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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南疆虎女(五) ...

  •   从易水寺归来的时候,他们路过了长街。

      夜色笼罩的街道上,憧憧人影。

      归去来兮位于翡阳城最繁华的地段,不夜之区。这个时辰,此处依旧有少许行人和商贩,商铺前挂着火红灯笼,摊贩则提着灯笼给客人照看。

      月漓的目光为那黑夜里发着莹莹光芒的饰物所吸引……

      “哥?”阿炎惑,“你去哪儿?”

      这家店专卖夜明珠加工品的。不点灯,黑暗里,整个店里四处亮着星星点点七彩斑斓的光,好似萤火虫之森,九天神女的妆台。

      此处黑荧对比夺目,吸引所有路过之人的视线,但里面卖的东西价值不菲,没有几个人敢进去。

      满屋子亮目的东西,月漓却一眼相中了,一条青莲色比翼鸟项链。

      青莲萤光,华艳的紫颜中透着清丽的蓝意,好似她似邪非邪的唇角。

      妖娆潋滟得让人忍不住痴迷,甘美清冽得叫人舍不得离开。

      “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月漓低吟。

      (句自《博物志余》)

      扮相富贵的店主,悠然道:“这位小哥是喜欢这个项链么?您眼光真不错,此乃是郴州出产的萤石所作。问九州何处的萤石出的最好,就非郴州莫属了,连那皇城的王孙公子、千金公主也佩戴这种石头做成的夜明珠佩饰。”(郴州:湖南)

      “多少?”

      “不多不少,三锭银子刚好。”店主笑道。

      店主将银子收好,“公子慢走。”

      月漓合拢手心,将项链收拢于袖下。

      赠送项链,意味着定情。

      左顾右盼仰头的月炎忙道:“哥哥,你等等我,我还没选好呢!比选了什么,帮我也挑挑吧,我要送给熏儿的!”

      可月漓没有理会弟弟的大呼小叫,这人本对什么都冷漠的。他径自快步追上前方不远处,

      ——那纤长窈丽,又潇洒风发的玄裳背影。

      你最适合紫色。月漓默默地想。

      可自十三岁起,上之梦就不再着任何艳装,只用黑色掩藏着那绝世妖芳。

      我知道你羡艳上之熏的红妆华饰。我想你佩戴起来,一定不会比你妹妹差。月漓握着链子的手微动。

      “阿漓?”上之盟忽然转头,“你和阿炎去干什么了?怎生神神秘秘?”

      夜色也掩藏不了她眉梢的风流,看得月漓石心跳起。

      为什么在你身边,感觉总是不一样?他有少许迷惑。

      “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我瞧瞧~”

      梦儿俯身凑近他,他的呼吸顿时一滞,竟然矢口否认:“没什么,以后会给你看的。”

      “哥,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买了这个,你说熏儿会喜欢么?”月炎兴冲冲跑来,手里扬着一把纯青色的萤石发簪,光芒干净温暖。

