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52、水龙吟宴（三）

　　上之盟对糟糕的情况情有独钟，似乎别人越是不喜欢她，她就越起劲儿。
　　她率先撩着袍子坐下，她对左手边的黄髯落拓汉子，晃手道：“你好啊～”
　　走江湖的好汉，面对好意，下意识的点点头：“你好你好，小兄弟……诶不对啊，你小混蛋，听说你欺负了鱼雁仙子，可是当真？”
　　上之盟将桃花眼瞪成桃子眼，比谁都吃惊道：“有这样的事么！我怎么不知道，谁能忍心对那么如花似玉的仙姑下手啊？那可罪过了！”斟了两杯酒，自己呷一口，顺手给黄髯汉子一杯，“你说是不是？”
　　落拓汉子缺心眼，喝下那酒，立即将人当朋友，“是是是，我就说哪儿有男人会对沉鱼落雁的仙子动手！就算是少年也一样！”
　　上之盟对面的高鱼雁气得发抖，阿盟扭头，发流泻，“师父师爹，阿漓，你们还不坐下来？”
　　月瑾玉摇摇头，还是坐下了，其他人随之。
　　“大崩，你别听那混小子混淆视听！与我们洛神派为敌的正是这小子！”高鱼雁指。
　　落拓汉子闻言将酒杯重重一放，低头对阿盟吼叫：“臭小子你蒙我！”
　　“就蒙你怎么了？”阿盟转着酒杯，对之展颜“大崩，嘿嘿，你叫‘大笨’是不是？名字取得不错，人如其名！”
　　黄髯吹胡子，卷袖子，长刀立地，气道：“本大爷可是‘力拉山崩’马崩！太行高粱走山刀派头头是也！小儿欺我仙子，辱我姓名，我定要给你个今生难忘的教训！！”
　　太行是行动地域，走山是通过山路走镖的意思，“高粱”才是派名。
　　“高粱派？”阿盟不惧，反而笑问其他人，“有趣有趣～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有粳米派、小豆派、小麦派、大豆派、黄黍派……芦粟派？”
　　　阿盟将五谷杂粮念了个遍，意在嘲笑这名字土气，人们开始只不过脑子晕了晕，但不巧，阿盟最后说的一个正好讲中了。
　　梅花鹿斑（鹿胎缬）扎染衣裙，麻花辫儿的黄河女儿家，拍桌而起，“小兄弟，你对本派的名字有何指摘？”
　　她周围五六个同样扎染衣裙的女子应声：“就是啊，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娘揍得你满地找牙！”等等。
　　她们为“芦粟船侠组”，成员具为女子，在黄河流域上做些走镖、剿贼的工作。站起来的是她们头儿，王素眉。
　　船侠女心高气傲，平时惯与人呛声，即便只是笑了笑她们派名，也要激起群愤。
　　她们俱是艰苦讨生活的女子，跟洛神面上热络，但内心对娇气受追捧的洛神女不大感冒。可阿盟却随口就将她们也拉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陈崩、王素眉、高鱼雁都像要吃掉少年阿盟似的，狠狠的瞪，释放着恶意，但是少年似忽然不觉，慢条斯理地吃着身前冷盘。
　　吃着吃着，她抬头环顾问道：“你们都喜欢站着么？盟主家的菜肴还挺不错的，你们姓五谷名杂粮的，怎么能那么挑剔呢？”这又是犯了嘴贱。
　　连月炎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了，绕过哥哥的背部，拉拉阿盟的衣角，“别刺激他们了，吃你的去！”
　　“哈？”阿盟挑眉，故作不解，“我今年不过十四五，这些大哥大嫂莫不是还要宰了我？这可不侠义呀！”
　　他姥姥的，这当然要被说成以大欺小咯！上北长老桌已有目光怫然扫来了，三个大人憋红了脸，忍而不发，悻悻坐下。
　　马崩低声恶气：“小子，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我们镖师可不是你以为的大侠君子，揍你个小鬼不带商量的！”
　　“哦哦哦”阿盟边吃边点头，嘴巴露着个大干虾尾巴，“好怕好怕”
