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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偶遇 ...

  •   召星临完成了差事,又把薛仪带回了梨林,盯着他喝完了药,便去了祀容的寝宫寻人。
      祀容此时正在游廊的长椅上赏月饮酒,那月光淡淡,一抬头就看见。
      “祀容大人。”召星临轻身走去,问了一声。
      “你来的正好。”祀容轻轻一笑,掂着酒壶来回晃了几下,“尝尝?”
      “我不饮酒。”星临摇手拒绝。
      祀容仍在轻劝:“偶尔一次,并不耽误。”
      这回星临却笑了:“赤绉帝君在时,宫规严苛,从不许你们携酒入宫,更别提饮酒作乐了,现在,君上不需要听那位父君的教诲,而大人您,也跟着懈怠了。”
      听到他提及先代那位著名暴君,祀容的玩心才渐渐淡去,彻底把酒壶放在一旁。
      “说吧,找我何事?”祀容希望他长话短说。
      “还不是为了宫里那个女修,最近又不太安分。”
      听他说起此人,驭舒祀容突然罕见地轻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困惑之事。
      “怎么,你也烦着?”召星临惊奇地问道。
      “我想起来……”驭舒祀容缓缓道:“先前我入九璋墟中,见了她的姐姐盈机一面,命令她不计一切代价,逼出潜藏在‘玉书’体中的君上残魂,她答应了,用的法子也巧妙,把靖华真君逼到那个份上,也得以让君上的意识顺利复苏。只是,她为此丢了性命,死在了君上的剑下……”
      召星临抱着双臂:“她的姐姐盈机倒是忠心耿耿,死得其所,怪不到你身上。”
      祀容根本不把别人对他的怨恨放在心上,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当时盈机的徒弟带着她的尸身前来见我,备言此事,我允了她前去知会盈昭一声。当时盈昭出了宫,见了那一堆白骨。面上却并不见悲痛之色,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姐姐死了,她似乎很高兴?”星临挑挑眉,接了话道。
      “这个女人聪明,在我的面前居然毫不隐晦自己真实的情绪,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隐藏不住呢?”祀容手指敲了敲游廊上的栏杆,正在仔细思索着。
      “若是故意为之,那必然是想对你暗示些什么;若是发自本心掩藏不住么,那看来这两姐妹之间,早有了龃龉……”召星临想了一阵,“也对,那位靖华真君曾被盈机亲手杀害,看来盈昭对她这位姐姐,是怀恨在心的……然而时隔千年,姐姐在幻境中了却残生,又突然横死,她也不顾念一点骨肉亲情,还觉心中痛快?!”
      祀容摇摇头道:“盈昭是半魔出身,心思手段与半路出家的道修不同,她做到哪般我都不奇怪。只是她的恨太长久,太过了,倒像是恐惧,没有断根。”
      “恐惧?对自己的亲姐姐,一副行将就木的残躯?”
      祀容笑了笑:“这就是我还想不通的地方,且放着她,凭她做些什么。”
      “放任自流只怕留有后患。”星临道:“薛仪在宫中落了水,也是在那个女人的居所附近,不用想,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我是担心她会暗中联合薛仪,做出什么对君上不利之事!”
      “只要不出格,先按下不管。何况……他们二人见面,或许正如君上所愿,你就不必费神了。”
      “君上怎会愿意?盈昭那个女人,对他靖华真君……也曾存心爱慕,求而不得的!谁也不敢保证,到了这个时节,她还会干出什么拎不清的蠢事。当年,她就胆敢跑到帝君跟前胡言乱语,放言要追随真君,请辞魔宫而去。只是后来大战打响,赤绉帝君急需用人,这事才被揭了过去。”
      祀容慢条斯理道:“帝君不允,倒与君上无干。当年魔域的大局掌握在赤绉帝君手中,旁人难以左右。我们君上当时所想,未必就能付诸行动。”
      “我君上能怎么想,他当然是……”召星临说到这里,又住了嘴。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往事历历,一下子涌上心头,原本哽在喉咙的话,这下就更说不出来了。
      粗略一算,召星临已经追随了君上千年,从他还是少君开始,到后来,赤绉帝君驾崩,君上彻底接下魔域的权杖,坐上魔君之位。星临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君上了,然而一次次地,对方又总是在被认为会这样做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君上的行事,似乎变得与他父君一般,十足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都说君心叵测,而他们君上的心思,有时就如琉璃一般显而易见,有时却又如礁石一样古怪离奇。
      他一直知道千年前人界之行后,君上与道修翘楚靖华真君成了挚友,在与那人相处日久,他一贯沉静的脾气里,一并多了些超乎寻常的固执。君上性情一向是隐忍不发,不急不躁,可他那时,直至与自己父君爆发冲突,为此受了不少苦楚,也未曾却步。
      后来外界渐渐传出了蜚语,两人交情才戛然而止。再后来已经是各自为营,刀剑相向的地步了。
      然而是非恩怨,时隔千年,现在人活了过来,就站在那里,君上却对他不管不问的,这是为何?要说全无惦念,又穷极心思将人留在这里,每日以血为引,配以汤药,掩盖血腥之气,替他抗衡他们驭舒一族的咒术之毒,如此苦心,又是图的什么?
      现在,若是真如祀容大人所说,君上纵容盈昭那个女人跟他会面,就更是匪夷所思,不明所以了。
      这两个道家修士身处这魔宫之核心,要是还恬不知耻商讨着如何破坏我君上的计划,也是够让人恶心的。
      召星临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气闷,他们人修
      个个贪心不足,还总爱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是最虚伪无耻之徒!也只有君上愿意给他们一次次机会!
