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撩月影》画柠檬心

9、第九回 送

　　“青儿，你在吗？”桑芯敲着玫徊小筑的门。
　　“不在不在！”
　　“嘿，你是不是昨晚酒多了，还没醒？”桑芯说道，“再不开门儿，就没门儿了！”说罢，伸了伸腿朝门踢去。较快要踢到门时，门开了。
　　“咋了，还在耍酒疯？”桑芯问道。
　　只见百里青坐在床上，半扇帷帐拉下挡在身前，枕头被子衣服在地上乱摆着。
　　“怎么了？”百里青用手指卷着头发懒散地问道。
　　“吃午饭啦！”

　　目光呆滞，继续卷……

　　“行了，别卷了，本来就不长。”桑芯拾起地上的白丝披里衫披到百里青肩上，“快起来，他们都在等你。
　　“谁等我？”百里青慢吞吞的穿着衣服,惺忪的睡眼半睁着。
　　“除了我们仨，十七，就剩下那个翟景笙和张晓凡。”桑芯又把地上的粗布外套递给百里青，“你说你，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为什么整天穿着这件粗布衣裳？”

　　“懒得洗其他的——”百里青伸了个懒腰，“哦，那两个货色为什么在玉兰山？”
　　“说是有件事要亲口对你说。”
　　“肯定没好事！”百里青把头发扎于脑后，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芯儿，那个李陌辉在何处？”
　　“陪着吴先生转悠，后山此时应转完了……”桑芯打开窗户。
　　“不知道他们何时启程。”百里青撩起一旁水盆里的水洗了把脸。
　　“谁知道。你该操心操心今后如何在酒馆里喝酒了。”桑芯坏笑着。
　　百里青瞪着眼睛看着桑芯，脸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入水盆：“什么意思？”
　　桑芯掀起被子叠好：“昨日的送别会上，虽说来的都是自己人，但不能保证不走漏风声，说不定江湖上已有人论着你的事了。”
　　“论吧论吧……“百里青擦着脸。

　　李陌辉跟在吴敬则后面，穿过树林，越过小溪，游离于怪石溶洞。虽然之前已经偷偷在玉兰山里转过，但此时李陌辉心里已满是惊叹与佩服。惊叹自然的鬼斧神工，佩服百里氏先辈的智慧。一石一水，一草一花，无不透着灵气，是个颐养天年、陶冶心性的好地方！想必，有些人一窥探这个地方很久了。

　　院子里，灶房。

　　“说说，账房先生和羌旗寨长弟子来玉兰阁有何事？”百里青走进门便向门里问到。
　　“哈哈，这……”翟景笙挠着脑袋壳。
　　“百里，咱们几个关系如何？”张晓凡一手搭在翟景笙肩上，一手插着腰。
　　“一般一般。”百里青说着绕过他们，径直走到灶台跟前，打开笼盖，拿出个馒头吃起来，“菜呢？”
　　“一般一般？我们仨怎么说也是酒逢知己的情谊。”翟景笙愤愤的说。
　　百里青没有搭理。
　　在一旁的十七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杨洁和桑芯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晏凌扭头看着窗外。
　　“菜？哦，我俩方才吃了，剩下的饭渣儿……给了你的下属，他们……拿去……喂鸡了。”张晓凡声音渐渐变弱。
　　“喂鸡了？”百里青问张晓凡。
　　“……嗯。”
　　“你俩到底是干啥来？”百里青不轻不重的嚼着嘴里的馒头。

　　张晓凡推推翟景笙，翟景笙憨憨的说。 “昨日我听你的属下说，昨晚你设宴为吴先生送行，酒水是虚若桃，味道甚美，想来讨上几杯。”

　　百里青搓着手里的馒头，其他人便看到一团松软的白色变成一个球。

　　“百里，还有酒么？”翟景笙问到，他是个迟钝的人，“你倒是吱个声，还有么？别一直捏那馍馍。”
　　“翟公子——”百里青停下手下的动作，“为何与张账房来玉兰阁用午饭？是羌旗寨与缺粮断水么？还是这几天没聚在一起比划比划，你俩心里痒痒？”
　　“百里，酒——”
　　“啊，百里我俩只是来转转，只是讨几口酒喝。”张晓凡赶忙打断翟景笙的话，生怕他再说些什么不讨好的话。