　　这口气神态都太敷衍了，马崩握着大刀的手就是一抖，差点没忍住要将人劈了。
　　但阿盟丝毫不知死活，给马崩的碗儿里添了只大虾，马崩莫名其妙：“你莫不是要讨好大爷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阿盟摇摇头，略微含糊道：“你看你头发枯黄，定然是少了营养，给你补补呗。追姑娘需要魅力啊，你实在太丑了，她根本永远不会答应嫁给你。”她眼角瞥向高鱼雁。
　　“你、你、你居然！”马崩上气不接下气，疑似要气绝。
　　连月漓都以为这人生气了，毕竟人都是在意外貌的，通常连取外号都要避开外貌特征，否则容易被当成侮辱。
　　月漓淡淡帮阿盟说话：“马师傅，阿盟只是好心，若得罪了，请多多包涵，他不过初入江湖。”说得倒似老江湖，其实自己也第一次出门。
　　那马崩抽抽鼻子，垂头吃着那干虾，低声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阿盟咬着鳗鱼回答：“吴哦么？我哦叫‘上之盟’，江左的上之盟！”她没有报出父亲的名字，而是
　　——用自豪的语气述说着，自己尚且无人知晓的大名。
　　马崩吃完大虾，顿了顿，而后重拍上之盟的肩膀
　　——大笑道：“好，上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以后到了太行，我罩你啊！”
　　众人惊呆，纷纷不解，这神展开？
　　山刀派真小弟犹疑问：“大哥，你这怎么了？这小子何德何能被罩？”
　　“对啊，头儿，你刚刚不是还想要整他的么？”
　　“大哥，高仙子在剜你呢，你不是想娶她么？”
　　马崩随手一挥，“娶什么娶，那娘们儿左右也不过把我当冤大头！”
　　高鱼雁脸一沉，但马崩说的不错，她的确将人当钱袋和枪来使用。
　　阿盟也对这展开不理解，漂亮的眼睛里有些懵色。
　　“哈哈～”马崩高兴地在她背上拍啊拍，“这小子跟我老｜母一样，是个好家伙！”
　　阿盟觉得听着怪怪的，前面半句也算夸奖吗？
　　其实是这样的，头发黄是缺钙，吃虾刚好补钙，陈崩常年走山，吃的都是粗粮面饼，他老｜母疼惜他，每次他回来，过去都是要煮蛋炖肉，富起来后换成一盘虾。
　　老｜母说：“多吃点儿，听城里人说，这玩意儿能让头发乌黑油亮……”
　　马崩就会道：“长得漂亮顶啥用！”
　　老｜母说：“我老啦，没啥希望，就企盼我儿能给我娶个媳妇儿，我就能安心地去咯！”
　　马崩总是什么都不说，因为他心里有个高不可攀不肯下嫁的仙子。半年前，他老母老死了，再也来不及看他幸福成家了。
　　好巧不巧，上之盟戳中他心中的柔软，仔细看他吃虾的时候，泪光闪闪的。其实他前头想说的是：“你、你、你居然感动了我！！”
　　上之盟还无意中点醒了他，高鱼雁算什么，会给他大虾吃么？会嫁给她么？凭什么让我鞍前马后，她凭什么！
　　马崩提了壶酒，要与上之盟干了，后者自然不会拒绝，付之一笑，二人竟成了朋友。
　　肆意妄为，满口胡说，得罪人无数；真心相待，坦率直言，朋友满天下。
　　此二者，上之盟皆为之。是故堪称奇人也。

　　江氏弟子：这江湖，蜀中三峡有尼姑，江南丘陵出道士，雲中五岳满和尚。漠北武士如苍狼，吐蕃喇嘛如藏獒，南疆魔教如毒蛇，西域异教如魍魉。此外，武林盟主在古城翡阳，魔教提督在雨林双熄。而水盗、沙盗、山匪、小偷、小贼、骗子、杀人犯……；镖师、神探、大侠……；基本遍及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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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桌的船侠、镖师都是豪爽人，若是交恶，那也不过是吵架、斗殴；但南疆桌的魔教、毒门人交恶，那就糟糕了。宴会快开始了，大管家匆匆赶来，就蹲点观察南疆桌。
