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工程拯救世界[末日]》罗桑浅夏

27、公测

　　好家伙！不为庞明德送人头改为唐洺送人头了？

　　他诱发者计划一出来，充满讥讽味的议论在会场就炸开了，庞明德带头将唐小队的计划案摔在桌上：

　　“让你的战友这么死，就死得其所了？”

　　反对者接二连三出现，他们甚至懒得看手里的计划案，光凭想象就臆断唐洺口说的是无稽之谈。

　　但唐洺知道关键不在他们，关键在罗何生——只要罗何生同意，何主任没有立场反对。

　　罗何生却感到棘手，自己手下的人出了这么个难题。新兵能诱发个锤子，少不得上一批精锐，甚至是唐洺这样队长级别的，但让队长级别的战士去为一个缥缈的目标送死，罗何生觉得心尖疼。

　　主观上舍不得，客观上却必须衡量利弊，唐洺究竟能不能带来值得的回报？

　　他觉得自己不能被这小子绕进去，那一个个可是腥风血雨里厮杀出来的悍将，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你别说了。”

　　但唐洺一如既往的，认准目标就咬死，坚持要逐一突破他的顾虑，一路追着到他的办公室：

　　“让大家进‘世界’看看，这是值得的，真的。”

　　“‘世界世界世界’，‘世界’再好能比外面真实，里面死了还能活，外面死了可就真死了！”罗何生说。

　　“这不就是模拟训练的目的？”唐洺眉头死锁：“多少人是死于毫无防备的您心里知道。”

　　这话切中肯綮，罗何生的犹豫却在于：

　　“上次‘世界’的大半可都是灰区。”

　　唐洺一拍大腿：“今时不同往日，罗头您对我们的工作关心不够啊！说了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行了行了，你们也没找到什么新遗迹，获得什么新的技术补充...”在何宁面前显摆显摆就算了，搁他面前就别了。

　　“但我们找到了一个宝贝疙瘩！”唐洺把楼景深拉出来，声音里掩不住得意。

　　楼景深觉得在巨佬面前要谦虚，由是恭逊地低头人罗何生打量，却得到一声嗤笑：

　　“你姓‘宝’？”

　　“我姓楼。”楼景深满脸严肃，丝毫没听出将军大人在讽刺自己。

　　罗何生被这一本正经的回应噎到了——唐洺身边原来还有正儿八经的人，老实人，不能欺负，他缓了神色：

　　“唐洺说你让他的项目取得了重大进展，怎么说？”

　　“说是说不清的，得请罗将军跟我们登入‘世界’看一下。”

　　罗何生内心挣扎万分，他并非不想，可一旦被说服就意味着要送身边的精英去那十死无生的地方，这么多年，能打的哪个不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而于亲随，亲随的亲随，一个没谱的决定恐寒了他们的心。

　　他一边期望“世界”最好真的值得，但一方面也担心它真的值得。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枯骨大多是他不识的，还可以哄哄自己的心。

　　他被虚称为罗将军，其实空有将才而无将心，若不是异变，他最大的梦想也不过与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开个安保公司平安度日。

　　是人们需要他，而不是他真的是他。

　　罗何生终于还是答应让小队长级别以上的成员登入“世界”，那以后再决定是否要执行“诱发者计划”。

　　万里长征总算迈开了第一步，唐洺看着开心，骨子里其实却虚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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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地战队流传着几大水月镜花，一是庞明德的关键资料，二是胜利后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三是唐洺的游戏指南计划。

　　曾为庞明德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关键资料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对唐洺的指南计划同样不感冒。

　　出于命令他们戴上登录器，短暂的眩晕和模式选择后，刺眼的阳光盘踞视界，然后再也不敢动了。

　　“欢迎登入‘世界’，希望各位玩得愉快。”

　　他们被眼前所见镇住，冰结在原地不知如何指挥手脚。

　　唐小队的人已经恭候多时，负责给各位小队长介绍情况——

　　“目前大家所在的就是我们头顶上方的C1区，各位上去很多次了，本来不需要我们多嘴，但这些景观都是异变前的，可能比较陌生...”

　　“不，我记得，那是街心公园的榕树。”

　　这次的主介绍人是戴建红，她顺势导入话题：

　　“是的，但现在这棵树已经属于蚂蚁了。”

　　“这一次请大家来主要是参观，C1区的建构已经完成，可以随意走动，此后将作为训练场地投入使用，大家可以根据这地区建设的成熟度决定是否要继续后面的计划。”

　　大家伙都不说话，戴建红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反应，想了想补充道：

　　“居民区也可以去，但做个提醒，里面的房子都是按样板房做的，如果想回家，可以跟唐队长反映，提供细节资料进行修改——现在，请大家自由行动。”

　　这是解散的口号，戴建红话刚说完，已经回过神的小队长们顿作鸟兽散，纷纷往自己熟悉的地方跑。

　　他们有的往家，有的往单位，往影院、商场、公园、体育场...所有所有，他们在地上绝不敢轻易前往却无比渴望的地方跑去。

　　奔跑中的某几个瞬间他们好像忘记了真相，把“世界”以外当成了幻想，飞快切回普通人的身份角色，迫切地想回到曾经仇恨的碌碌无为里去。

　　所眷恋的一切全部回来了，所渴望的一切全部得到了，他们想不顾形象大声哭嚎，发誓自己会停止抱怨，停止诅咒，停止唾骂，会放下心里嘴里淬毒的利剑，他们要洗净干戈重新做人了！