　　“酒？没了，你俩此时要么快快离开这里，要么……”百里青走向两人，而三剑和十七都把自己撇的远远的。
　　“要么……干啥？”翟景笙依旧憨憨的问到。
　　“兄弟，咱俩快走吧。”张晓凡已把翟景笙拽着，做出逃跑样，“快跑啊！”张晓凡看到百里青举起那个捏好的馒头球。
　　“跑啥？百里，你要干啥？”翟景笙扭过头看着死拽着他的张晓凡，又回过头直愣愣的看着百里青。

　　“我要让你俩尝尝我的面球是啥味儿。”百里青把手中的面球抡出去砸向两人，砸中了张晓凡的脑门。只听得“哎呦”一声，张晓凡已坐在地上捂着脑袋。
　　“百里，你生气了？不就是吃你几口饭，喝你几口酒嘛。你不是要比划比划么，来，爷就跟你比划。”翟景笙挽说着便挽起袖子。张晓凡已经不能说什么了，他不知道百里青今日吃了啥，火气这么大。反正他们惹恼了百里青，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他已经做好挨毒针的准备了。哎，要怪就怪有一个翟景笙这样的拜把兄弟……

　　就这样，当翟景笙满脸满屁股扎满针眼时，才拖着满脸满屁股扎满针眼的张晓凡狼狈的离开。

　　“青儿，你今儿怎的了？”杨洁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问到。
　　“不怎的。”
　　“那为何对他俩那样？”桑芯问到。
　　“若你没吃早点，看一早的账本，之后看到那两个货把你的中饭给吃了，渣还喂了鸡！你不窝火？”百里青愤愤的坐下。
　　“窝火窝火，可你真的看了一早的账本儿？”杨洁打趣道。
　　“真的。”百里青认真的点点头。

　　“嘎——嘎——嘎——”屋顶有乌鸦飞过。

　　其实，百里青一早上都在纠结昨晚的事。

　　“昨晚，你干啥了。”杨洁趴在百里青背上，用手扯捏着百里青的脸蛋儿。

　　“没干啥，昨晚喝那么多，倒头就睡了……真的。”百里青真诚的点了点头。打死也不告诉眼前这几个人昨晚她干啥了。
　　“谁信！算啦，你肯定是跑到哪个地儿撒酒疯了。话说，那两个货受了你的毒针真的没事吗？”桑芯看向外边。
　　“没事，那些针上只是蜂毒，顶多肿几天。”
　　“那就好，别一针把人命给要了。”
　　“昨晚的事只有山中的人知道，也叮嘱过下属不能外漏，是谁告诉张晓凡他们的？揪出来问问。”桑芯坐下来。
　　“算了。”百里青从杨洁的魔掌下逃出。
　　“算了？看来你这个主子对下属太好了。”一旁的晏凌说到，口气很冰冷。
　　“凌儿说的对，你该管管了。”杨洁也做了下来。此时厨房一阵沉默。

　　“管，那得慢慢来。那……桑芯，留你一个半月时间。”百里青又从笼里拿出个馒头。

　　“一个月？做什么？”

　　“整理玉兰阁花名册，玉兰山和各地分舵所有人，时限不超两个月。”
　　“好。但只有我一个人么？”桑芯问到。

　　“吱言会帮你。”百里青的馒头已下肚，抹抹嘴后起身又看着杨洁，说:“洁，你差使下属去买些桃树苗，枝繁叶茂、花期长者为优，要种满玉兰山下。届时我会给你一张图你只需按图种树便可。”

　　“好。”杨姐知道，百里青又开始整些奇怪玩意儿，只不过这些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管教总舵的弟子就靠你了。”百里青悻悻的说。
　　晏凌瞅了百里青一眼，没办法谁让自己长了张冰山脸，不擅嘻笑，不易悲怒，用来管人最好不过。

　　“青儿，我们有事可做，你嘞？”杨洁问到 。

　　百里青笑笑，说到:“看账本……别这样看着我，账本不是谁都能看的，几十商行呢。”看来，等她们干完事，得好好犒劳犒劳她们，不然哪天又把大醉的自己扔在酒馆了。

　　“等先生离开玉兰山时，你们就行动吧。”百里青准备离开，但又停下脚步:“十七，你的话，玉兰山的饭就拜托了……还有，以后把我跟紧点……”说完便闪不见了。

　　正在擦桌子的十七还在发愣，百里青的那番话，她不只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必须得按说的做，做好饭，跟紧百里青。

　　再说李陌辉。

　　已经到了傍晚，吴敬则已经领着李陌辉把玉兰山主峰快转完了，虽说李陌辉身强力壮，武力高强，但毕竟久居市井，这一天走下来已满身是汗。而吴敬则却像孩童般皮顽，不知乏累。
　　“主峰已转的差不多了，那后山和偏峰就不去了，那里崖石磷峋，地势怪异，且湿寒瘴气遍布，老夫去了定是受不了的。”

