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穿成镇派老祖》龙吟一绝

116、交易

　　召星临自知拦不住他驭舒祀容，也没跟着过去添堵，回到行宫处，便听到属下汇报了今日薛仪在莲池落水之事。
　　他早料到那个女人会来祸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那莲池的所在，一向有些特殊。君上是个念旧的，便一直放任自流，不然以他的手段，哪里容得下这粒沙子。
　　现在薛仪与那个女人已经见面，少不得被薛仪知晓了点内情，今晚那碗药，不知道还能不能喝得那么顺利。
　　召星临如此想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他三步并作两步，即刻动身去往梨林。
　　已是夜半，云层稀薄，唯有一轮浅月，高悬碧空。院中隐有烛光如豆，跳动在寂静的角落，摇摇欲坠。
　　他匆匆赶来的时候药也未曾备好，见到四下平静，似乎并无异常，才觉唐突，正要转身，视线却落在一道淡色的长影上。
　　只见一位披着月白裘衣的男子从竹影婆娑的暗窗下走出来，隔着不远的距离，夜半的微霜落在肩头，折射出稀碎的光，纵是如此凡人装扮，也磨不灭他一身清冷。
　　那男子站定在那处，点头致意，淡声道：“大人，我已在此等你多时。”
　　“靖……”他几乎毫不犹豫唤出对方的名，却又生生止住。月下投映着点点冷光，照见这张久违的清绝之容，让人无端感到心头震骇。
　　“薛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召星临冷声问道。
　　薛仪待在这梨林几日，今日却突然去了面具，究竟是何打算？
　　召星临冷冷审视着他，要说他这张脸……也确实能在君上面前，讨到不少便宜呢。
　　薛仪做了个道礼，恳请道：“在下有要事求见魔主，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召星临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嫌恶，果然打的是那般主意！他一改惯常的冷漠态度，单手伸出，恶狠狠地掐住薛仪的下颚，迫使他那双清冷的眼，直看向自己。
　　“我若不答应呢？”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薛仪被他狠力制住，并不理解他心中莫名的怒火，态度仍是惯常一般不愠不火：“那在下只好自己寻去了。”
　　召星临这回，更是带着火气：“你算准我奈何不得你了么？”这没多久，已经懂得利用自己这幅皮相，争取利益了。
　　以前的他，可使不出这些。
　　如今不过跌落尘埃，身陷窘境，倒不那般清高自矜了？！
　　亦或者是那个女人的缘故？她到底跟他说了多少，她敢？！召星临心中一时惊疑不定，琢磨不准，手上的力道不觉松了半寸。
　　“没有。“薛仪道，“只是觉得，你未必需要拒绝，毕竟我也并没有……妨碍到你。”
　　召星临被他如此指出，不禁默然半许。
　　确然，作为魔君的亲信，没道理三番五次阻止他求见魔主，何况魔主的态度，依照上次来看，也并没有排斥跟他的会面。
　　“是，你说的不错。”对方有些意味深长地应道。
　　“那么，还请大人引路。”薛仪抓住他的手，顺势站稳了身。
　　“你要是真有这么机灵，也请你懂得审时度势，在君上面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对方见此，也瞬间放开了钳制，又被迫挤出几分和颜悦色起来。
　　“多谢。”薛仪礼貌致谢。
　　“谢我吗？”召星临顿了顿，觉得十分可笑。
　　世道变了，原来这人也难免心念转换，连曾经的仇恨都淡化，连曾经的敌人都可以如此坦然接受，谢着他一个魔族。
　　然而这种平和终究不合常理，这个人修只是忘了，忘了一些事。
　　而没忘的，可怜的，只是他们这群出没在暗夜之中，算作长命顽固的人罢了。召星临忽垂下眼，咧嘴冷笑一声，微微攥紧了五指。
　　他必须死死记住那些仇恨，好提醒自己，提醒他们的王，莫再重蹈覆辙。
　　景伏宫中君王起居的所在，属于宫中核心，也属此处楼宇最为庄重严整，就连寝殿，也无一丝轻软处。坐卧不懈，行止有规，是历代魔域王族被从小灌输的铁律，以此昭示君王身份的不与俗同，威不可及。
　　驭舒祀容望着高耸庄重的殿门，感受到闭关的禁制中源源不断溢出密度强烈的魔息，照此看来，王的伤势应该也好了七八成。
　　灵魂与肉身再度融合，君上却过早使用了魔功，导致功法运行不稳，伤及肺腑，本应好好调理的阶段，接连被俗务缠身，君上又推迟了闭关，眼下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祀容有心替君上分忧，主动揽下剿灭人修残党的任务，这次提早回来，君上方才闭关，堪堪错过了问询伤势情况。
　　紧闭的朱门上，雕刻着驭舒王族世代所信奉的图腾，一轮圆月，被百兽环绕，敬伏低头，祥云如带，霞光万里。
