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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指南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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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话了，好，那你要听听我怎么看吗？”
在很长一段沉默后，楼景深问道，唐贝点了点头。
“你爱他，不，应该说你崇拜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你和其他的队员都很崇拜他。”
唐贝的脸一抽，像是想反驳，最终又没有。
“你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会不喜欢他，他都比你们理解，但你们不理解....你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我没经历过...”
他试图跟他讲逻辑，但唐贝出口打断他：
“楼景深，我可没强迫你喜欢他。”
“你若不想和其他人住，那我们换一下，我那屋给你，申请批复下来之前，我和他挤一挤。”
完美的选择，楼景深应该说好，他张开嘴，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闭上——
就像他无法回答唐贝问的影视资料的问题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答应。
唐贝无不讽刺地笑起来：“别把自己摘太干净，你真一点意思也没有？”
虽然……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单单纯纯地做友好互助的室友呢？
楼景深无奈了：
“唉——这需要时间的嘛...我都不太了解你们，也不太了解他。
“指南计划，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这是唐洺唯一没有和他说全的东西。
“指南计划？”
“他怕你听了说他异想天开。”唐贝叹了一声：
“简单来说，就是你现在所见的一切，一比一复刻真实，在线上进行战斗模拟训练，小世根据训练数据升级战斗计划，然后指导现实作战...简单粗暴来说，就是进阶版的大数据预演预判。
他应该跟你说过这个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现在我们只能弄到这地步，然后你出现了，事情又出现了变化。”
所以唐洺简直他妈的爱死楼景深了，要死要活的那种。
唐贝还记得，从C大超算中心带回设备那天，地上天气不错，任务完成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暮霭下沉，生铁一样的天空露出来，那次任务死伤惨重，整个队伍气氛惨淡。
唐贝不知道唐洺是怎么说服罗何生同意搬回这些笨重的，耗电巨大的，搁当时没有任何实际效用的铁疙瘩。
可能因为此前一个小队的全军覆没让罗将军看到老式作战方式的致命短板，担心长此以往终会迎来灭顶之灾。长期缺乏新战略方向的破地战队最终会溃不成军，罗何生还有他手下那班人都会玩完。
人类不能经历长久的失望，一次过大的挫折都能打垮一个原本坚不可摧的人。
整个地下都靠场控装置□□，但科研组还没有摸透装置的运行机理，所有的稳定都摇摇欲坠，所有的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社会结构非常脆弱，一把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辐射的源头，场控装置的升级，地面生物异变的情况，一切一切，有太多未知...
而人脑的运算能力是有限的。
唐洺拒绝一无所知地死去。
所以，他必须修复那台超级计算机，为人类恢复一定的算力。
他要把以前破地行动累计下来的经验转化为数据，再由计算机统计分析以增加下次任务的成功率。
他要回到地面寻找异变的原因...如果外面是新大陆，他就要去画那张新地图。
“这就是指南计划。”唐贝说。
是痴心妄想吧？楼景深心道。
去开辟新大陆的人大多死在了海上，冒险吗？为了什么，前方没有财富，没有名誉，没有安稳，前方唯一确定的，就是注定的死亡。
无知太多，已知太少，未来已经浩瀚到令人生不出征讨的雄心，那到不了的尽头对每个远航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不见那一天的。”楼景深说出很多人都对唐洺说过的话。
“是啊。”
就比如唐贝，也曾忍无可忍地吼他，甚至戳着他的胸膛逼问他——
【你自己这里知道，能解决早在我们躲进地下之前就解决了，现在这样了，你还梦什么？
安安分分活过每一天不好吗？有今天过今天，不要想明天了，你他妈没活在明天，你他妈的活在今天。
萧家为什么不去考虑这事儿？罗头为什么不去考虑这事儿？要你做先知，要你逞英雄？他们给你啥了？要你为他们的事业添砖加瓦，要你为他们的长治久安劳心戮力？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你去啊？你当自己三头六臂还是救世主呢？】
“但是他后来问我，”唐贝看着楼景深，好像也在问他：
“怕死吗？”
【你怕死吗，阿贝？
对一个曾致力研究各种死法的家伙问这个问题，很像是讽刺，但唐洺没在讽刺他。