      什么时候给阿盟最好?月漓未想清楚,但那应该至少是没人打扰的时刻。

      “我会不会喜欢什么?”和上之纯走的熏儿,见其他人都落后,又走了回来。

      “没!没什么!”月炎悚身背手,迅速将东西藏好,面色红得滴血。

      “啊啊,走快点好了,好像回去洗澡~”阿盟的关注点已经换掉了,走快在前,月漓紧跟。

      步步跟随,人影相依,似乎能永不分离。似乎,罢了。世间根本没有真正的“无离”。

      呆木的月无离,尚且不明了,月老从来不会给同一个人太多时机。

      有些东西不立即送出去,可能就一生也到不了伊人手中;有些爱意不及时诉说,可能就要等很久以后才能让伊人知晓。

      明月初华,归去来兮客栈屋檐下,红灯笼串串如牡丹。
      白夫人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不见丈夫,也不见其他孩子,唯有丫鬟琳琅侍奉在屋中。
      洗漱之后,除了客栈房门,却剑紫嫣一脸焦急道:“夫人,我家少爷、少爷们都还没有回来!您说该怎么办,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歹人?”
      这一群仆人都不会武功,少爷们去看热闹都是直接飞跃高墙屋顶去看的,是故他们都被留下来,干着急。
      红酥帮着小姐侍候两个病人,倒是没空担忧;岁岁、朝朝没心没肺,觉得既然少爷们不要他们跟着那就算了;但这紫嫣可是担心死了。
      白玉衣也是有些担忧儿子和义子们的,但是丈夫都去了,应该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你放心即可,你家少爷们,尤其是阿盟,根本不需要人担心,你只管替遇见他的无辜路人担心就好了。”
      “啊?”紫嫣张圆嘴巴,说不出话,想了想,发现似乎无可辩驳。
      “紫嫣,少爷们回来啦~”岁岁自外面奔进来道。
      紫嫣闻言赶紧追出去看,发现跟上之盟一块儿回来的人不少,大家走成一排,比这客栈店门还要宽广。尤其令她吃惊的是,老虎子夜身边多了一头更大的老虎,是雪白雪白的怪模样,背上驮着一个受伤的人。
      紫嫣的少爷,上之盟跟红发女郎怀里的幼儿勾勾搭搭,有说有笑。
      好巧不巧,神彩教教主和其护法也是住在归去来兮的,路上再次相遇,彼此互觉有缘,攀谈几句,发现对方脾气和胃口,就勾搭起来了。
      阿盟:“诶,你说你有二十岁啊?我不相信,你看着就两岁!不想当我的宠物,说谎的吧?那说个更真实点的,比如你父亲是魔教教主之类的。”
      “真的,我不过是走火入魔罢了。不要将我当成幼儿,否则有你苦头吃的。我父亲的确是魔教教主”
      “诶,从小到到让我吃苦头的可少着呢。你哪个教的?”
      “神彩教。神仙的神,彩色的彩。”
      “好名字。吐蕃好玩儿么?”
      “恐怕不好玩儿,中原通常在去我们哪儿的半路就晕死了,很少有中原人能在那儿的住得习惯。不过西羌的雪山很美,永远圣洁。”
      那个幼儿说话特别有条理,比阿盟更加像是大人。
      岁岁听从了阿盟的嘱咐,上楼去走熏儿小姐了。熏儿款款地下来,身后还跟着个面上贴着膏药又带着绿面纱的少女。
      “哥哥,你急着找我做什么?”熏儿问道。
      阿盟指着老虎身上的女子道:“她受伤,而且眼睛看不见了。”
      “哦,红酥,过来帮忙。”熏儿道。
      熏儿和红酥将人扶起来,露出来虎女深刻的面容,陈绿芜瞬间怒得失去理智,冲了上去,却被阿盟随意的伸手一拦,陈绿芜:“你干什么!这贱|人居然还或者,我这就结果了她!”
      本跟嘉川在聊家常的上之盟,扭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本少爷惹了麻烦救下的人,你也敢碰?”未笑则见冷。
      少年身上隐约有种气势,陈绿芜忽的失去了气焰,“可是、可是她是邪道!而且伤了我的脸,这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么?”
       阿盟看看她的脸,“你的伤是我妹妹治吧?这不一笔勾销了么?”
      “怎么可能!我受到的侮辱和罪过!”陈绿芜不依不饶。
      “呵,你受到了侮辱?”阿盟眯眯眼,“我记得是你们小师妹先对边女动手动脚出言侮辱的吧?再有,她现在被你师姐们那什么阵法弄瞎了,还没好呢,倒是你欠了她一双眼睛,”阿盟盯着兰草少女状似清澈的眸子,“要不将之挖出,你再去报复?”
      陈绿芜哑口无言,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望着少年走上楼梯的逍遥身影,只听他用不大正经的口吻歌曰:
      “冤冤相报哟~何时了……”