　　祀容对着这一幅画面，想到整个魔族的命运，不觉眼中一热，单膝跪地，无声诉道：“君上，当年您所盼的一切，都没有成真……恒古天道多变，众魔无首，请您保重圣体，远离灾厄，我们……需要您。”
　　若是众魔在此，定然会惊异于此子一向是狼子野心，阴狠毒辣，怎会流露出如此虔诚忠胆之态，从来只会嘲他惺惺作态，鬼胎暗藏。
　　然而此时也只他一人在，所想所虑，无需做给人看。
　　静坐中的驭舒月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何事？”宫殿深处，传来了魔君的声音。
　　隔着一重禁制，一道殿门，俯在他阶下的祀容却低下头，掩饰那一刹的失态。
　　他回道：“禀君上，修.真界三处人修残余已被镇压，短期可控，故而属下首先返回，特来汇报军情。”
　　禁制的法力，陡然减弱，是魔主闭关已经接近尾声。
　　魔君道：“修真·大陆情况复杂，你一路辛苦，先退下吧。”
　　“是。”
　　驭舒祀容听了令，起得身来，忽而站定原地，回望过去。
　　见有两人正从夜色中行来。
　　两人中，一人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他一贯贴身的长刀。后面一人白裘紧束，墨发如缎，苍白的肤色带着显而易见的病态，却是姿容绝色，背挺如松。
　　驭舒祀容眸色一冷，更是站定未动，因为路途匆忙，他还穿着那一身染了血迹的暗紫色衣袍，浑身的凛凛杀气还未散去，立在殿前，显得有些森然可怖。
　　“君上果然出关了！”走在前面的黑色劲装者，正是与他分别不久的召星临。他见到祀容还在这里，脚步更加快了些许。
　　“也是碰巧。”祀容低声回道。
　　“晚点寻你说话，等我处理完事。”召星临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薛仪跟在召星临的身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时经过祀容的身旁，便感觉到了那一股携自远方的杀戮之气，心中忍不住暗暗心惊，他的身上，是道修的血！
　　他在执行屠戮道修的任务？
　　魔君覆灭修真界的计划，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君上，薛先生来了。”召星临来到殿门外，没有问询是否放行，而是直接通报一声。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深处并无烛火，薛仪便觉此处宫殿的幽深阴冷，比之前造访时更为深重。也许并无烛火的缘故，里头幽暗无声，仿佛张开的血盘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步入殿中，四处的纱帘都束了起来，能直接望见魔君盘膝坐于法坛蒲团之上的身影。整齐繁复的灯台位列两道，此时重重燃起，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殿中彼此的脸庞。
　　薛仪取下面具，只想竭诚坦白，以这一身道骨下注，博得魔主的信任，好将百丈莲提前取回。
　　没想到魔君见了他的面，反应确是有些古怪的。
　　“你来了。”魔君轻轻叹了一声。
　　“薛某唐突，是为一事求见魔主。”薛仪做了个道礼，站定在台阶下首。
　　驭舒月似乎对于这个说法感到错愕，他看了薛仪一眼，随即垂下眸子，原本冷酷的语气又迅速平复下去，似乎为了郑重，或者天性随和，他尽量问得缓慢，“是为何事？”
　　薛仪道：“当日宴会之上，魔君已经看出我的来意，十日之期虽然未至，我这是来问你，君上考虑得如何了？”
　　“那把剑？”
　　“正是。”
　　“十日之期未至，你来早了。”魔君淡淡道。
　　“那剑已经是你们魔族之物，想必没那么容易让您轻易转赠吧？”薛仪已经替他说出了最后的可能性。
　　驭舒月忽而轻笑一声，说道：“就算是了，你又待如何？”
　　薛仪也不恼，点头道：“所以，我想跟您做个交易。”
　　“说说看。”魔主单手撑着下颚，侧着头，显出几分兴趣的模样。
　　“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将可为你所用。”薛仪缓缓说道。
　　“哦？”驭舒月直视着他，这才缓缓从法坛上下来，他并未着鞋，赤着的脚背，光洁如玉，在黑色长衫下忽隐忽现，
　　魔君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站定，轻声问道，“你是说，你吗？”
　　他的问话很轻，几乎能称之为温柔。他这样平静地反问，驻足等待着薛仪的回答。
　　“是。”薛仪在说的时候，心头已经有些紧张，心脏也抑制不住开始砰砰地跳，因为这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危险的决定。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博弈。