他说：
你不怕死，你们很多人都不怕死，甚至想死...可你们怕拼命，为什么？
你们总觉得是在为别人拼命，总问凭什么，为什么...但又不肯为自己拼命。
可人活在世上，总得做点事情啊，唐贝】
“他一说，我开始觉得自己很荒唐。”
楼景深留意到唐贝的手指，它正一刻不歇地制造噪音，靠不断抠挠他家的饭桌，在上面制造一条条划痕。
任何拷问自己的回忆都不很愉快，何况要在讨厌的人面前进行。
楼景深觉得唐贝应该是讨厌自己的。
唐贝却仍在回忆里徜徉。
他从末日开始那天对一切都充满愤怒，对重整秩序的人，对麻木不仁的人，对积极有为的人，然后是对这莫名其妙的世界，陷到永无休止的愤怒中去。
而后连愤怒都不明显了，疲惫了，甚至不需要人花言巧语安抚，随随便便一个谎言都叫听者能自行编成无缝天衣。
叫的凶狠的狗往往一事无成，凶狠的狗后来不叫了，最终一无是处。
阿贝曾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其他人呢，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才...？”
为了拯救这张饭桌，楼景深打断他的回忆。
“唐小雨是老大头一回破地战时捡回来的小娃娃，阿红是C大超算实验室那次任务的队友，她一开始和老大那才叫水火不容。
她的前男友为了一个后勤人员的身份把她卖给一个破地小队的队长，但那家伙显然没搞清楚，在破地战队，后勤人员也是要上地的。”
唯一不用上去还享受相同待遇的，就是面前这个小白脸了。
唐贝面色不善地继续说：
“那次行动两人竟然撞上了，那家伙给我们使绊子，被阿红一刀咔嚓掉了...但也招来了一些意外，她掉队以后老大把她救回来。”
楼景深笑了一声：“老大真是心地善良。”
唐贝白他一眼：
“那以后阿红就不再明着说老大什么了，至于爱氏三兄妹，他们仨是更晚一些加进来的，吴爱名带头给老大磕了三个头，就让他们入队了。”
楼景深呛住：开玩笑的吧？
唐贝道：
“其实主要是因为‘世界’，算志同道合吧，他们听说计划以后自己找过来的，但后面就碰上了建构的问题。”
“世界”的第一个建构者是唐洺，想也想得到，只是当时的条件更艰难，建构过程可以说九死一生。
“他第一个成品是一朵花。”唐贝回忆：
“我们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就他一个人瞎搞。”
C大那次任务主要是探查，但依旧完成得十分艰难，后来又加派人手，上去好几次才陆陆续续把东西搬完。
东西搬下来以后很多人对着直干瞪眼，科研组那帮人也是，不少学者教授都骂浪费，骂他们发白日梦...
供电局不肯在这种项目上浪费资源，科研组一帮抱着手看笑话的，连罗何生后来都犹豫了，只有唐洺，在“世界”的问题上显出异常的强硬和执拗。
他们也不知道唐洺当时是怎么成功的，只知道他很狂热，狂热到没人敢在这事上和他叫板。
“有天他来找我，整个人跟个流浪了大半年的难民一样，面黄肌瘦，衣服空落落地挂在身上，吹口气就能吹倒的那种，但还老大声地冲我喊说：成了！”
楼景深意会：“花成了？”
阿贝点点头，瞄他：
“他说完就开始吐，比女人孕吐还厉害。先吐在防护服里，我把他拉进屋以后还继续吐，吐到后面没东西了，一股一股地呕酸水，最后都吐出血了也没见好...
当时我们吓坏了，以为他是辐射病，可警报没响...我们压根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
“建构搞的？”竟然这么凶狠？
阿贝再点头：
“然后昏了两天，两天以后又像打不死的大蟑螂一样蹦起来，大呼小叫地要带我们进‘世界’。”
“那时候‘世界’的接口还很简陋，每次进去就像有人拿铁棍搅你的脑浆...哪像现在这么舒服。”
当时“世界”里都是灰区，唐洺说那叫鸿蒙之初。
鸿蒙之初，混沌伊始，没有天也没有地，生命绝迹，没有色彩和光明，那种灰令人烦闷沮丧，他们其实一刻也不想在里面多待——
哪怕是地底世界也有荧光，稀疏的电光，以及漫久的黑暗，有人的声音，蛇虫鼠蚁一切地下生物的踪迹。
不像这里，什么也没有。
“你能想象吗，天上凭空长出一朵花，它正在开，一层一层的开，连纹理都看的清清楚楚...是朵蔷薇，金色的蔷薇。”
它出现的瞬间就摄走所有人的心神，让人满心满眼只有它——
“那就像上苍终于伸出援手了，把花递下来告诉我们还有希望。”
它有被神亲吻过的色彩：娇艳，素雅，明媚，干净...花的颜色，生命的颜色。
一朵属于地上世界的，需要阳光、雨水、氧气和二氧化碳浇灌才能生长的花，它应该被土壤娇生惯养，应该被枝叶细心呵护，怎么能开在这样的地方呢？
他们的心拧巴着疼，痴痴愣愣，用目光描摹那花的瓣，那娴雅柔嫩的轮廓，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花开。
唐洺的狂热终于有了宣泄口，他抱着每个人亲吻，嘶嚎，说能行！这能行！
可那只是一朵花的盛开，离成功大概还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阿贝当时想提醒他来着。
可心底的热意开始滚烫——这人能让一朵花开，为什么就不能让一个世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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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呢？”楼景深第一次好奇：
“谢了。”
“谢了？！”
“那是花，花总会谢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