      上之熏给虎女治疗的时候,躯体庞大的老虎一只依偎在主人身边,乖巧得像只猫咪,让她觉得有趣。
      阿盟咬着李子,含糊地问:“她好想被催眠了,失去了五感,能治好么?”
      上之熏将手放在了虎女紧闭的眼睛前,淑缓道:“若是寻常方法自然是治疗不能,非得术者亲自解除不可,但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流云气劲’能够贯穿颅面,探寻皮肤后面。最难的脑部疾病尚且可以得以治疗,眼睛更是小问题。这催眠术也不过是将视脉弄混乱,只要用气劲解开即可。”
      则“流云气劲”又名“千丝万缕劲”,是自上之熏师门一脉相承下来的独门秘术,常用于治疗脑科的疑难杂症。若是朱游裳在此,必然又要大发感慨了,因为他办案尸检,往往需要开颅破面,未想到还有这样方面的技术。
      但阿盟从小就见妹妹捣鼓医术,没什么可吃惊的,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哦,那就好了。”
      上之熏也挺想问哥哥为什么要救一个边女,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她了解哥哥,多半是一时兴起罢了。她轻笑着摇摇头,这样吊儿郎当的哥哥居然跟自己是双胞胎,真是不可思议。

      虎女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迷,但她身体素质很强,在红酥的照料下,她于次日中午就醒来了。
      她醒来了就想走,可她一脚踏上窗门的时候,铃铛却“叮铃铃”响了,扭头见少年一手搭在门上,对她眯眼而笑,啃着一个桃子,“就知道你不会来道谢,没礼貌的家伙,让哥哥来教你中原生存之道吧。”
      当时阿盟去救人的时候,虎女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还记得她的声音。虎女不懂汉语,用自己的语言冷淡地说了一句,也不抱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挑衅呢。
      “哦,那道谢我收下了,但是我还不能够让你走咧。”阿盟走到了女郎面前,女郎身体紧绷,却见少年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忽然俯下身,摸摸巴图尔,将它背部的毛不断地揉搓,少年享受得眯起眼睛。向来生人勿近的巴图尔居然任它抚摸,并发出愉悦的呻|吟。
      “×&…&%((&¥¥#”虎女惊讶地说了什么。
      “诶,”少年抬头笑问,“你看小太极儿可喜欢我了,要不你留下它,自己走?”说到底他还是觊觎这宠物。
      但他们沟通有障碍,虎女还是要走的,跟巴图尔说了什么,巴托尔用道别的眼神看了看阿盟,屁股对着他,甩甩尾巴,就要走。
      阿盟不悦,但昨天刚刚胡闹了一会儿,现下也不想打架,打打哈欠,扭身就要走。可那虎女却扭头看了过去,似乎要记住救命恩人的身形容貌,但她被那扬在空中的腰间挂件吸引了视线。
      阿盟正要回去,忽然被一雪白玉臂给拦住,抬眼剑虎女严肃地拦在了她身前,她速度倒是快,一眨眼就换了个方位。
      “怎么了?现在想留下来了?可惜,晚了,你现在哭着求着,这里也不欢迎你累。”阿盟玩笑。
      却不料,女郎抓住了她之后说了句番邦语言,那是欣喜的道:“找到了你了!”后骤然直直跪了下来,单膝的,抱拳的,这仿佛武士像他的皇帝表示效忠。
      “?”阿盟侧头不解,“这是感谢我的‘大恩大德’?”
      女郎叽里嘎啦说了什么,深情激动。
      阿盟听了半天就猜出了一句话的意思,“你说你叫‘坎曼尔阿依’?”
      女郎更激动了,似乎很高兴,冷峻的眉眼里爆出狂热感,退后两步,来了个顶礼膜拜的大礼,说了大概是“坎曼尔阿依在此,请受在下一拜”的话。
      阿盟虽然喜欢别人对自己敬重崇拜,但是这一出显然有猫腻,她道一声“莫名其妙”就跨过门槛走出去了。
      女郎起身跟着她走,亦步亦趋。
      阿盟感觉到这可能是骨雕的缘故,无意识摸了摸,但却没有拿下来,也没有在意。至于女郎,她想跟着就跟着呗,又影响不了她大少爷。
      冥冥中,某些大故事开始了……
      许久之后,阿盟对自己没有立即扯下骨牌,将之扔掉而感到后悔。
      非常非常的后悔。

      坎曼尔阿依(坎曼尔:月亮;阿依:月亮-为润色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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