，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真正的打斗中，切不可伤害阿盟。”阿漓淡淡警告。
　　“哥哥——”月炎无奈。
　　“你怎么不去阻拦？”月漓直视武舒。
　　武舒跟个雕像一样抱胸而立，并未像之前答应月郡王一样，去阻止少爷的一切胡闹。
　　武舒刻肃眉宇忽地舒展，直视月漓：“你这是离间我和少爷么？”
　　月漓扭头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武舒不语。
　　月漓却垂眸说：“你怕也是给阿盟调｜教好了吧？”
　　瞬间，武舒内劲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