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工程拯救世界[末日]》罗桑浅夏

28、蜘蛛

　　唐洺还在“世界”里，楼景深领完物资回家发现他仍保持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忍不住推了推他，没推动，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

　　楼景深在城区东部找到他，他正试图建构起那只只有一面之缘的巨蟹蛛，这注定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尽管他做的有模有样，不断根据小世提供的资料进行调试。

　　一根根透明的须肢浮出空气，然后一次次破碎。

　　每一次都会消耗他很多精力，他已经很累了，瞪着沮丧又泄气的眼，撑着下巴同回忆死磕。

　　这样是要出事的——楼景深小心地走过去：

　　“别弄了。”

　　“起码让他们先壮壮胆，有个心理准备...”唐洺有些灰心，疲倦让他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就是我太没用了，怎么也弄不出来。”

　　“正常人见到那种玩意儿该吓破胆的，不怕他们看一次就不敢去了？”

　　唐洺拉他坐在地上：“别小瞧人，破地战队里没多少孬种。”

　　“既然不孬，也不用壮胆了，跟我下线休息一下。”

　　唐洺说他不过，白他一眼：“大战在即，休息什么？”

　　说是这么说，也没见他阻挠其他人吃饭睡觉，何况大战...跟任务是上去远观的唐小队有多大干系？

　　“你这样忙，要生病的。”

　　唐洺看着天不理他，一脸沉思，忽地站起来叫出小世，他好像想起什么了：

　　“是不是有种巨蟹蛛额头和眼睛中间又到白色的条纹？”

　　“白额巨蟹蛛，常见于居室内，无毒，以捕捉蚊蝇蟑螂为食...”

　　“就这个，以这个为雏形再来一次。”他冲拳击掌，跃跃欲试，小世调取资料的间隙楼景深拉住他，满脸不赞同：

　　“你得休息一下。”

　　唐洺露出讨好的笑容：

　　“最后一次啊，就试最后一次...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无毒无害与邻为友的小东西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言罢，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楼景深第一次看其他人做建构工作，毕竟他出现以后，这项极费脑的事儿已经被他包揽。

　　唐洺安慰他：“没事，这是小世数据库的存储，我还没开始。”

　　也是，那小东西虽然逼真，但也一副玩具标本的样子，唐洺意欲参考它的模样修改细节，建出一个差不离的东西供之后诱发队员研究。

　　但模棱两可的细节挡在他眼前，几次无果后他道：

　　“小世，开始深度挖掘。”

　　楼景深立即变了脸色。

　　深度挖掘模式下“世界”主脑将拥有更大自主权探索人脑，在以前科幻电影里这种行为有一个更常见的名字——记忆搜索，但机械简单粗暴的逻辑必然与人脑逻辑直接冲突，严重的甚至会烧毁大脑。

　　唐洺似乎没有考虑风险，深度挖掘模式下巨蛛很快显形，他眼露欣喜，立马叫道：

　　“就是这个，实时存储，快！”

　　楼景深忍不住迈了一步，声音紧张：

　　“行了啊...”快退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唐洺的表情卡住，继而身子一闪，消失在他面前——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马摘下头盔下线，果然，唐洺已经冲向厕所狂吐不止。

　　楼景深追过去，气的面色铁青，高扬起哆嗦的手似乎想给他一巴掌，但最终还是轻轻落下，口气生硬地指责：

　　“幸好小世还兼用了安全模式，否则你现在就没了！”

　　“呕——咳，咳咳...那是我，咳咳，是我提前准备的...”从昨晚开始唐洺就没吃什么，现在只能呕胃里的酸水，呛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不停咳嗽。

　　这话一点没安慰到楼景深：

　　“你这样搞几次了！”

　　“...没，呕——”

　　他像要把胃吐出来，整个人崩溃地趴在水池边，捏着盆池的手指发白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捏碎那块玻璃石头。

　　楼景深赶紧给他倒水，翻出戴建红做的麦饼，把他扶起来：

　　“还行吗？吃点东西再吐。”

　　唐洺虚弱地靠着他咳嗽：

　　“物资珍贵，虽然不种地但也该知道柴米贵，都要吐出来的，吃它干嘛，浪费！”

　　“你他妈...”

　　“别说脏话啊，不是多愁善感翩翩有礼的贵公子人设吗，别崩了啊。”

　　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胃，眼睛鼻子嘴全揪成一团，眩晕正让他眼前昏黑一片，但口齿竟意外流利，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天赋本能。

　　楼景深深吸了口气，拧了块湿毛巾给他擦脸，然后把他架到床上去，全程一声不吭，弄的唐洺心情开始惴惴，小心翼翼打量他，掐着嗓子细声道歉：

　　“楼少爷别生小的的气...”

