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53、水龙吟宴（四）

　　朱游裳从官邸里出来，听了朋友一席劝慰，他暂时放弃了继续调查这群入侵者的事情了。
　　听那朋友说的，饶是他这个经历颇多危难的人，也是冷汗直下。没想到来这里的势力有那么多股，其中还有令大雲北疆兵民闻风丧胆的“朔气金狼军”，若是与之冲突，即便翡阳高手如云，也未必能够保此地安生。
　　对于大雲人而言，“朔气金狼军”不是人类，而是妖魔。
　　当他们在深夜里发起突袭的时候，黑夜掩藏他们的身影不显，却叫人看到他们金色的狼头纹身。
　　他们打马而来之时，别人看到的就是一群耸动而来的金色狼群！
　　他们的眼睛也是金黄色的，没有眼白，跟昆虫复眼一般！
　　每次金狼军皆是一骑当先，在最前线像花匠剪花，屠户宰肉一般，流水线地切割我大雲士兵，长驱Zhi入，所向披靡。
　　所以归来的时候，他也不再停下来探看或套消息了，笔直而走。
　　但他的目光习惯性的保持着围观的状态，抓捕着重要信息。
　　他看到前几日，被少年上之盟救下的虎女独自走在街上，目光不安浮动，手按着胸口，看起来紧张而鬼祟，往安谧无人的街巷深处而去。
　　朱游裳不知不觉跟着走入巷子，半晌停下脚步，犹豫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探，看过的生生死死数页数不尽，朱游裳的好奇心日渐减弱，比起寻常人还是要强盛，此刻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最终他还是进去了。
　　街巷只有零星的破灯笼，在幽幽晃动，前方黑漆漆的，好似野兽的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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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龙吟会”，此名乃北宫青阳亲口题下。
　　青阳盟主极是喜爱雅词豪调。水龙吟，词牌名也，多成浩荡之音。
　　此外，取此名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这些大桌，要不断上菜。每个人面前皆是一个大盘，里面装着同样的菜肴，如此便可不用抢食。过了不久，这盘子就会被换下去，换上别的菜式，不断重复。由是，于宴席之上，菜肴美酒，如水龙游走。
　　这样的技巧，减少了斗争，至少没有办法借着筷子打架，大部分人吃喝得前所未有的畅快，除了本来就有仇的人……
　　既然有仇，那么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没有理由也要制造理由。
　　中原人士多会看在与会掌门长老的面子，不滋生事端，但是边疆人士却是要随意得多，他们多数都被归类在“邪门歪道”之上，不管事实如何，反正都被当作贼人了，名声反而不重要了，随性之至，鲜少顾忌，倒是省了些两面三刀，少了些伪面君子。
　　古人从来不阻止男子喝酒，即便这个男子还未及弱冠，自小喝酒的会被当作“英雄”的节奏。上之盟倒是没有出生泡酒坛子的经历，从小喝的是酒糟，但不妨碍他现在成为了一个小酒豪。这跟她嗜酒如命的夫子，风清夜脱不了关系。
　　　风夫子说：“你要成为一位名士，就要学会四件事情：吟诗、作对、纵歌、喝酒，其余的，琴棋书画不过都是点缀。四件都会了，即便你是个草包，也有人信你继承了魏晋风流！”
　　风清夜还特地想了方法，培养个人酒品，让上之盟即便喝醉了，也能坐到：脊梁笔直、头颅高抬、神色清明、举止正常、谈吐自如。
　　风清夜本人酒品不好，其实有装疯卖傻的成分在里面。自己不想清醒的人，连醒酒汤都作废。
　　但人喝醉前后差别是不可能没有的，严重的就会心性大变。风清夜能训练她的，也不过是看起来与清醒时候无异，但酒精造成内心收放差别，基本阻止不能。
　　上之盟被马崩灌酒灌过头了，豪情的壮汉看“小弟”这般能喝，越发欣赏，灌给没完，不停鼓励，接着二人开始拼酒。由于经过了训练之后的上之盟，看起来比喝醉前更加精神，除了眼角桃花色越发繁茂绝美以外，毫无异样，所以伙伴们居然没有人阻止她。