　　西左“西域南疆”一桌——
　　太极剑派，是“太一玄真教”陨落之后，在昆仑山建立起来的，走向是正派，但是在江湖上还未建立起威信，听闻其弟子做事斤斤计较，名声不怎么样。
　　两个“教”。对于中原人而言，只要非道非佛，信仰不同，皆为邪道魔道。奇特的是，“莲花圣母教”这一代的“圣母”是个男人；“神彩教”这一代的教主是个幼儿。
　　“噬罗寺”是僧侣的门派，也走正道，可惜武功狠辣，杀孽深重，其僧皆以“修罗身”去消灭世间罪恶。
　　“泯心阁”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之一，建立在横断山脉某处秘址，只管理南疆那块的事务，未曾染指中原。
　　杀手是职业，并非邪门。买凶杀人，是江湖人默认的事务，不会受到责难。人们通常关心的不是什么门杀了自己人，而是关心什么人买凶。可客户的身份都是秘密，也有人特地讨好杀手的，只为了套出买凶者的身份。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并未来人，一个是“日月盟”，听说处于分裂期，内乱了十来年，目前估计没有精力参与这种会事；一个是“月曼坦”，这是跟影子和风一般的存在，听说很多正派下黑手都是让他们代劳的，虚实难说，可能根本不存在，他们实在太神秘了，不来才是正常的。
　　——互相有仇的不是这些人啦，若真的有派与大派之间的问题，那么估计现在已经不是吃饭的时候，而是世界大战的时候了。
　　毒门“夜阑堂”是后起之秀，现今大有要压蜀中“唐门”的势头，以诸多绝无仅有的苗疆蛊毒为杀手锏，基本可怕得没有人敢接近和惹恼他们，或许是这里面最凶残的一派。　　盟主也是不得已才邀请他们的，此前毒门来使说：“同样是以毒为器的门派，凭什么唐门就能够位列高座，而我们却连会都不能参加？此等不平之气，我堂主只怕咽不下。”
　　只是“基本”而不是没有，南疆云南游侠百里家，就得罪了“夜阑堂”，后果死惨死惨的。
　　大家长百里望云死法惨绝人寰，据说那铁铮铮的汉子，是整整惨叫了一个月才死去的，死的时候身体腐烂了只剩下骨头，他亲自看着自己一点点朽烂。
　　其长子百里歇，据说被整得不男不女，成了双｜性人；其女儿百里蝶，被毁容，从美人到丑鬼。
　　百里家是南疆某村落的掌管者，那个村落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据说村民一个接着一个，以可怕的方式死去，那村落成为了著名的鬼村，夜夜响着狼哭鬼嚎，僵尸出没。
　　北宫盟主不是爱自找麻烦的人，明知道百里家跟夜阑堂有仇，自然是不自愿将两边都请来，他再长袖善舞，也不可能让死敌成为朋友。
　　百里氏是汉人，祖先是江南大侠，归隐于云南。所以若要向西域南疆示好，选择他们最好不过。所以每次大会，本宫都早早向他们发帖，今年也不例外。他今年给夜阑堂发了贴纯粹是被迫，是后来的事情。
　　此前，他已经修书给百里氏，借口游说他们不要过来，但是他们族地跟夜阑堂本营很近，他们一定听到了风声，所以还是来了。
　　在门口接到这两人的请帖那一刻，管家是两股战战，不敢放进去也不敢阻拦，幸而有盟主救场。此前盟盟主特地嘱咐：“他们打起来了很正常，你的眼睛应该看他们喝酒吃饭，叫他们多吃点儿，这关系到他们对我们的满意程度。”
　　“我当那桌的酒官？”管家瞪眼，正式的宴会，酒官不管秩序，劝酒。
　　“除了你，府中还有人有胆靠近哪儿？我看好你哦”盟主拍拍他的肩膀，笑过。
　　管家觉得只是观察加劝酒，不劝架的话，自己应该有生机的，就揣着苦逼脸过来了盯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