　　一个魔族之主，自然不会需要一个正道的修士效犬马之劳，就算需要以他之便，参入阴谋，制衡仙门，那么以薛仪现在的情况，无法聚气的身体，早就连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打不过了，用来也只是一枚废棋罢了。
　　横竖也只有一条命在，要他便取去吧。
　　薛仪心中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当然这些打算，对方不会知晓——毕竟薛仪吃过隐灵丹，如今真正修为的深浅，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才是。只要对方不知，那么“化神修为”就还能够作为一个极好的筹码。
　　“我要如何信你？”魔君头一次，问了一个如此直白的问题。
　　“共生蛊毒，魔主应该有所耳闻？”
　　“知道。”
　　“魔尊昊月曾在我身上，种下此毒，而蛊虫之主，如今也变成了您。有了共生蛊的作用，您还怕我反悔？”
　　“能被他种下此蛊，看来你曾经很信任他。”
　　“是我大意，与信任无关。”薛仪摇头道。
　　一个化神期修为的大修，能被他们魔族种下共生蛊，确实是闻所未闻的吧？
　　“原来是这样，可否容我一试？”魔主说道。
　　试？
　　还没等薛仪反应过来，魔主往前走来，同时抬起右手，瞬间念动了共生蛊虫的咒术！
　　薛仪心中一惊，只感到浑身发麻，随之四肢百骸的暗流涌动，身体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眨眼之间，已经不听使唤了。
　　昊月说过，蛊术的操控跟灵魂强度高度相关，现下蛊虫在魔君的意志下，力量似乎也增强了百倍，是比昊月首次发动时更为可怕的控制力！
　　驭舒月距离他仅半步之遥，忽而微低下头，两人的鼻尖也几乎相撞，鼻息相扰，薛仪被他突然欺身近前，着实吓了一跳。
　　两人的距离已经突破了一般人的安全距离，若是往常，他必然会下意识后退一步，回避这个过于拘束的空间，然而他受到蛊虫的控制，连这种下意识回避的动作也不能做到。
　　一缕身前的长发，被魔君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头发的时候也用了力道，指节之间轻微泛白，随后，又把拽紧的头发自手中松开，轻轻拨到他的身后，连衣衫也不曾触碰，便离开了。
　　他离开的同时，蛊虫的控制也一并解除。
　　驭舒月轻声说道：“不错，确实中了蛊术。”
　　薛仪瞬间还有些怔愣，随之浑身一松，那股无形的力量也如潮水般汹涌散去，他得以开始喘息，跟着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就，过关了？
　　跟魔主的交易如此容易的达成，他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
　　而魔主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便并不拖泥带水，当即示意：“星临，赐剑。”
　　召星临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取剑。
　　等到薛仪确切地拿到了百丈莲，剑身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手上，他才终于确认，魔主认可了交换条件，并兑现了诺言。
　　“多谢。”薛仪接过了剑，真心致谢。
　　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让薛仪轻舒了一口气，禁不住展露了几分笑颜，也让他那副清冷的面孔，此时流露出格外鲜活的昳丽。
　　这稍纵即逝的美就像山间之清风，不可描摹，又无法挽留。
　　“夜深了，请回吧。”魔主只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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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这么久才更，让你们等那么久呢？我觉得有必要解释的。
半年以前，手机不慎摔碎了，里面的存稿全部丢失，有多少万字我也算不清了，那些稿件，是连结局都有涉及的。所以我突然觉得心很累很累，再加上一堆私事，焦头烂额，就停下来了。就在最近，我偶然整理一台旧电脑，在里面发现了原始的稿子！可能这就是天意。死去的记忆重新复燃。
又看了你们的评论，一条一条看，我真的非常感动，我很感激。
所以最近都在整理一些头绪，会陆陆续续更新。希望你们常来看看，我会加油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