　　楼景深瞪他，他咚的倒下去，捂住脑门：

　　“唔...好晕，头疼，景深我头疼，好疼要呼呼。”

　　楼景深没脾气了，于是非常理解为什么队里总有人想揍他。但这半真半假捂着脑袋呼痛的家伙却又让人下不去手，他将自己团成一团，汗水濡湿被单，模仿爬行动物缓慢蠕动到楼景深怀里，然后抬起冷汗淋漓苍白虚弱的脸，可怜巴巴地看他：

　　“还胃疼、胸口疼、喉咙疼。”

　　一副欠抽样，弄的旁人只当他佯装，楼景深叹气，拿下他头上的手替他揉：

　　“我算知道你怎么混到今天这位置的了。”

　　全靠能屈能伸，豁得出脸。

　　唐洺笑而不语还一脸受用，小年轻还是心肠软，一卖惨就泄气，他很有心得，对方一张嘴他就顺杆往上爬，指挥他这按按那揉揉。

　　见状，楼景深在他脖子上掐一把，语重心长起来：

　　“别再乱来了，我心疼，真的。”

　　唐洺顿时没了响。

　　到底一物降一物，他竟然开始认认真真检讨自己刚刚的行径，虽然理智说这是他能做的，也是他该做的，可他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人和他共处一室同睡一床，让他压根没地儿遮挡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因为有人会心疼他，会把他从那堆呕吐物里拽起来，给他倒水，找食，揉脑袋按摩，嘱咐他凡是量力——他应该更珍惜。

　　“我错了，真的。”

　　头上的手停在太阳穴摁压，那人不信地哼道：“错哪了？”

　　“错在不够信任楼大师，自视甚高、自命不凡、不自量力。”

　　楼景深挑挑眉：“错了，再想。”

　　唐洺一脸苦恼，睁开一只眼睛：“错在...让小世挖我的脑子？”

　　“接近了，再想。”

　　唐洺索性睁开两只眼睛，抓过眼前苍白如玉的手：

　　“想的头疼，不想了。”

　　“...这就对了。”楼景深反握他的手凑到嘴边：“别想了，想是出不了结果的。”

　　不想，却不能不做，要做成，就必须要想。

　　但事情怎么理都是一团乱麻，对付乱麻最好的办法就是咣咣咣几菜刀剁下去，共归于尽罢。

　　唐洺咣咣剁了自己也不想这样，只得径直扎进楼景深怀里，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液还在烧心，那人开始抚按他的颈椎，他的恶心缓和了些，于是轻声答应对方：

　　“好，不想了。”

　　他其实错在不肯死心，错在总相信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但都不值一提。

　　——————————

　　楼景深第一回破地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他们在队伍出发的通道口进行最后的安全检查，大队长跟他们逐一确认武器、服装、补给还有作战计划，无误后就把权限交给小队负责人让他们把最后一道关。

　　这次行动唐小队负责在安全距离外观察，而诱发者小队则兵分两路，一支负责深入蛛巢捕捉画面，另一支负责引诱蜘蛛到巢外厮杀。

　　他们所有人都配备目前能产出的最好的摄像头，任务是不惜性命带回此行记录的所有声像资料。

　　诱发者小队最终还是留出部分名额给一般队员，这是罗何生的底线。

　　虽然不是纯新人，但这些队员显然不够清楚自己所要面对的险恶，只看到这次任务的天价报酬。他们有过一两次任务经验，其中有些人运气好的出奇，从未邂逅任何诡异的怪物，这让他们不由心存侥幸。

　　侥幸心理十分致命，老队员三令五申，但不见棺材谁也不往心里去，毕竟对于这种人，真往心里去了，就不会有下次任务了。

　　唐洺今天冷着脸，刻意不去看那边。

　　唐小队也是，只有楼景深暗自观察，发现那支诱发者队伍泾渭分明的分出了两个团体，一伙人紧张得恨不得竖起每根头发丝，另一伙人竟还有功夫嘻嘻哈哈，他问唐洺：

　　“新人？”

　　唐洺飞快抬眼皮瞟一眼：“是啊。”

　　“这么松懈可以么？”

　　唐洺白他：

　　“那帮恨不得把地板戳个洞的——新人。”

　　心存侥幸的家伙虽然没把嘱咐真的放心上，但仍会恐惧地面超强的辐射，所以得摆出枕戈待旦的架势安慰自己，他们也羡慕老兵油子的心态，但倘若真进入这种心态，他们连战衣都不知道怎么穿。

　　唐洺帮楼景深整理着装，战衣和一般防护服不一样，贴身得很，暗兜也多，他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每一样都藏着绝地逢生的机会，楼景深觉得他简直要把他武装成一座移动军火库，可所有异议都被他掐死在娘胎里。

　　“怕吗？”他问楼景深。

　　“啊？”怕什么，他们不是观察者吗？

　　“还是有危险的，有些野兽可狡猾，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包抄了。”

　　这么危险？楼景深倏地皱眉：

　　“那你可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他怕自己回护不及让他有个闪失。

　　唐洺听罢柔和一笑：

　　“放心，绝不让你离我三步远。”小家伙毕竟是新兵蛋子，知道怕就好，就怕无知无畏，擅离队伍，草率行动。

　　两人见对方上道，暗自舒了口气。

　　唐小队的人捏着鼻子避开他俩，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感到不对劲，就皱着眉和身边的人咬耳朵：

　　“老大和小楼，怎么瞧着没在说一回事儿呢？”可明明是一回事儿啊。

　　吴爱利戳破纱窗纸，哼笑：“看着珠峰的照片爬自己堆的小土包，以为那海拔8848都是自己爬的呢。”

　　简而言之，都以为自己能耐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