　　他们发誓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彬彬有礼温柔大度，要对每个有缘相逢的陌生人笑脸相迎，要对每个相遇的弱者施以援手。

　　他们前所未有地想做个人，前所未有想拥护人这个字背后所有好的和坏的的一切。

　　小队长陶安队龄和唐洺相当，自认一颗心已被淬炼的百毒不侵，对一切软活硬招都不为所动，然而进入“世界”前那颗看笑话的心已碎的稀烂，在得到自由行动的指示以后，身体自发地跑向城区边缘的水泡子，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在意那个地方——他的分界线，异变开始的那天他正在那滑水，目标是参加那年年底的世界滑水锦标赛。

　　他有一种充分的预感，到了那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彻底认清事实，二是捡起往日时光。

　　如果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开始怀念往日时光，那就必须承认日子很难过了，难过里面找乐子是把日子过下去的方法，可眼下的不是乐子，眼下的是幸福的洪水，即将溺死所有人。

　　只有脑子里一点点冰冷的理智还在负隅顽抗——

　　没可能的，那不是什么热门的地方，强大的旧社会政府疏于管理，以至于那荒草丛生，成了野鸟和他的天堂。

　　他跑到自己的天堂，差点一头栽进水里，扶着膝盖弯着腰，喘得像头劳作三天三夜的老牛，一对眼珠子瞪得浑圆，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可能的。

　　他仍不相信，跨一步涉水，冰冷的阻力绊住脚，如记忆里一般，他继续走，缓缓下沉——

　　不可能的。

　　他试图去抓湖心的水草，湿滑的草从他手心游走，他强迫自己残忍一点，撕碎眼前的迷障。

　　因为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恍惚自己手里应该还有什么，对了！他的鞋！他的水撬！

　　他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水面，他应该是把装备落家里了，这种粗心已经让他被爸妈责骂过很多次了——

　　这孩子什么记性？要是高考那天准考证或笔忘带了怎么办？！

　　他确乎还是个孩子，一个平平无奇，马马虎虎，粗心大意的普通孩子。

　　终于，时钟里的齿轮又开始转动，跳过十二年光阴把曾经的少年和现在他连在一起。

　　他继续往水泊中心走，他水性极好，憋气、游泳、划船、滑水，擅长一切和水相关的运动，水治好了他的健忘，他的阿兹海默，他麻木的知觉，水漫过他的胸口，他的口鼻，谁让他想起——

　　他确乎是个孩子，莽撞而不知天高地厚，自大的以为自己终有一天能独立游过太平洋。

　　还发孩子气撒泼：游不过就死在里面。

　　哗啦——

　　重新吸进空气时他就看见唐洺苦笑的脸：

　　“大哥，让你们自由参观不是让你们自杀，‘世界’没这项功能，‘死’了会被强行下线的。”

　　楼景深瞧了他一眼却说：

　　“应该不是想自 杀，你打扰人家游泳了。”

　　唐洺怀疑地看着他。陶安已变成了一只十足的落汤鸡，穿着自己小队的队服，上面的狼头被胀满水下坠的布料扯成一条丧家的狗，他一脸恍惚，也不知究竟想干嘛。

　　“需要给你准备泳衣吗？”唐洺只得试探。

　　突然，那一脸恍惚的家伙张开臂膀熊抱住他，用发白日梦一样的口气在他耳边喃喃：

　　“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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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陶安一样回心转意的家伙很多。

　　罗何生不如何开心，他看着唐洺淡淡道：“你又得逞了。”

　　唐洺也不如何开心，他正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

　　“多亏罗头支持还有众兄弟抬举。”

　　“定个日子吧，让你拿走全部小队长不可能，也带点新人去见见世面，如果活着回来，坐地升一级。”

　　“...我希望您发强制令。”唐洺沉默了一会儿说。

　　“强制令？”罗何生叹了口气：“你到底要多少人？”

　　“二十。”

　　破地战队的建制与一般军队完全不同，罗何生以下有只有三个大队长，三个大队长手上各自分管十个小队，小队的数量小队长自行决定。

　　有的“小队”结构臃肿人员庞杂，可能有上百号人，有的小队像唐洺他们，加队长只有七个人，现在加了楼景深有八个了。这些参差不齐的队伍战斗力相差很大，每个人其实只能管到自己的核心圈子，招揽很多外围人员的小队长纯粹是希望多点炮灰，多混点物资。

　　小队长的权力非常大，如果不是防护物资依赖中央战队配给，有些小队完全可以成为独立军阀。

　　唐洺张嘴要二十个，二十个全是小队长的话，破地战队就崩了，因此他退而求其次，希望保证五个小队长在队伍里，而这些小队长也得带上自己的心腹才能保证不拖整个队伍后腿。

　　罗何生还是觉得伤筋动骨。

　　他瞪唐洺，唐洺只能苦笑：

　　“您知道我说的不夸张。”

　　“你要谁？”

　　“先自愿吧，自愿不够再用强制令。”

　　“你最好祈祷那窝蜘蛛值得这种消耗。”

　　“那窝蜘蛛不值得，可战队能够成长出源源不断的小队长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