　　喝了酒，本就好动的阿盟就完全坐不住了，搭着“大哥”马崩的背膀站起来。脚步平稳地走向西边的桌子。这宴会进行到了酒酣时刻，注意少年的基本没有，只有月漓奇怪地看了过去，然后跟着走。还有其贴身护卫武舒也二话不说跟了过去。
　　上之盟远远的就看到彩虹色兜帽了，那是她来翡阳交的第一个朋友，嘉川。
　　她端着酒壶就去找呀找朋友了。嘉川坐在椅子上就谁都看不见他了，又不能坐在女人怀里，或者桌子上，所以他坐在了古丽罕的肩头。
　　古丽罕给他殷切而贴心地喂食。嘉川习惯了也没有说什么。
　　“哟诶～嘉川！”阿盟招财猫般打招呼。
　　这少年真奇怪。盯梢这桌的范谷雨心说。
　　嘉川点点头，“你怎么来了，这里有些冲突，你还是回去吧。”
　　阿盟环顾一周，就见到了一圈儿打扮怪异奇特、不重样的人，觉得分外新鲜有趣，她就喜欢开她眼界的，高兴地道：“你这边甚为有意思，我不走了——喂，给这边儿加张椅子！”她呼唤随侍的北宫府小厮。
　　范谷雨：第一次看到往魔教桌子上凑的人，好神奇，这是不要命了么？
　　椅子很快被拿来，但是嘉川身边坐着两个人都纹丝不动，似不愿意让座，其他人也没有对一个中原少年表示热情。场面就冷了。
　　阿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搭在嘉川右手边的男子的肩膀上，掌下衣料是从未见过的蜡染蓝白色，跟黄河儿女的扎染有些相似，阿盟道：“兄台，可否给小弟挪个位置？你戴着的帽子可真好看～”
　　此人明明为男子，却头戴着经典的西江苗族女性银帽，双银长角蜿蜒戳天，重叠盘旋的银质吊穗，头一扭就“刷啦……”作响。
　　男人扭头望向少年，此男眉目生春得，一点儿不比阿盟这伪少年差。他声音细如妇人，意思却不友好：“凭何？你要想坐，就去找那边的。”他斜眼向嘉川左边，这一眼魅得叫男子心颤。
　　上之盟不假思索地“哦”了声，就抬手要转而搭在嘉川左手的女人身上，可嘉川及时出声：“古丽罕，救他。”红发的古丽罕即阻止了阿盟的动作，将她的手提捉住。
　　“？”上之盟懵然，她醉了，露出了罕有的无辜。
　　“你也就好运气，差一点就翘辫子了还不知道！”古丽罕没好气。
　　范谷雨默默点头：要是他一念之差先去碰那女子，他现在就已经是一潭化尸水了。
　　“什么意思？”
　　古丽罕：“这个……”她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
　　嘉川左手边，坐着的女人，青面红唇，气态诡谲，黛紫紧衣，身形妩媚，年二十七八。她神色冷漠，平目望来，道：“吾为‘夜阑堂’首席弟子——胡紫陌。”她缓缓吐字，似念出了爆炸性的名号。
　　可惜，初生牛犊的阿盟压根儿不知道这门名人名都意味着什么，笑靥如花道：“久仰久仰～我为江左少侠，上之盟～”
　　阿盟以前就有语气不真诚的毛病，这口气根本不把人家当一回事儿。
　　胡紫陌皱皱眉，却沉默。她旁边，模样俊俏，神色阴郁，年十五六，的少年冷眼：“无知无脑，你如何混入此会的？你派家长何其不称职，放头笨猪出来闯江湖！”
　　这少年何其毒舌气人，但上之盟却觉得好笑，并对之格外欣赏，毕竟讨人厌这方面，她可是“曲高和寡”啊！
　　阿盟侧头回敬：“我师爹称不称职，你说了不算。至于我是不是一头猪……当初我在武夷宫的照妖镜前一照，也真吓了一跳，里面居然是个猪头！”
　　阿盟故意话说到一半，那阴郁少年奇怪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骂自己，扭头与之对视。
　　阿盟得意挑眉，“后来我一问那道士，他告诉我，去前世是位元帅，名天篷～”
　　“切！”少年不屑，却是笑了。
　　少年的地位比那首席弟子，更好，他对她说：“给那猪头元帅让座吧。”那胡紫陌就二话不说，挪了挪位置，不过是往嘉川那边去，叫阿盟只能坐在她和少年之间。
　　其实每个客人之间都可以再塞下一个人的，只不过为了礼貌，阿盟才叫人挪位置，不然你随便插来，可就招人讨厌了。也幸好，她有这礼貌。
　　“你离紫陌远一点吧，若你不想被她身上的毒气熏亡的话。”
　　连靠近都会死，若是刚刚手那么一搭。饶是有狗胆的阿盟，也是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