　　“一切谨遵先生。”李陌辉拱了拱手。
　　“别那么生分，明个一早就要回京城了，路上就要靠你了……”吴敬则随后领着李陌辉朝着院子走去。春日花香正浓，嫣紫姹红，草木新绿冒吐，山中的一切都表达着对这个季节的感谢。

　　……

　　今夜还是星光璀璨，晚风和煦。杨洁在自己的房里数着买树苗的钱，桑芯整理着上路的盘缠，晏凌已经进入梦乡。

　　草阁的门，紧闭，玫徊小筑的门，紧闭。
　　草阁里，灯影微弱，玫徊小筑，一片漆黑。

　　“你们最近如何？”
　　“一切都好，只是江湖上关于主子的闲话甚多。”
　　“闲话，想想也知道说的什么。一个十六岁少女独掌百年名派玉兰阁，如此荒谬事，江湖怎能不起波澜？除了有关我的，还有很多吴先生的吧。”
　　“是。”

　　“你们有事要做了……先把灯点了，我想看看你们。”
　　“是。”

　　玫徊小筑里亮了起来，窗上印拓着几个人影。
　　百里青看着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影，各个结实康健，百里青便安心的说到:“明日，先生就要走了，你们务必暗中紧紧盯着，直到他进入皇宫见到皇帝……先生的性命我就托付给你们了。此外，桑芯要去分舵办事，你们抽几人跟着打打下手。就这些了。”百里青拿起茶壶倒了六杯水，递给了面前几人。

　　“喝吧，突然把你们招呼过来，挺过意不去。”百里青坐下来低头说到。
　　“主子，为你办事，肝脑涂地也值了。”一个身形较壮的人放下杯子，磕头说到。其他五人也放下杯子，“嗵”的一声也齐刷刷的把头磕在地上。
　　百里青扶额:“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这样，这间屋子的地儿都修过好几次了。”

　　对面的几人不好意思的起来，端起水杯喝起水。

　　“你们几个给其他人通个信儿，两个月后，我欲昭告玉兰上下……”百里青说着停了下来，其他几人都停下动作，睁大眼睛看着百里青。

　　“昭告玉兰上下——你们的存在。”

　　“噗——”几个人嘴里的水喷了出来:“主子，这——”一个较为瘦小的赶忙问到。

　　“你们跟着我也有好几年了，要报的恩情也报的差不多了，我想让你们真真正正的成为我的属下，只属于我百里青一个人的属下，所以我要让你们站在白日下，让他人知晓，敬重。那……你们可愿意效忠于我，直到我死……”百里青坐端了身子。

　　那几人先是一愣，接着齐刷刷的把头磕在地上，发出更加闷厚响亮的声音。

　　“愿意，我们一百人全都愿意，我们做梦都不会梦到我们还有站在白日下的日子！主子我们发誓，我们一百人誓死效忠于您！”

　　六人的头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下，看的百里青心里难受:“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只不过，你们不要把头磕的那么惨了。”

　　“是……主子，这是我们族人最高的敬意，这是我们决心与勇气，声音越响亮，心意越强！”一个个头较低的人说到。

　　百里青刚想扶额，但房顶上接二连三的想起了“嗵嗵嗵”的声音，各个厚实响亮。

　　“谁能告诉我，上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声音较粗的说: “我们一百人全到齐了，其他人全在屋顶，请再次接受我们的忠心。”接着一阵“嗵”声后，百里青听到了屋顶瓦当的破碎声，和木头开裂声。

　　“之后把你们的名字都告诉我，我好称呼。嗯——你们去歇息吧。”百里青打了个哈欠。六人欠了欠身子准备离开，百里青又看开口道: “等等！今晚把房顶修补好再睡。”

　　“……是。”

　　“马车，良驹，干粮盘缠，衣物……”百里青细数着眼前所置之物。

　　终于要走了，看着水面竹筏上的渐渐明晰的身影，百里青握紧了手里的马鞭。要下山，先要顺着夹在玉兰山与藤薇山之间的玉带河水流漂到山外，如此才能安全出山，若否，将迷失在两山之间，成为兽禽之餐。百里青和三剑此时在河岸边的驿站里收拾着吴敬则的行囊。吴敬则的行囊里多半是书籍笔墨，再者是银两。