      现在君上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的安全是至关重要的,可惜君上最不顾惜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不明白,我真是不明白……”召星临长叹一声,忽而觉得嘴巴也泛出一丝苦味来,他摇摇头,鼻间嗅到那坛中的酒气。
      这酒不烈,绵软悠长,确实适合细饮,可惜眼下光景,却无闲情了。
      见祀容又在抬头观月,沉默不言,没个意思,他也不再发那牢骚,呆了一阵便轻身离开了。
      薛仪喝下汤药,正是疼痛难忍的时候。
      好在任务达成,心情大好,仔细守着刚得来的剑,也是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熬到白日,他知道盈昭必然会想办法与自己通信,所以也不敢懈怠,勉强撑起精神,穿戴整齐,出了门去。
      然而他能做的事情太少,这般持续留心,也奏过琴,行过偏径,依然无功而返。
      若是继续干等,只怕错失良机,像上次那样前往莲池,又担心同样的伎俩用上两次,惹人生疑。
      又过了一日,薛仪系上裘衣再次出门。
      现在虽然不再下雪,可冷风刮了起来。山顶的风又格外猛烈,从不间歇,不依不饶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刮得隐隐生疼。
      宫人们见薛仪脸色苍白,着一身裘衣仍是唇色清淡,已经这样连续两日冒着寒风而行,原本便不太健朗的体格这下子更为虚弱,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在这种天气出门闲逛,可是她们都规矩地低头跟在身后,并不深究。
      薛仪不清楚如何再次与盈昭取得联系,当时两人分开时盈昭说过,第二天就会与他通信,可是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仍然不见动静,薛仪没法,只得一次次往外头走,寻找合适的机会,盼得与她碰面。
      也在担心着,对方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失约?
      行宫极大,都被他走了大半。
      正要回程时,在莲池的游廊上,迎面走来几个陌生的宫人。
      在宫人之后,是一位束冠正装的男子。
      他身量高挑,穿一身黑色外袍,银色丝线勾勒的下摆随风而动,虽然肃穆,却也风流。
      在这偌大的行宫中,这样的访客并不多见,薛仪来了几日,才头一回见到外头来人。
      想必是应王之召而来,衣着这般的考究齐整,也不知是什么人物,为了什么事?
      薛仪抬眼见他,便猛然见到一张极其艳美的脸,而那张脸的主人,也恰在这时,见到了他。
      两人距离还有五步之时,倒是薛仪首先开口,唤了对方一声:“竟先生。”
      这样美丽的容貌,只要见过一次,便很难让人忘记,他与那位驭舒祀容无论是长相还是魔息,都极其相似,但是外显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诚如乔若若所说,外人绝不会将两人认错。
      薛仪自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这个人曾对陷入魔域的一行人伸以援手,恭清和也似乎对他颇为熟稔,他还记得乔若若如此称呼过他。
      ——来者正是竟家新任族长,竟无极之子竟溪。
      宫人识趣地退避两边,让出一条可供交谈的道来。
      对方一见到薛仪,登时大受震惊,很快,他又露出惊疑之色,随后那点惊疑消失,也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恍然醒悟的神情。
      此时竟溪显然也认出了他来。
      当时一人一龙两个共闯祭坛,把魂灯殿……不,整个行宫内外都搞得一团乱,这个修士,还有着一张与已经仙逝的靖华真君如出一辙的脸,当时他还认为是恭清和心病又犯,在人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苗子,养得与他那般相似。
      如今君上在宴会中独独点了他,让他入住行宫,享受如此殊荣,自然不会被这一副皮相所惑。
      凡事种种,都说明此人的特殊,然而,怎么可能呢?!死者复生,修者还阳。在人界,这是千万年从未有过之事。
      竟溪语气中仍带着试探道:“竟然是你。你……真的是他?”
      薛仪却道对方说的,是他曾在宴会中担任的琴师身份,也当即致歉道:“我在宴会上易了容,隐了身份,抱歉,当时没有前去与你相认。”
      竟溪摇摇头,眉头微蹙,却也没有纠正他的说法。
      只道:“你这个人,着实让我费解。”
      而薛仪对于这位魔族,还是有些粗浅的印象。
      “自那次以后,清和便与我失了音信,难料安危,不知先生……是否对他知晓一二?”薛仪不禁走近一步,轻声问他。
      “你是问恭清和?”竟溪明显一愣,随后露出惊诧之色,“莫非你进来,就是为了他?”
      薛仪道:“一半原因。”
      “那要让你失望了,他已经不在行寂山了。他龙族的身份,足以让他安然脱困。”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看着薛仪道,“反倒是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无论你持有什么立场,我们也只能是敌手。”
      他的话无端带着些冷意,表露出些许他此刻真实的想法,有别于他平日的轻柔和煦。
      “多谢告知。”薛仪听到恭清和已经离开,心头巨石已然放下,对于他后面的劝告,也只能报以苦笑。
      现在恭清和已经脱险,百丈莲也已取回,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然而这魔宫,又岂是他想走就走的?
      竟溪见他如此,却有些欲言又止。
      然而他一向不愿多管是非,当即两眼一晗,终究后退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点了下头致意,便继续让宫人带路,往来路去了。
      薛仪望着人从身边离去,不得不想到:既然行寂山上已经不再关押着他,那昊月那边,现在到底是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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