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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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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方其优的时候,正值乌金待坠,满园皆是血色夕光,交错着暗黑物影。色彩斑驳,气氛诡谲。如妖天方寸,魔地咫尺。
抄手游廊的一不起眼的转角里,陷落似地,坐着一大红绫罗嫁衣包盛妆女子。重重叠叠的褶皱如海棠朵朵,包裹着她纤浓有度的身躯。她一动不动,眼神凝固,在日暮时浓重的光影映衬下,浑然似一尊栩栩如生的死雕塑。
原以为会见着一位素衣惨妆且病弱不堪的“西子”,却不料是个眉目精致却失去精魄的“妲己”。
“嫁衣……?”白韧不解。
方夫人痛心疾首,“已经七个月了!七个月,两百多个日夜!!她一直这样,穿着当初嫁给那混账的衣服,坐在这里等他!!”
太阳彻底沉下地面,最后的金丝在黑色天幕中苦苦挣扎,刺缠方其优的脚下。她呆滞的木头似乎被刺醒,低头望着日影,喃喃自语:“洞房花烛夜就要开始了,优儿要到房里等候夫君……”说罢起身,提着累赘的裙摆,迤迤逦逦离开。那拖地的大红色后摆,竟也似火狐尾巴一般。且问,只影向谁去?
白韧是为了询查而来。
若白韧是性格温柔的女子,说不定看在人家痴傻可怜的样子上,放过一马,但白韧显然不是。她的手扣住了雕兰门扉——然后对上一双木雕似的乌目。
乌目的主人一言不发,手也不晓得用力,却也不肯退出来。
白韧舍了抱拳礼,改为点头,“方小姐,我有些事情要询问你。”
方其优不为所动。
白韧来之前不过是想看看女子的身体如何,是不是被狐妖吸得容颜憔悴。却不料方小姐面色润泽,不死为身体疾病所困,反倒似心病所致。于是当下换下了话题。
“是关于卿九泽的。”
乌目转了转。
“据说卿九泽每个朔月仍旧回来找你,去布置了结界不许他人靠近,我想问,他对你做了什么?可是继续伤害你?”
方其优脖子微动,不知道想要点头还是摇头,眼皮垂下,掩盖了眼神。
有猫腻。
“他可是回来与你同房?”
方其优低下头,似害羞了,不久却见她抬头,露出苍白至极,脆弱至极的脸。
她低喃般道:“他回来说与我做夫妻……可是他碰了别的女子,怎么能说我是他唯一的妻?”她眼里没有泪,只有枯井、朽叶的意味。
白韧问了本来就打算问的问题:“你恨他么?”本来意思是,被吸食了精血,你恨这妖孽吧?我真的除了你不会念旧情有意见吧?如今一问,却又有了其他的意思。
凤冠摇摇,霞帔纷飞,如云的嫁衣衣袂在夜风里翻飞。胭脂泪、芙蓉面的女子,咬牙切齿地道:“恨,恨不得他死。”
白韧的灵魂震颤,弗如共鸣。
可你为什么还穿着嫁衣等呢?白韧没有问,因为她应该知道的。
她等的,她们等的,永远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丝幻梦光彩。
此时,夜色浸墨,玄云翻滚。
最后一丝光明也消逝了,只剩天昏地暗。
白韧和秦翰墨来到幽琼镇的时候才不过是八号,距离下一个朔月足有二十多天,时间余裕多得过分。
白韧的主张是死宅在方家,吃饱喝足,好整以待。她前世习惯了闭关修炼的生活,实在多风餐露宿的生活不感冒。
然而大师兄却是匹脱缰的野马,就爱乱窜,闲不住。
他严厉地说:“作为修道者,怎么能这么懒?不多走走,骨头都僵硬了,有再大的法力,也打不过人家,何况你这么弱!”
于是白韧被拖着扯着拽着绑着,拉去了周边地区,进一步调查。
他军师状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知道的越多,越有胜算。师妹你去问问那个姑娘,看能不能找出狐妖的弱点。”
这里是个草庐,那姑娘躺在一块帘布后的草席上,奄奄一息。
白韧白眼:“我之前问了,可是她说没有。”
秦翰墨说:“那是你问的方式不对。”
白韧经验浅,什么主意都难拿,干脆做甩手掌柜,“师兄厉害,师兄来问!”
秦翰墨不大意地朗声问:“敢问姑娘,那妖孽在床上,喜欢什么姿势?”
若不是他高额正气貌,简直就是妥妥的调戏!
姑娘呼吸一窒,剧烈咳嗽,哭喊交加,羞愤得几欲去死,“道长这是看不起奴家吗?奴家身体不洁,还是死了算了(liao)~哇啊啊……”
秦翰墨赶紧补救,“姑娘别激动,误会,这是个误会,我不过是希望知道九尾狐(在床上)的强项和弱点!”
九尾……强项?弱点?已经人事的白韧一下子想歪了,恶寒了下,怀疑其师兄的纯洁性了。
调查了十天,他们基本上把方圆百里这一圈儿都走了个遍。
如果秦翰墨就此满足了的话也就没什么事了,偏偏他得到了消息,南边一个较远城市里出现了妖狐的行踪,于是少不得又要走一趟。
白韧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下冰山受热爆炸似的,爆发了。
“大师兄,你有完没完!反正妖狐自己会来,我们请君入瓮即可,折腾什么!”她夹着冰渣的眼刀一道道飞出去,双手甚至掐住了秦翰墨。
秦翰墨居然没能躲开,憋得满脸通红,眼白有点翻,“师妹……果然是妖女……谋杀……亲兄。”
白韧凶巴巴地说:“亲兄个鬼,哪里有你这样的兄!”却松了手。
该死的,最后白韧还是跟着秦翰墨去了那琳琅城。毕竟,现在这种状况,实在不适合跟唯一的依仗,反目成仇。
七阶悬红,本来就是针对“炼气化神”阶段修者发布的,秦翰墨堪堪及上,白韧却还差得远。
必须加紧修炼了。她暗暗想。可惜的是,她过去靠的完全是百年如一日的勤奋,实在不晓得“突飞猛进”为何物,这实在令人忧伤。
秦翰墨也算可靠的了,至少这十日里并未有半分惊险。对他产生的信任的白韧,却没料到
——这一去,差点要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