　　杨洁调侃：“先生，若这书墨和银两同时掉水里，你要捞那个？”

　　吴敬则上岸后回答：“都不捞。”

　　“为何？”杨洁问道，其他人也都侧过脑袋等着吴敬则的回答。

　　吴敬则捋了捋胡子，抚了抚马的背说道：“书上的字已全再这里。“吴敬则指了指额头，“要那些东西也是累赘。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留恋。”吴敬则又抚摸着马的头，马儿的神情变得很舒服，鼻孔里喘出阵阵粗气。

　　“若为了身外之物，丢了性命，那可不是教了我十年的先生。”百里青看着吴敬则说道，而吴敬则依旧笑笑。
　　朝阳的光辉铺满大地，照的吴敬则的胡子金光闪闪。百里青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真的老了。身姿已不复挺拔，变得驼背单薄，脸上已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褶子，整个人像被什么压着，很重，很久……荏苒已去，而眼前的这个人将背负的更多。

　　百里青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
　　“先生，车马行李已备好，是否此刻上路？”李陌辉牵着缰绳。

　　“上路吧！”吴敬则甩了甩袖子，登上了马车，在掀起车帘时，吴敬则停下了，朝着百里青说了一声：“丫头啊，按自己的路放开胆子走吧，没人会拦你了。”说完便进入车内。

　　“丫头！”久违的称呼！吴敬则第一次拉着她的小手时，说了声“丫头，你爹娘死了，以后得听我的。”他总是“丫头”“丫头”的叫着，呵斥着，安抚着。不知何时开始，她听不到“丫头”这个词了……这个让她感到心安的词。

　　“先生……”百里青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禁闭的马车，只能将话咽进肚里。

　　“嗯……那个……”李陌辉的声音打断了百里青的思绪。
　　“什么？”
　　“鞭子，你手里的马鞭。”李陌辉挠了头。
　　“啊哦，给。”百里青把马鞭递给李陌辉。
　　“——告辞了。”李陌辉转身登上马车，“啪”的一声，鞭子抽打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随后被一阵马嘶声盖过。车轮转起，马车驶向了远方……

　　“着这样走了……”桑芯抬头看着天 ，嘴里喃喃。
　　杨洁的拍了拍百里青的肩，眼睛却没有离开马车。桑芯头一直低着——从吴敬则上了马车之后。

　　朝阳的光变的刺眼了，鞭子声和马嘶声已经消散，一切又重回平静。百里青此时想哭，想把对吴敬则所有的感情都哭出来，可是哭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去哭？

　　“走吧，上山。我交代的事别忘了。”百里青跨着大步上了竹筏，三剑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杨洁没有像往日那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桑芯也没有笑嘻嘻的参合，晏凌依旧面无表情，若摸摸她的金冰剑，会觉得剑身别平日冰凉许多。百里青一人撑着竹筏，她也没有出声，因为她的喉咙堵得慌，发不出声。回到了小院，小院静悄悄的，时而响起鸡们发出的咕咕声。百里青仰起头，看着四角的院子，看着天空，心中顿感茫然。朝着天空吐了口气，无意间瞥见苍央顶——许多白点聚在那儿，仔细看看，那些高的地方已有许多点聚在一起，时不时还动动。
　　“哪些是……”
　　“是人！”
　　四个人很惊讶，于是使出轻功，奔向苍央顶。来到苍央顶，四人心里都“轰”了一下。她们看到玉兰山总舵的所有人都聚在高处，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老们也露面了。他们的目光都随着一个点在动着，那个点就是挪动在玉带河河岸上的马车。
　　所有人都在为吴敬则送行。

　　马车时隐时现，最后融于天地之间……而山上的人们依旧未离开。
　　“嗒——”有什么滴在石头上了。
　　“嗒嗒——”百里青衣襟湿了。
　　“嗒嗒嗒……”百里青终于哭了……
　　她有理由哭了，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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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马蹄声使得路途不那么单调，驾着马车的李陌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哥哥——”车后方有人在喊，李陌辉回头一看，一个衣着褴褛，拄着树棍儿的人在车后撵着，仔细一看，是阿云！

　　李陌辉忘了阿云。他现在疑问，阿云是如何出了那犹如迷宫的玉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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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时间没更了。。。
吴先生终于走了。。。。
下一章，会比较瘆人！！！不喜，请绕行。。
文文有些地方会别扭，但我会在以后慢慢改的。。
不管有人没人，我会一直写下去。
文里有好多BUG
提出来吧。
最近好忙……
十天之后 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